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清晨4时左右，东北的天空已经微亮，事发地吉林省德惠市米沙子镇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的厂房亮着灯，有些消防队员还在现场。组图/记者邵骁歆

6月4日，在事故现场附近，聚集着许多伤亡者的家属，在焦急、悲痛中等待着消息。

　　6月4日清晨，宝源丰禽业公司空空荡荡的宿舍楼里，一台杂牌手机上面显示有33个未接电话，6月3日这台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内容为：你好董姐。

　　董姐的33个未接电话

　　本报记者谭君吉林德惠报道    

　　6月4日凌晨5点，宝源丰禽业公司宿舍楼，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从各个关闭的房间里传出。

　　一间未锁的房间里，稍显凌乱的床头，躺着一台杂牌手机，上面显示有33个未接电话。机主应该姓董，因为6月3日她收到一条短信称呼为：你好董姐。记者了解到，董姐叫董利芬，事发至今一直没有音讯。

　　大火过后，手机那头的人牵挂万千，却不知手机这头的人是否还在。

　　比鸡起得更早的工作

　　4日4点40分，记者在宝源丰禽业有限公司正门遇到晨起散步的两名居民。她们介绍，当地人晚上8点多睡觉，早上4点就起床了。

　　宝源丰47岁的职工焦市华，住在米沙子镇沃皮乡，每天也在这个时候起床。早上4点半公司的班车就来接了，她上公司吃早饭。

　　48岁的杨景荣租住在宝源丰附近，她和老伴张希亚会在5点前到达公司，打卡、更衣，做些准备工作，6点肉鸡准时“上线”。

　　杨景荣和老伴都在二车间。杨的工种是“腰鸡脖子”，即把鸡脖子上的皮去掉。肉鸡经过大约4道工序后，到达杨景荣的手下，一次两排。她记不清每天要“腰”多少只鸡，反正如果公司一天要加工4万只鸡，她就要“腰”400排，一排10公斤。

　　张希亚的工种是“上货价”，与老伴只隔着几米远。焦市华则是“摆鸡腿”，是鸡腿装袋的最后一环。

　　公司的上班时间由当天杀鸡量决定。鸡多的一天，可能得工作到晚上10点，鸡少则下午1点多就能下班。月工资也在1800元－3000元不等。

　　最近禽流感，鸡杀得少了。但在焦市华的丈夫姜维臣看来，这个工作仍然“苦”。因为车间温度低，冬天得穿毛裤，夏天也得穿尼龙裤。焦市华自制了一个棉布围裙隔在靠近操作台的地方。

　　姜维臣腿脚不方便，家里种地为生，收入微薄，有时看到妻子“累得不想动”，也只有心疼。焦市华在宝源丰工作三年了。

　　26岁的陈薇薇对这份工作倒没觉得非常苦，她在链条上负责“上钩”，才来上班三个月。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任国学也在这上班，而且两人的操作台仅相距3米远。

　　在宝源丰工作的夫妻还有很多，比如周亮和丘艳双夫妇。

　　四分之一的逃生机会

　　3日早上6点，像所有平常的早上一样，宝源丰二车间的工人们各就各位开始工作。突然，陈薇薇听班长苗小红喊，“链条上的，赶紧下来，赶紧下来，起火了。”这时，杨景荣刚腰完两排鸡，她没听懂别人喊啥，但看到大家都跑。

　　链条上四五十人开始下来，陈薇薇迟缓了一点，她觉得可能就跟平时停电一样没什么大不了。但当车间的灯突然熄灭、房子里升腾起浓烟，她才反应过来：真的着大火了。

　　杨景荣看到，火沿着一、二车间宽阔的走道滚来。综合几位目击者的描述，二车间一共有4个门，火是从东边办公室门方向冒出的，西边的安全通道和南边更衣室的门是锁死的。北边是冷库的门。

　　当陈薇薇凭直觉往北穿过浓烟从冷库门逃出时，丈夫任国学早已消失在南门救火方向的浓烟中。杨景荣一开始是跟着大多数人往南跑，但发现那边拥挤过不去，就转回来也往冷库门方向跑。

　　陈薇薇出来后，猛地听到了一声爆炸，后来有人说接着又发生了几次爆炸，但陈薇薇没注意到，她一直在疯狂地寻找丈夫，可至今未找到。她说，链条上跑出来的人只有五六个，其他都救火去了。

　　姜维臣在沃皮乡听到逃生出来的邻居孙楠打电话说，宝源丰起大火了，他拖着行动不便的腿火速赶到现场，已无法找到妻子。消防车已停在工厂周围，但“没有人去救，说是化学物爆炸”。

　　就住在米沙子镇上的年轻人葛凤伟，看到宝源丰起火时，正刷着牙。他骑着摩托车迅速赶到，准备救火，发现工厂已警戒，警察不让进。他看到逃生出来的人惊惶不已。有的吓得走都走不动了。有的身上烧得裤子都粘到肉上了。更多的是脸像喷了墨似的，看不出啥样。

　　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

　　6月3日煎熬了一整天，杨景荣等幸存者去各大医院寻找亲人。可是随着一个又一个的伤者送进医院，失望一个接着一个。王玉丽17岁的女儿逃出来了，但同是17岁的侄女却没有找到。周国利的儿子和儿媳周亮和丘艳双，一个都没有下落。

　　6月4日早上5点，杨景荣来到事故现场，她想进工厂找老伴，但高大的警察再次把她推回路边。她举着手机说，“老头电话还是通的。”当有人说电话通人应该也没事，杨景荣的脸上就露出一丝希望。如果有人说，医院名单上找不到老头名字，肯定已经“不测”了，手机可能只是忘在了更衣室，杨景荣的脸马上垮了下来。

　　周国利一开始打儿子的电话，刚开始几次还是通的，打着打着就关机了，他觉得是“手机烧没了”。

　　手机那头的人牵挂万千，却不知手机这头的人是否还在。

　　6月4日凌晨5点，潇湘晨报摄影记者进入了宝源丰5层的宿舍楼。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从各个关闭的房门里传出。有一间未锁的房间里，稍显凌乱的床头，躺着一台杂牌手机，上面有33个未接电话。机主应该姓董，因为6月3日她收到一条短信称呼为：你好董姐。董姐的生活一定被家的爱填满。她手机拨出去的最后几个号码分别是：弟弟、家、小六、杜萌、董二、妈、董利超。

　　6月4日晚，手机主人的弟弟告诉记者，姐姐叫董利芬，今年40岁，有个20岁的女儿，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儿、姐姐、母亲，“她的好不用说了”。

　　没有人预料到会有这次火灾。事发前晚，6月2日，董利芬还给10086发了一个短信。

　　董利芬住在这栋宿舍楼的5楼。这栋楼的某个房间，还住着年轻夫妇陈薇薇和任国学。另一间开着的房间，有一堆碟，其中笔记本电脑上摆着的两张为：东北二人转《秦香莲告状》和《激情中文dj王》。

　　宿舍楼1楼是厨房和食堂。厨房里有三大脚盆切碎的包菜。案板上搁着的菜刀，似乎在说，主人还会回来。来源：潇湘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