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宜黄自焚母女:自焚也挡不住强拆

2013年06月19日16:50  南方都市报
2010年9月15日深度周刊封面。 2010年9月15日深度周刊封面。
2010中国新闻摄影“金镜头”奖年度最佳照片——《宜黄钟家姐妹》。潇湘晨报记者杨抒怀 摄 2010中国新闻摄影“金镜头”奖年度最佳照片——《宜黄钟家姐妹》。潇湘晨报记者杨抒怀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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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迁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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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的真相———江西宜黄拆迁“自焚”惨剧再调查(2010年9月15日深度周刊01-03版)

  河边的杨柳再吐新绿,院子里的白玉兰沁出迷人的芬芳。转眼间,江西宜黄自焚事件中的钟如琴一家已在北京度过两年半艰难时光。

  两年半的时间里,钟家宜黄的房子虽矗立依旧,被免职的书记、县长以下官员仍在“冰封”状态,但宜黄新汽车站已于去年底通车运行,宜黄县委书记也换了三任。

  宜黄自焚事件虽有县委书记、县长双双被免职的强力问责,仍未能改变强拆的滚滚车轮,叶忠诚之外,又有几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这车轮之下。如何在官民拆迁博弈中构建起良好的协商机制,仍是一个未解难题。

  令人稍感安慰的是,希望正在绝望中生长。钟如琴也在去年七月开起了微博,讲述痛苦的治疗过程外,时而发些调皮的“蝌蚪照”。“你说如果我将来怀孕肚子大了,会不会把背上烧伤的皮给撑破了?”钟如琴有点担心地问。

  痛苦、漫长的治疗

  北京北洼路西里的中海雅园,因为钟如琴母女治疗须臾不能离人,钟家五个兄弟姐妹只能轮流照顾,这里成为他们这个大家庭临时的“家”,连六岁多的侄子也从宜黄来到北京上学。

  又是一年清明至,老三和老六回去宜黄,给父亲和大伯上炷香、烧点纸钱。父亲早年过世,大伯叶忠诚则是在2010年9月的宜黄自焚事件中,因烧伤过重,在南昌医院去世,随后发生当地政府组织人员抢尸丑行,继而时任县委书记邱建国带领20多名政府工作人员在南昌机场围堵欲赴京的钟如翠、钟如九姐妹,在微博上被以“机场厕所攻防战”引爆,最终引起中央高层关注,包括邱建国及县长苏建国在内多名官员被免职。

  经过两年半的治疗,钟如琴在天气允许时,偶尔能走出医院和家门,到北京的公园活动,但仍不能远离医院。在兄弟们回宜黄时,她很希望能去给大伯烧点纸。

  日子基本就在医院和家里的两点一线间,治疗痛苦且漫长,似乎看不到边际。每天九点起床,去医院做45分钟的功能锻炼,需要用力抻开脖子和关节,以免关节僵硬,但过程如同“打架被人扭住手指向外掰”,撕裂之痛经常让母女俩忍不住大叫。

  之前恢复治疗的痛苦较之更甚,由护工在烧伤长出硬壳一样的疤痕上按摩助其软化,因为太过痛苦,这段时间暂停,换了一种相对轻松一点的方法:从医院回来后,打上一大盆热水,倒入软化疤痕的药,让“像穿了一层紧身衣一样”的皮肤伸展开,下午再接受两个小时左右的“喷雾治疗”,钟如翠还拿出一个海豚样的仪器介绍说,晚上和妹妹钟如九就用这只“海豚”在母亲和妹妹烧伤的皮肤上“游”,让紧绷的皮肤松弛。

  相比于肉体,精神上的痛苦更甚。漫长的治疗中,钟家母女的精神状况都出现抑郁,需要用神经类药物辅助才能入眠,如果几天不吃药,钟如琴就开始焦躁不安,有时短暂看不到姐妹在身边,就会落泪:你们怎么都不管我了?

  母亲的状况更严重,更有些偏执,在钟如琴讲述治疗的进展时,钟母突然插话:都是自己骗自己。钟如翠说,医生开出的精神类药物,母亲从不肯喝,“我没病,你们想我搞成精神病啊”,她只得偷偷将药物掺在水里让母亲喝下,母亲喝下后就能睡个踏实觉,只是偶尔会疑问:茶怎么这么涩啊?

