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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涞水县全境突降暴雨,其中野三坡景区为210毫米,拒马河形成两次较大洪峰,水流量最高达每秒2510立方米,为1963年以来最大洪峰。洪水导致野三坡景区12000余名游客受困。
两米深的大坑,直径七米多,丁宝库围着转了半天。
他面无表情,看到坑里的泥水泡着些什么,直接跳了进去,捞出几件皱巴巴的东西,甩开一看,是衬衣和裤子。
大坑的位置,曾是丁宝库的全部家当,一个大超市,卖些水、饮料、零食和旅游用品,超市后面是一个大四合院,能满足30名游客的食宿。
三天前,7月22日凌晨零时许,拒马河迅猛的洪水有如猛兽般,冲到河北涞水县三坡镇苟各庄村村民丁宝库的四合院前,席卷一切。只剩下这一件衬衣和裤子。
洪水来袭
22日,凌晨突然暴发的拒马河洪水冲到百里峡景区旁的苟各庄,为了安全,上千名游客在野三坡火车站的铁轨上坐了一夜。
苟各庄,位于拒马河北侧,紧邻三坡镇最著名的风景区,百里峡。
村庄南侧,便是丁宝库的四合院,中间由一条漫水桥连接。四合院西侧,是七八排密集的平房,往南,又是一座山。
7月21日,丁宝库的儿媳妇刘建辉,像往常一样,给游客做饭,指导游客哪里的漂流好玩。当天,20多名来自北京、天津、河北的游客,居住在丁宝库的农家院里。
早上8时,天开始下起雨,雨势迅猛。一个小时后,苟各庄村停了电。这让刘建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平常不怎么停电,以为很快就会来电。”
电一天都没有来,雨也一直未停。晚上10时,刘建辉便早早地上床睡觉。四合院离拒马河不足百米远,她清晰地听到,多年来一直保持三四十公分深的拒马河,发出嗡嗡的水声。
此时,三坡镇下庄村村民穆英民正点着蜡烛,跟几个朋友打牌。他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开玩笑地说了句,“看吧,这雨准小不了,河水得涨。”
这不幸一语成谶。22日凌晨零时许,丁宝库听到院子外面声音很吵,开门一看,院子里的水已经齐腰高,大喊“发大水了,快跑”。
刘建辉首先惊醒,叫起来丈夫丁玉龙,便和惊醒的游客一起向南侧的山上跑去,其中还有一名孕妇。
刚跑出院子,丁玉龙发现一对夫妇没有起床,旋即又返回四合院,叫起两人。站在高处的刘建辉看到,丈夫站在漫过胸膛的水中,跟在这对夫妇的后面走着,院前停放的三辆汽车,也开始浮起来。
三人上岸后,和其他地方的上百名游客,一起奔向南侧山区。五分钟后,刘建辉听到一声巨响,慌乱中,她回头看到,她的四合院和超市轰然倒塌,在水中掀起一团漩涡。
此时,正在打牌的下庄村村民穆英民,接到了邻村苟各庄村亲戚打来的电话,说拒马河快要淹到了家里的二楼。
穆英民出门一看,庄子大街上满是奔跑的游客。村委会已经下达指令,要求村民及游客,火速撤往火车站避难,并互相告知。
穆英民叫起在家中住宿的十几个游客,让他们去火车站,一名游客并不情愿,“他说,下个雨至于要跑么,我就喊他,不跑就没命了。”
当晚,穆英民和家人,夹杂在上千名游客中,坐在铁轨上。
坐了几个小时,天终于亮了,刘建辉走下山,惊恐地发现,一座四层楼高的宾馆,被冲去了一半,再往前,超市、四合院,以及西侧密集的平房,荡然无存,留下一个2米深的大坑。
拒马河洪水的威力终于在白日展现在大家的面前:半米深的淤泥,树上和河里面目全非的汽车,垮塌的桥梁公路,以及断水断电,手机没有信号。
在松口村附近,一处高速公路的工地上,此前沿河堤驻扎的板房已无迹可寻,几辆面目全非的铲车、挖掘机深陷泥中。松口村村民记得,当时有8名工人驻扎于此,但洪水过后有5名工人再也没人见过。
这时,所有的人意识到,灾难来了。
孤岛求救
大雨导致三坡镇断水断电、通讯信号几乎全部消失,村民徒步三十多公里走到北京房山十渡镇,向河北涞水县供电局求救。
22日凌晨,雨中坐在野三坡火车站的,还有三坡镇党委书记曹纯章。前一日,他接到了省、市的雨情通知,但未曾料想会如此大。
凌晨1点多,几个爱发微博的游客发现,通讯信号几乎全部消失,只有电信手机有微弱信号,但也难以拨打电话。
三坡镇以及百里峡景区,全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成为孤岛。
而三坡镇副镇长李泽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电信手机竟然有信号,并能拨通电话。当即,他向涞水县报告了三坡镇灾情。事后,党委书记曹纯章认为,正是这唯一一部能够打电话的手机,使得三坡镇的灾情信息能迅速地传递出去。
