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限奶令将解除?
部分港人不愿内地客来买奶粉,原因也不一定是自己需要奶粉,只是对“赴港生子”等一系列事件的又一轮发酵,是对内地客抢购各种日用品、挤占当地人生活空间反感的延续。在奶粉限售政策上,这种抵触情绪显得更加明显。
记者|陈 冰
“断货”、“售罄”,每到节假日,香港一些奶粉销售门店中这类招牌并不鲜见。大陆对婴儿奶粉巨大的需求量导致了香港商超和药店的奶粉经常出现短缺,引起了不少港人的不满。
3月1日起,号称史上最严厉的奶粉限购令在香港实施。条例规定,出于私人用途,离港人士可在其私人随身行李中携带总净重不超过1.8公斤(约两罐)的奶粉。违例者一经定罪,可被罚款50万港元及监禁两年。
然而,新规仅仅执行了两个多月,一大批香港奶粉销售商就坐不住了。由于奶粉滞销,它们呼吁特区政府考虑取消限购令。有人士猜测,香港“限购令”十一后可能会有松动。
史上最严“限购令”即将松绑?
为什么要限购
“大头娃娃”事件已经过去9年,三聚氰胺事件距今也有5年,消费者对国产奶粉的信心未见恢复,反而催热了一个产业,代购、海淘、水货客顺势成为一个新行当……如何从琳琅满目、闻所未闻的各式洋奶粉中选择出最适合宝宝的口粮,成为每个新妈妈必须熟悉的技能。买奶粉这样一件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却愁煞了无数母亲。
“焦虑的奶粉”背后,是无奈的现实。
面对中国 “奶粉购买大军”,不少国家和地区都针对本国零售奶粉出台了限购措施:
2012年6月,美国的Target、Walmart等大卖场发布了奶粉限购5至12盒的限购令。
2012年9月,作为世界主要奶源地的新西兰也开始限购,当地的部分超市甚至贴出中文标注的“奶粉一人一次限购两罐”的限购令,不过历经两个多月的整顿后,新西兰政府最后又解除了限购令。
2012年10月,澳大利亚的多家大型连锁超市、药房也贴出中文限购标示,规定每人限购3罐。
2013年初,德国的大型超市DM对当地的婴儿奶粉特福芬和喜宝等实行了限购,每人限购4盒。
同样在2013年初,荷兰商业企业也进行了自发的限购,当地各大超市、百货店、药店购买奶粉,每人限购从1罐到3罐不等。
2013年1月,澳门特区政府宣布将优先接受澳门居民登记购买奶粉,借此保证本地居民可以购买到奶粉。
2013年2月,香港特区政府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并实施强制限购令,以平息港人对奶粉不够的愤怒。
媒体报道奶粉限制离境令第一天,香港海关逮捕违规携带奶粉者10人,其中香港人8人,大陆人2人。其中一名47岁男子因非法携带11罐奶粉离境被捕后,3月2日在法院承认控罪,被判罚款5000港元,这名男子也成为限带新规定生效以来首位被判罚人士,9罐净重共8.1公斤奶粉被充公。
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中国的妈妈们一定要像蝗虫一样去世界各地海淘奶粉。一方面,婴儿奶粉并非纯粹意义的普通商品,作为母乳的替代品,在母乳不可保障的情况下,婴儿奶粉就成了婴儿的基本生存必需品。
另一方面,从源头上来说,国人对奶制品安全的信心严重不足。中投顾问食品行业研究员简爱华指出,2004年阜阳“大头娃娃”事件之后,国内奶粉消费就从小品牌转向大品牌;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波及许多国内大品牌奶企,消费者信心严重动摇,本土品牌与洋品牌市场份额之比半年内迅速从7∶3转成3∶7。
2011年,中央电视台《每周质量报告》调查发现,当时有七成中国民众不敢买国产奶粉。今年4月初,南方日报联合广州妈妈网进行《安全奶粉,到底该选什么?》调查,上百位广州地区的妈妈参与。结果显示,广州地区有高达93.10%的妈妈认为国外品牌更有保障,只有6.90%的妈妈认为二者差不多,认为国内品牌更有保障的妈妈人数则为零。
调查显示,在购买进口奶粉或国产奶粉的渠道选择中,只有2.59%的妈妈选择了购买国产奶粉,而到港澳、境外等地购买进口奶粉的比例则超过八成。
面对中国奶粉“扫货”大军,不少国家或地区出于保护本地居民婴儿用奶安全的考虑,采取短期限购措施。
欧美婴儿奶粉包含政府补贴,抢购等于抢福利。在欧美,部分婴幼儿奶粉作为特殊群体的生活必需品,一直是政府补贴的对象,这就使得欧美许多国家的奶粉价格比国内低很多。比如,荷兰是为了鼓励生育,会给予婴幼儿产品很多优惠待遇,同样一罐荷兰美素奶粉,国内市场与荷兰市场价格可相差百余元。在英国,奶粉属于福利性食品,政府补贴力度更大,以惠氏在英国销售的SMA1阶段900克奶粉为例,在英国价格约合人民币101元,而国内同品牌下的售价则为248元。美国婴儿奶粉虽然售价昂贵,但美国政府也会对孕妇和婴儿提供每月数十到数百美元的补助。
所以,与奢侈品等其他消费不同,愈演愈烈的海外奶粉抢购潮其实变相抢食了这些国家给予本国婴幼儿群体的优惠补贴,势必引发当地纳税者的不满,从而使得相关政府机构对奶粉下达限购令。
香港禁令将解除?
