为了隐瞒丈夫离去的事，付春利经常偷偷跑回娘家痛哭。本报记者董国梁 摄

2006年刘庆和妹妹跟父母在大雁塔北广场的全家福。

　　父亲刘海信突发疾病倒在驾驶座上的那一天，正在备考的刘庆就一直心神不宁，那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父女间的心电感应，是父亲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和最心爱的女儿告别。

　　4月2日到6月8日的这两个月，对付春利来说痛苦万分。她强忍着丈夫离世的悲痛，强装笑颜，瞒着家里老小。

　　4月1日，星期天，这天，刘庆和以往一样，休完周末，准备早早回学校温习功课。

　　下午4点多，付春利的电话突然响了，电话是孩子大伯打来的，说了一句让她现在想起还觉得恍惚的话：“海信不行了，你把家里能拿的钱都拿上，往西安赶。”付春利来不及多想，匆忙赶往西安。临走时，她告诉两个女儿：“你爸生病了，在西安住院，我去照顾他几天。”

　　到西安后，付春利面对的就是突然发病昏迷不醒的丈夫，抢救，开颅，医生的一系列努力，还是没能挽回刘海信的生命。4月2日早上7点，因为脑部大量出血，刘海信遗憾离世，匆忙得没有给家人留下一句话。

　　丈夫的突然离世，让付春利的世界轰然倒塌，可因为身边有经不起打击、常年患病的公婆，还有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的女儿。付春利决定，丈夫去世的消息必须瞒着老人和女儿。

　　怀疑爸爸的电话打不通了

　　那天回到学校后，刘庆开始心神不宁，她心里一阵阵发慌，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她在打给妈妈的电话中说：“我爸到底怎么了？严重不严重？我这几天做梦老是梦见我爸，白天眼前也老是我爸的影子。”这些不祥的预感，让刘庆根本无心复习。但付春利强忍悲痛告诉女儿，爸爸得的是小病，在医院治疗后已经康复了。

　　对于妈妈的话，刘庆一开始很怀疑。“爸爸每星期都会给我打电话，为什么现在这么长时间都没打？”刘庆不止一次问妈妈，付春利每次都回答说：“你爸忙着开车，顾不上打电话。”每次问都是同样的答案，刘庆就不再问了。

　　但付春利心里很清楚，女儿的心还在纠结这件事情。最明显的，莫过于她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自从刘海信走后，付春利再也没有拨打过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可她发现，每到周末女儿回家，她的手机就有拨出去的记录。“好几次，我都发现她深夜偷偷拿我的手机拨她爸爸的号码，我装作没看见，在夜里偷偷流泪。”付春利说，拨不通电话，刘庆也默默掉眼泪。

　　隐瞒一个谎要千万个谎来圆

　　终于有一天，刘庆问付春利：“你说我爸没事，可他的手机怎么总是关机？”付春利顿了一下，立即回答说：“你爸爸的手机丢了，我这几次也没打通，后来听你姑说，他把手机弄丢了。”这个借口总算让女儿相信了，但每次面对女儿撒下这样的谎，让付春利身心疲惫，她说：“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来圆，我没对女儿说过谎，没想到第一次对她撒谎，就是这样的弥天大谎。”

　　为了打消女儿的怀疑，5月的一天，付春利决定再编织一个谎言，起码让刘庆过了高考这一关再说。“那天我装作很高兴地告诉刘庆，‘你爸用别人的电话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转告你，他最近特别忙，手机也丢了，买新的又太贵，暂时就不打电话了，他让你一定要好好复习，等你高考结束了，让妈妈带你到西安玩。’”付春利说，说完这番话，刘庆立即高兴得跳了起来，付春利明白，对女儿来说，去西安玩是小事，和爸爸团聚，才是她最开心的。

　　老师帮着家长一起骗孩子

　　“高中三年，刘庆很努力，她的成绩稳步保持在全年级前十名。”刘庆的班主任张杰说，“像刘庆这样均衡发展、不偏科的学生很难得，如果高考能正常发挥，她考一本没什么问题。”

　　4月，高考进入倒计时，一向状态良好的刘庆突然出现了异常，也让张杰非常着急。那时候张杰还不知道，刘庆家里出事了。5月，为了处理刘海信的后事，刘庆的大伯到学校开证明，张杰这才知道，刘庆家里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我第一时间和刘庆的母亲联系，简单交流后，我们作出一致决定，父亲去世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刘庆知道，否则她很有可能情绪崩溃，无法参加考试。”张杰说，他主动告诉刘庆，自己已经知道了她家的事情，“和她妈妈一样，这是我第一次骗学生。我告诉她，你爸爸没事，已经恢复工作了，她信任我，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同学希望把伤害降到最低

　　刘庆所在的关山中学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除了周末让学生回家外，周内不允许学生随便出校门。刘庆父亲突发意外去世的事情，她的同学也没人知道，尹航除外。

　　尹航和刘庆是同村、同班同学。刘海信出事的时候，刘家好几个人去西安处理后事，村里就有人知道了此事，尹航也是从父母那里得知刘庆爸爸去世的消息。尹航说，父母叮嘱自己，这件事一定要瞒着刘庆，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其实不用父母说，我也会保密，既然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把伤害降到最低。”尹航说。

　　村民一起死守这个秘密

　　6月4日，记者背着刘庆，到刘家村去采访刘庆的妈妈付春利。走到刘家村，一问起刘海信家，好几个村民都吞吞吐吐，不愿告诉记者详细的地址。直到碰见了一位刘庆同校的男同学，听说记者找刘海信家，男孩想了想，随后说：“我不太清楚，我去叫我妈吧。”随后男孩的妈妈出来了。

　　“你们从哪来？找他家有啥事？”这位大姐很警觉。记者答，已经和刘海信的妻子约好了，这位大姐才放下戒心说：“你们别去他家，老人和孩子都在家呢，娃今年要高考，他们还不知道刘海信去世的事情，你们千万不敢说。”交谈中记者了解到，刘海信出事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了，善良的村民为了刘海信父母的身体，更为了他两个女儿学习不受影响，都死守着这个秘密。

　　亲戚流泪说你爸好着呢

　　刘海信生前在西安开车，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妹妹家，兄妹俩感情一直很好。此外，刘海信所驾驶的521公交车，是他和妹夫轮换着开的，两人是亲人也是同事。事情发生后，刘海信的妹妹和妹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妹妹亲眼目睹哥哥倒下、去世，她还得面对父母和两个侄女的询问。“刘庆几次打电话问我，‘姑姑，我爸爸怎么样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在这边流着眼泪，还得笑着告诉孩子，你爸爸好着呢，忙着开车呢。”

　　加油，刘庆！

　　这个夜晚，对刘庆和付春利来说，肯定是个不眠之夜。失去至亲的伤，痛彻心扉，也许这一生都难以愈合，只能等着时间来平复。

　　好在，揭开这个残酷的事实之前，刘庆顺利经过了人生首次重要的考验——高考。未来的人生，她所有的亲人都希望，她能化悲痛为力量，在父亲高贵品质的影响下，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优秀的人。

　　加油，刘庆！

　　本报记者毛蜜娜

　　实习生孟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