22日白天,三坡镇开始对游客数量进行登记,安排住进农家乐。曹纯章介绍,仅在三坡镇上,就滞留了约三千多名游客。
李泽的手机成为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天亮时,他赶紧为这部手机充上500元话费。下午3时许,在三坡镇都衙村,李泽的手机插在车上充电,上百名游客排队,用这部手机,向家人通报平安。
家住北京蒲黄榆的张萍就站在人群中,希望能够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上周五,张萍和男朋友驾车来野三坡度假,21日的降雨让两人觉得有些扫兴,决定沿拒马河驾车回北京。
周六下午3时,整个三坡镇的汽车排起长龙,张萍的车堵在都衙村附近。她看到有直升机从头顶飞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车队尽头,排在第三辆的是廊坊人刘乐凯一家三口的车,前面的道路已经积水近一米深,他停在远处,不敢前进。一些碎石块开始沿山坡滚落,叮叮当当地砸在第一辆车上。其时,三坡镇的交警和自发村民,已经开始劝导游客,返回三坡镇。
和张萍有类似经历的还有北京游客赵先生,他周六刚抵达三坡镇就遇到下雨,到15时,镇子上的水有半米深。他便开车往北京开,但因为马路上的水太深,被迫折返,回到三坡镇。
与张萍他们相比,马超海和他150多名同事们,显得更加无助。
马超海在北京一家医院工作,21日,单位组织到百里峡“二日游”。当日,马超海坐在大巴车上,望着窗外的大雨和上涨的拒马河,颇为沮丧。
中午,大巴车抵达都衙村时,发现了三坡镇上拥堵的回京车队。由于人数众多,21日晚上,在把一个农家乐的食物全部吃光后,150人在车上度过一夜。
由于物资匮乏,22日,23日,一车人开始在附近挖野菜,然后到农家乐炒着吃。事后,马超海回忆,那是他吃得最狼吞虎咽的一次。
就在游客们焦急地盼望回京时,下庄村村民刘勇刚踏上了去北京的路程。不知道副镇长手机可以打电话的他,和镇供电所所长,带着手机,沿铁路徒步向北京方向走去,试图寻找一些通讯信号。22日6时许,两人走了三十多公里后,到达北京房山十渡镇,打电话向河北涞水县供电局求救,要求恢复供电。
疏散游客
军方直升机运来首批救援物资,使得三坡镇与外界恢复联系,铁路方面加开临时客车,将万余名被困游客运回北京。
等待了一上午,22日15时许,前来救援的三架直升机出现在三坡镇上空。这是来自军队的直升机,给三坡镇送来首批救援物资,其中包括四部海事卫星电话。
苟各庄的刘建辉也看到了直升机。其中一架,降落在百里峡管委会的停车场上,将困在自己家的孕妇游客接走。
在三坡镇聚集的游客越来越多,镇上所有的宾馆酒店和农家乐全部住满,一些餐厅饭店也开始接受游客居住。
在救援指挥中心对面,是一家叫做“北京人”的餐厅。当日,一些找不到住处的游客也涌向这里,蔡老板将自己的八间房收拾干净后,接纳了17名游客。
在都衙村,晚上九点,张萍、刘乐凯一家,相继住进一处农家乐。
三坡镇党委书记曹纯章介绍说,当时只镇上就接收了三四千名被困游客,再加上沿村和景区,共有一万两千多名游客,“断水断电,运不进物资,吃都维持不了几天。当务之急,就是把游客安全顺利的转移出去。”
三坡镇通往外界的通道,主要是北京十渡方向过来的沿河路,以及108、109国道。22日,洪灾使得三处道路全部垮塌,三坡镇与外界的交通也隔断。
“我们立即向县里反映,请求铁路运输援助。”曹纯章介绍说,京原铁路成为通往北京的最便捷通道。22日晚上,北京铁路局决定加开三趟临时客车,将8000余名游客转移到北京,随着国道的修复,一部分游客也开着自驾车离开了三坡镇。
23日20时,三坡镇救援指挥中心广场前,一台信号车发出嗡嗡的响声,张萍坐在地上,一刻不停地甩动手机,仍然无法与家人取得联系。她于22日得知可以坐次日的临客回北京后,便将车寄存在都衙村,等待回家。
21时许,伴随着汽笛声,一辆火车缓缓驶入野三坡火车站。站在站台上的1600多名游客发出欢呼声,沉默的张萍也跳跃起来。
21时30分,火车出发,最后一批受困游客,终于踏上回家路。
23日零时许,最后一批困在野三坡的游客顺利抵达北京西站。
A12-A13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王瑞锋 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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