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7月29日《焦点访谈》节目播出“男科门诊的秘密”,以下为文字实录:
敬一丹: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您收看《焦点访谈》,有些病对有些人来说是难言之隐,比如男科病,到哪去看这些病呢?过去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城乡接合部的黑医院,还有街边的诊所,没少坑人,现在人们都有了提防。但是如果病人去的是一些大医院,医院规模不小,科室齐全,设备完善,流程正规还有专家,这样的医院总该靠谱了吧?但是记者调查的结果却让人意外。
解说:江西的王先生,前不久因为身患性病,按照广告去一家男科医院治疗,结果钱花了不少病没却治好。
王先生:他跟我讲,他说你这个病他跟我讲,说得蛮严重,说的把我吓了一大跳,他就给我推荐,譬如说打吊针、吃药这方面的治疗。还推荐我去把药水倒到浴缸里叫我去泡澡,这样本来我原来以前还存了10多20万,就治疗这个病全部都花掉了。
解说:给王先生看病的医院规模不小,看着也挺像模样,可是花了这么多钱病没治好,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呢?记者决定对一些大做广告的男科医院进行暗访,暗访之前,记者专门在北京的一家三甲医院做了全面的男科检查,所有的指标都是正常的。
李志强(主任医师):没问题,你可以放心地回家。
记者:好,谢谢。
解说:记者首先来到了在网上号称石家庄最好的男科医院博大医院,刚进大门就受到了一排迎宾小姐的热情接待。
石家庄博大医院迎宾小姐:你好,第一次来吗?
记者:在哪挂号?
石家庄博大医院迎宾小姐:在这边挂号。
解说:这家医院共有5层楼,分为男科、妇科、皮肤科等各种诊室以及B超、尿检等检查室,看起来和正规的医院没什么两样,给记者看病的还是这里的名誉院长主任医师。
记者:怎么不好?
解说:这位医生简单询问之后,让记者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化验,在尿检的时候,记者故意做了点文章,送检的样品并不是尿液,而是一小杯绿茶饮料。
记者:这放哪边?
解说:没多久尿检报告出来了,结果让人匪夷所思。
石家庄博大医院医生:小便里面,尿里面也有白细胞,也有炎症。
解说:不仅绿茶饮料中查出了白细胞,记者还被查出了其他一堆毛病。
石家庄博大医院医生:白细胞多,尿道里有炎症,有霉菌和杂菌,还有一个淋球菌。肾虚比较厉害,前列腺炎、附睾炎。
解说:经过了一番严查诊断,原本健康的记者现在变成了多种病症缠身的患者,那么这位医生又会给出怎样的治疗方案呢?
石家庄博大医院医生:输液加上机器治疗,机器治疗把里面下管给它打通,把毒素排出去,把药吸收进去,治疗几次,得治疗七次,一天一次。
解说:输液加仪器,这样的治疗至少需要一周,当然治疗费肯定是低不了的。
石家庄博大医院护士:(一天)546块4。
解说:在沈阳,记者来到了沈阳天桥中医院,这家医院从外观看同样是有模有样,在这里记者也被诊断出了几种不同的男科病,而且病症变的更加严重了。
沈阳天桥中医院医生:你前列腺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前列腺都有钙化了,还有精液囊肿,你那个精液道内测睾丸一摸都能摸到小疙瘩,看这么大一块。前列腺还不好,前列面里面看到没,有白的,看着一大块白的,这叫钙化,这说明他前列腺很多年了,最少有三年以上,你尿道有症状。
解说:这位号称主任医师的人,还对记者的健康深表同情。
沈阳天桥中医院医生:40多岁人,他早了点,40多岁,早了点。
记者:一般多大?
沈阳天桥中医院医生:一般都60多岁。
解说:这么重的病治疗起来的费用当然就更高了。
沈阳天桥中医院医生:一般前列腺炎要治好的话,一般我们是一周左右,大约5000多块钱下来了,你这个囊肿,精液囊肿要做手术的。
记者:得开多大一个口。
沈阳天桥中医院医生:这么大一个,在睾丸上,把那个囊肿摘出去。
记者:多少钱这个(手术)。
沈阳天桥中医院医生:3000块钱。
解说:记者又来到了长春的九龙男科医院,在这里健康的记者仍然被诊断出了很多男科病,不同的是在这里治疗竟用上了高科技手段。
记者:用啥仪器?
长春九龙男科医院医生:核能光量子治疗仪。
记者:得多少钱,这都治下来。
长春九龙男科医院医生:这七天下来就得七八千块钱。
解说:记者采访了这几家男科医院,都属于私立性质的民营医院,他们从规模到诊疗设施,再到宣传出来的医生身份,都远非街边的黑诊所可比,可是看上去正规的医院,却把根本没病的记者看出了一大堆毛病,那患者去一些公立医院看病,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呢?前不久辽宁盘锦警方却在公立医院里破获了这样一起案件。
记者:划价怎么划?