不过,在许多业内人士看来,香港本身并没有发生过“奶粉荒”,因为内地妈妈的扫货而导致香港本地奶粉被“扫光”的情况并不存在。根据香港消委会数据,香港每年出生婴儿不到10万,但婴幼儿奶粉的进口数量,却由2008年的1510万公斤,逐年递增至2012年的4436万公斤,升幅达194%。
据估算,香港每月进口约400万罐奶粉,而香港本地婴儿每月大约只消耗60万-70万罐,正规渠道转口的奶粉量只占少数,剩下的奶粉,其实大多都是被内地的买家买走了。有业内人士表示,春节前后,香港婴儿奶粉实际上整体供需基本稳定,只有三四个主要品牌奶粉零售终端在短期内缺货,也没有出现完全断货的情况。“限购令”之前香港的“奶粉荒”,主要原因是消费速度突然加快,而香港本身不是奶源地,货源组织的速度没跟上,供应上出现短暂滞后而造成的。
但另一方面,内地扫货客的确干扰了港民的生活,令香港人心生反感。根据香港科技大学经济学系主任雷鼎鸣的分析,一些香港人把对走私者和“水客”的恨,加到普通游客身上;还有部分港人不愿内地客来买奶粉,原因也不一定是自己需要奶粉,只是对“赴港生子”等一系列事件的又一轮发酵,是对内地客抢购各种日用品、挤占当地人生活空间反感的延续。在奶粉限售政策上,这种抵触情绪显得更加明显。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香港政府快速出台的限购令却没有收到意料当中的效果。“水客”们很快找到了应对方法:尽管每人每次过关能带的奶粉从过去的20罐左右减少到了2罐,但通过专门代购人员多人多次往返,用蚂蚁搬家的方式照样可以拿到货。
五一假期,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抢购风潮,不少商家大量囤货,但销售情况非常不理想。港九药房总商会代表刘爱国说,限购令以来,香港业界奶粉生意跌了大约两成。近日,香港七大奶粉供应商和港九药房总商会为了呼吁解除限购令,更是联合签署《供应充足约章》。其中列明四大措施保障香港奶粉供应,包括承诺每月预留逾110万罐奶粉储备供本港婴幼儿使用,有需要时以空运补货;加强补货效率至每日向零售商送货等,以及向港府证明,即使取消奶粉限购令,本地奶粉的供应亦可充足。
面对业界的呼吁,香港食物及卫生局局长高永文回应,现在在实施限奶令的情况下,市面上婴幼儿配方奶粉供应稳定,至于措施是否有成效,则必须经压力测试才知道。“8月我们会开始着手准备,希望在十一黄金周加上压力测试,检讨措施成效,再决定下一步会如何去做。”
“内地的需求,早已在香港奶粉供货商的市场需求计算之内,所以香港限奶令松动也是迟早的事。”一业内人士如此判断。
国产奶粉信心是如何崩溃的
接二连三的奶粉事件,使家有儿女的父母们一度“谈奶色变”,国产奶粉在国民中的信任度消失殆尽。
记者|王若翰
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注定会成为一个醒目的标志,从那一天起,许多经营多年的国产奶粉品牌,声誉节节下滑。令中国消费者们更加难以接受的,恐怕还是质量背后,整个行业被指“良心沦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食品安全问题早已不是新闻的今天,国人依旧无法接受毒奶粉对下一代的摧残。饱受伤害的民众由此得出结论:国内已无放心奶。
奶业9·11
2008年的9·11,对于中国的奶粉行业来说,无疑是一次最大的恐怖袭击,在全国多地持续近3个月的婴幼儿肾结石事件,终于找到了幕后元凶,三聚氰胺作为一种被加进奶粉的化工原料,第一次进入了公众的视野。
这一天,新华社发布通稿:中国卫生部指出,近期甘肃等地报告多例婴幼儿泌尿系统结石病例,调查发现患儿多有食用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历史,经相关部门调查,高度怀疑石家庄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受到三聚氰胺污染。卫生部专家指出,三聚氰胺是一种化工原料,可导致人体泌尿系统产生结石。
享有中国顶尖企业百强“乳品行业第一位”的石家庄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居然是毒奶粉的始作俑者,消息引起社会一片哗然。
在这之前,作为一家具有半个多世纪历史的奶粉企业,三鹿曾是几代人记忆中充满温情的代表。1956年2月16日成立的“幸福乳业生产合作社”是三鹿的前身,2005年8月,“三鹿”品牌被世界品牌实验室评为中国500个最具价值品牌之一,2006年位居国际知名杂志《福布斯》评选的“中国顶尖企业百强”乳品行业第一位。
