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拉萨4月1日电(记者张祎)“每到吃饭就想弟弟,躺在床上就想弟弟,”赵林江说,“我在这里这么暖,他在那儿有多冷!”
说着,这位27岁的西藏甲玛矿区钻探工哭了,用羽绒服领口擦起眼泪。
此刻,赵林江的弟弟赵马林可能仍躺在海拔约4600米的矿区山体滑坡堆积物之下。
墨竹工卡县境内中国黄金集团甲玛矿区所在的泽日山,3月29日清早突然发生山体滑坡,赵马林等83名工人被掩埋。
如果不是被派下山去买帐篷,赵林江可能就是滑坡中的第84个失踪者。
3月29日,赵林江刚在拉萨买完帐篷就接到了矿上的电话,要他马上往工地赶。
想知道出了什么事的赵林江挨个给工地的几位亲朋好友打电话,奇怪的是,都打不通。
满腹疑问的赵林江急着往矿区赶。等到站到山头往工地望的一刹那,他终于知道“一切完了”。
上百万方碎石倾泻而下,绵延3公里长,工地的帐篷完全被山体滑坡淹没,所有人都不见了。
工友说,在厚厚的沙石堆下,有他23岁的弟弟赵马林,和好些同是从贵州习水来的亲朋好友。
“全身都麻了。”赵林江哽咽地回忆道。他找了个有手机信号的山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弟媳。弟媳拿起电话就问:“哥,马林呢?”
赵林江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挂了电话,赵林江不知道该做啥。他朝矿区更高的山峰走,想把现场看得更清楚些。但高原反应严重,他不得不下山来。过了一会儿,他又上山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十几次,直到深夜。
“我就是想看看。”赵林江说。
30日凌晨2点回到拉萨,赵林江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喂,我是林江。”
“不,你不是林江!”父亲在电话那边哭着说。
“父亲以为我们兄弟都被埋了,”赵林江说,“他不相信我还活着。”
这几天,赵林江一直在接电话,每天至少四五十个,全是贵州习水老家打来询问亲人情况的。赵林江说,没有电话时,他就会想起家中最开朗、待人最好的弟弟。他告诉记者:
他不停地想:滑坡前一天从拉萨捎给弟弟的好吃的他吃了没?
他不停地想:每天都打电话跟弟弟说“我爱你”的弟媳今后怎么办?
他不停地想:如果自己不是因为到拉萨买帐篷逃过一劫,父母可怎么活下去?
赵林江每天都在打听滑坡现场的救援消息。
他说,希望能找到弟弟,如果不幸真的发生,就要把弟弟运回习水县良村镇吼滩村的老家入土为安。
他想知道是什么造成了山体滑坡、无情地掩埋了他的亲人。
他希望再去滑坡现场看上一眼。
“什么都不做,在床上躺着,对不起死去的人啊!”被安顿在拉萨一家宾馆中的赵林江再一次啜泣了。
赵林江只想回家,再不想到外地去做工了。
“家里面就我一个儿子了,我只想回去,只想每天好好陪着爸爸妈妈、老婆孩子。”赵林江说。
到4月1日下午,救援者已从滑坡的沙石下找到近20具遇难者遗体。其中有没有自己的弟弟?赵林江还不知道。
(原标题:“我在这里这么暖,他在那儿有多冷!”——西藏滑坡幸存者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