医院医生:划价,手工划价。
记者:在哪儿付款?
医院医生:在我这付款。
记者:在你这付款,他这个泌尿科和你们这个门诊是什么关系?
医院医生:应该是合作关系。
解说:这是前不久辽宁盘锦警方,对当地的第六人民医院和成济医院进行检查的情景,这两家公立医院里面的男科门诊,原来根本就不是医院自己开的。
记者:你有没有医师症的相关证明?
黄晓华(犯罪嫌疑人):没有。
记者:(承包)哪个科室?
黄晓华:泌尿科。
记者:泌尿科,就是你承包的?
黄晓华:对。
解说:堂堂公立医院里面的泌尿科,居然是由一个没有行医资格的人承包下来的,而按照卫生部的有关规定,医院不得以任何形式承包或出租科室,但是盘锦成济医院明知道把科室外包违反规定,明知道黄晓华没有医师资质,却还是把泌尿科以每个月6000元的价格外包了出去。
承包人黄晓华从来没有学过医,承包泌尿科之前,他的经历就是在江西老家务农,他承包了男科门诊后,因为自己没有医师资质,所以就雇佣了有资质的医生和护士来冲门面,而他自己却做起了幕后的老板。
记者:处方这块谁开?
黄晓华:处方他(医生)开。
记者:他(医生)按照什么开?
黄晓华:按照我的原则开。
解说:虽然是有资质的医生,但是这病怎么看,药怎么开,却都要听黄晓华这个外行人的,对于患者来说,根本不知道这个科室背后的玄机。他们走进的其实是开在大医院里的黑诊所,没病看成有病,小病看成大病,而他们为看病付出了高昂的费用,真正使用的却是廉价的赝品。
记者:你用什么药换成什么药?
黄晓华:“新洁尔”贴“欧耐特”。
记者:然后冒充“欧耐特”牌的药销售?
黄晓华:对。
解说:一支新洁尔注射液只有10几元,贴上欧耐特注射液的假标签之后身价就翻了几十倍,变成了几百元。据警方了解,患者在这里看男科病一个疗程下来,少说也得花几万元。
记者:这些药外包装是从哪来的?
黄晓华:是从我老家寄过来的。
记者:从哪儿购买的?
黄晓华:一个姓谢的。
解说:在江西福中,当地公安机关将负责印刷药品假标签的犯罪嫌疑人谢信元抓获,在他的窝点里发现了更多的药品假标签。
记者:这个房间就是存放这些药品假标签的房间,这个假药标签一共有10种,大概都是治疗性病的,数量是非常多,从这些药品的假的包装盒上面看,他其实做得还是挺精良的。你看这个是假的标签,还有说明书,作为普通消费者来说,是很难一眼就能够分辨出这个到底是真是假。
解说:几年前,谢信元只是为一些游医或者小诊所印刷治疗性病的小广告,由于有关部门的严厉打击,游医和小诊所的生意不行了,游医当中一些赚了钱的人开始转战大医院,他的配套服务也随之变成了印刷药品假标签。
据谢信元交待,这些人进入大医院的途径,除了有像黄晓华那样承包科技室的,手笔更大的甚至可以把整个医院都给包下来。
谢信元(犯罪嫌疑人):他们承包整个承包这个医院。
记者:他一般承包什么医院?
谢信元:什么医院都包。
解说:画面上的这个人叫张强,是印刷药品假标签团伙的成员,他曾经是一名黑游医,很难想象他当年穿上白大褂会是一幅什么模样。
记者:你做这个医生之前是干什么的?
张强(游医):种田的。
记者:你以前都在哪儿给人看过病?
张强:在河北给人家看过。
记者:你有行医执照吗?
张强:没有。
记者:你学过医吗?
张强:没学过。
记者:那你的这些医学知识从哪来的?
张强:从书上看过的。
记者:什么书看?
张强:性病书。
记者:性病书上看的。
张强:对,有图案的。
解说:据张强介绍,他们镇上有几百人和他的经历相似,其中一些赚了钱的游医以承包诊所和医院的形式,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大医院继续骗人,没病看出病,随意开药,过渡治疗,以前这些小诊所的惯用手法,患者还容易分辨。现在他们在大医院的旗号下,继续这套游医的骗人把戏,大多数患者却是很难分辨,只好认他们随意宰割了。
何军威(总队长):据我们的办案民警反映,在他们调查了解的过程中,最惨的有过花了一百多万块钱,钱花了一百多万,病没治好。
敬一丹:一些曾经的游医进入男科医院和男科诊室,打着正规的旗号欺骗患者,这些医疗骗子更具有隐蔽性和欺骗性,危害性也就更大,这不仅扰乱了医疗市场秩序,更给患者带来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伤害。花着钱,遭着罪,受着骗,还不好跟人说。
非法行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而对那些给非法行医者提供合法场所,将医疗资源作为商品出租、转让谋取利益的医院,如何监管和处罚,也得有更细致的规定,更有力的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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