然而,这一切的光环都在2008年的9·11轰然倒塌,自那时起,三鹿成为了三聚氰胺的代名词。中国国家质检总局随后公布对国内的乳制品厂家生产的婴幼儿奶粉的三聚氰胺检验报告中显示,包括三鹿在内的多个国内乳品厂家的奶粉都检出三聚氰胺,在这当中,不乏一些国人们耳熟能详的大型企业,而三鹿奶粉是其中三聚氰胺含量最高的。
早在2003年,安徽省阜阳农村就曾出现过数百名婴儿,因食用劣质奶粉而成为“大头娃娃”。但在当时,公众普遍把问题归咎于个别不知名的小厂,在一些媒体的报道中,“大头娃娃”的家长也责备自己,不该贪图便宜,买了“没听过牌子”的奶粉。
而三聚氰胺事件后,曾经在电视广告里被反复提及的奶粉企业纷纷上榜,此事件对公众的伤害可想而知。此时更有坊间传闻说,往奶粉里兑三聚氰胺,在中国的奶粉企业中根本不是秘密,问题在于,“三鹿是往三聚氰胺里兑奶粉”。
自2008年三鹿奶粉事件发生以后,陆续有30多名官员被问责,除了引咎辞职的原国家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还有8名部委官员、7名省级官员、9名市级官员受到处分。其中三鹿集团原董事长田文华在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中,被判处无期徒刑。
梦魇不散
三聚氰胺事件过去一年多以后,伴随着国家质检总局向公众出具的一份份检验证明,国人开始对国产奶粉重拾信心,国产奶粉销售量也开始回暖。但很快,部分个人及企业将三聚氰胺奶粉重新包装上市的新闻,进入了公众视野。
2010年,圣元奶粉涉嫌激素含量超标,可能是导致婴幼儿性早熟的元凶,传闻又一次将奶粉行业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在针对此事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圣元方一再表示:“我们的奶粉没有问题。”在此之后,卫生部也召开专题新闻发布会,通报“圣元乳粉疑致儿童性早熟”调查结果,通报指出,检测结果表明圣元奶粉符合所规定的各项标准。
然而面对这样的通报,消费者并不买账,理由是:截至目前,事件中牵涉的所有婴儿,包括出现性早熟症状的江西省奉新县10个月女婴、山东省临沂市8个月女婴和武汉的3名女婴,以及雌激素检测超标的广东湛江3个月男婴,均自出生起就食用圣元奶粉。另外,在此事件未经新闻报道以前,曾有家长因怀疑奶粉问题而申请奶粉检测,结果遭到质检机构拒绝。
种种端倪,使公众的怀疑变得看似合情合理,同时,素有“中国乳业良心”之称的原广州市奶业协会副理事长、中国奶业协会常务理事王丁棉,在谈到卫生部对于圣元奶粉的“无罪定论”时也表示,对激素的检测、监控是国内奶粉业的一个盲区。“激素出现,主要问题在于奶源供应,但生产商和监管部门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继第一批出现性早熟症状的婴幼儿之后,山西、北京、山东等地又纷纷出现了疑似“性早熟”的女婴,这些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食用过圣元奶粉。
圣元奶粉究竟是不是引发婴幼儿性早熟的元凶,到目前还是一出说不清的罗生门。而在此之后的2012年4月23日,广东省工商局公布了2012年一季度全省流通环节乳制品、含乳食品抽样检验结果,确是用铁证做实了哈尔滨太子乳品工业有限公司生产的“太子乐牌”奶粉,含有致病菌“阪崎肠杆菌”的“罪名”。
阪崎肠杆菌是乳制品中近几年新发现的一种致病菌,它是存在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条件致病菌”,其危害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已被世界卫生组织和许多国家确定为引起婴幼儿死亡的重要条件致病菌,可导致任何年龄层人群的疾病,尤其是对早产儿、出生体重轻的婴儿或免疫受损婴儿的威胁最大,严重者可导致败血症、脑膜炎或坏死性小肠结肠炎。
我国《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婴幼儿配方食品》中对阪崎肠杆菌检测的要求是不得检出,而且每批次检测3个样本。据王丁棉称,该病菌能引起严重的新生儿脑膜炎、小肠结肠炎和败血症,死亡率高达50%以上。
接二连三的奶粉事件,使家有儿女的父母们一度“谈奶色变”,国产奶粉在国民中的信任度消失殆尽。很多父母甚至认为,即便是一些目前未被媒体曝光质量问题的奶粉品牌,也不能放心食用,出事是迟早的。
内外有别?
信任是基石,国产奶粉业的偷工减料、掺杂掺假等不安全因素葬送了整个国产奶粉业的未来。它们的“自断其路”给洋奶粉创造了契机。
经历了国产奶粉几次三番恶性事件的内地父母们,开始将眼光投向部分进入中国市场的进口奶粉。只要是经济条件能够承受,家长们都要购买洋奶粉,只为安心。但很快,悲催的中国父母们发现,稀里糊涂多花钱,买到的依然是次品。
2012年,在中国上市不足两年的由中国娃哈哈集团代理的荷兰爱迪生奶粉,摊上了官司,多起婴儿食用奶粉引起的肠胃不适,及“四个月大宝宝便血”的事件,在引起妈妈们一阵恐慌之余,也使一批父母成为“专业维权斗士”。
随着事件的升级,有细心的消费者发现,市面上同批次奶粉竟然存在三种不同包装,加上不同批次的产品,已经有四种之多,且外包装颜色、追踪码也大相径庭。很快,有关代理商可能将正品与“山寨”混同销售的猜测,将娃哈哈集团推向舆论巅峰。
对此,娃哈哈给出解释是:由于产品从荷兰海运到国内的途中有可能会出现极少量的外包装纸盒变形,加工商会提供部分外包装空盒,以便在确认纸盒受损、内包装无损的情况下予以更换。然而,面对全国多起宝宝因食用爱迪生奶粉而引发肠道疾病的现实,这样的说法依旧难以服众。
在最具代表性的美素奶粉活虫事件中,当事人描述,虫子在奶粉开罐的第二天就被发现了,而且从奶粉中一些疑似虫子排泄物或虫卵的网状物质来看,这条虫子在此“生活”已有一段时间,开罐后才爬进去的可能性不大。但在之后的维权过程中,美素奶粉中国总公司方面则表示,会把奶粉送往国外对虫子“国籍”进行检查,如果确属荷兰物种,他们会对消费者进行有关法律赔偿。
通过一出让人大跌眼镜的“虫子国籍”事件,消费者开始认为,要避开这些扯不清的质量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不在国内买奶粉。然而,到海外“抢奶”的父母又遇到了多个国家和地区“限奶令”。
可怜的中国父母们,还在为宝宝苦苦寻求安全的“口粮”。
奶粉惊悚
不知何时起,我们活得很“躲”。
事实上,你可以躲开一头大象,却躲不开一只苍蝇;你可以躲开一次非典,却躲不过农药、激素、地沟油;你可以躲开一次禽流感,却躲不过毒姜、陈粮、皮革奶;甚至,你可以躲开一场地震,都躲不过假酒、劣水、“伪有机”……
被有害食品包围,我们已经疲惫。被有毒食品浸润,我们已经木讷。信仰就是一个“钱”字,生活就是一个“躲”字,然而再躲,躲不过一个孩子,再将就,孩子的奶粉不能将就。
人道是“三鹿以后无华奶”,曾几何时,滴血的奶粉钱潮水一样地涌向进口奶粉,一声欢呼“逝将去汝,适彼乐土”啊,中国的子孙,毕竟还有洋奶!中国的后代,毕竟还有洋奶!
洋奶,洋奶,继往开来?殊不料一个晴天霹雳加一个迎面巴掌,洋奶,洋奶,也非善奶!
仅以新西兰为例,200多个新西兰品牌奶,只有20种是真正的“新奶”,奶乎、奶乎,其无后乎?!
至痛,无过于“无后”——连洋奶都崩溃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同我们对“红十字”沦陷曾经的瞠目结舌,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力量向“大刀向子孙们的头上砍去”的罪孽发出最后的怒吼?!
(主笔 胡展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