  基于爱美的天性,在姐妹的鼓励下,钟如琴会去逛逛公园、看看画展,看到春天又来了,她特别想穿上漂亮的衣服,去看看玉渊潭的樱花。

  尽管包裹得较严实,路人看到皮肤烧伤的反应还是心里会不舒服,钟如琴也慢慢习惯,偶尔有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不收车费,让她感觉到“社会上还是好人多”。

  治疗虽漫长无边,但对美好生活的想象已经展开,钟如琴摸着背后一层像腰带的伤疤问:“你说我以后怀孕生孩子时,肚子大了,会不会把背后的皮撑破了”?

  一场双输的结局

  南昌、宜黄仍是一个挥之不去的伤痕,这两年来的清明,钟如翠都没有回去过,连提起都觉得特别难受。

  “每当回想起那混乱而悲惨的一天,我还是感到深深的恐惧。现在虽然时隔两年,我依然不敢回家,只要一看到那栋房子,我就会想起二姐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样子。和妈妈、大伯在屋顶上绝望的眼神,这种痛苦我一辈子也没法忘记”,钟如九也在微博中写道。

  自焚事件无论于钟家还是宜黄当地,无疑是场双输的结局。

  除了严重烧伤、人生被毁的母女俩,钟家一家人的人生也被转向。因为不能离人,来北京后,钟家兄弟姐妹都围着母女转,没有自己的生活。钟如九在去年网易的演讲中也说:很多年轻人怀着梦想来北京打拼,我现在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很迷茫。

  于宜黄政府而言,则是背上沉重的负担。烧伤的钟家母女到北京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治疗,所有治疗费用及陪护的家属生活开支均由宜黄政府承担。

  钟家母女俩正常的治疗费用,每个月都在20万元左右,前后动过十几次手术,每次手术的花费均在十余万,不算生活开支,两年半下来,仅治疗费用,宜黄政府就需承担数百万之巨,这种状况仍在持续中,何时到头遥遥无期,也让宜黄政府方面面临当地民众的责难而“两头不是人”。

  自焚事件经舆论曝光后,宜黄县委书记邱建国、县长苏建国等多名政府官员因此被免职,邱、苏二人后来虽获组织安排另任他职,但在宜黄当地干部看来,两人的前途很难再有上升空间,宜黄一位县级领导曾对南都记者感叹:奋斗了大半辈子全毁了。

  抚州市后来的说明中称,拆迁手续完备程序合法,之所以导致自焚事件发生,在宜黄多名当地干部看来,责任在于现场指挥的副县长李敏军等人控制不力,李敏军及宜黄城管局长等多名干部也被免职,南都记者了解到,李敏军及其以下被免职干部目前仍处于赋闲状态,没有另行安排。

  邱建国之后,宜黄县委书记已经换了三任,自焚事件无疑对当地政治生态影响巨大,曾以一篇《透视江西宜黄拆迁自焚事件》引起强烈反响的宜黄当地干部“慧昌”向南都介绍说,这两年多来,宜黄的主政领导更迭频繁,地方发展规划或者说蓝图因为人事而有所改变,更重要的是,事件发生后,当地政府不得不把维稳放在突出位置,很多涉及拆迁的工程只能停下。同时,因为有前车之鉴,很多中下层干部对于拆迁工作心存余悸,不愿为公共利益承担政治和人身风险,“谁敢拿政治生命去硬干”?

  改变的不仅仅是拆迁,更是官民在政治生活中的平衡,在宜黄自焚事件中,全副武装的强拆队伍,副县长李敏军的一句“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话无疑展露了政府的强势地位,而自焚事件之后,“宜黄慧昌”在微博中称:一段时间以来,出了事,不管有理没理,甚至和政府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要到政府大吵大闹,不少人学着拿汽油自焚相威胁,一些政府官员为了维稳,不得不屈服这种压力,违心满足他们的不合理要求。

  别再自焚,太傻了

  钟家因拆迁以自焚方式的抵抗,只是自2004年湖南嘉禾“株连式”拆迁将强拆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后“中国式强拆”的一个缩影。

  2001年,国家出台修改后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使地方政府站到了利益一方,取消了房屋使用人的被拆迁人地位,条例实施使中国进入“血拆”阶段,出现了引发强烈反响的2003年翁彪、朱正亮等事件。

  这些事件和拆迁法律问题引起各方反应,特别是〈物权法〉实施,因拆迁条例与之相抵触,2007年春节过后,建设部开始起草《征收条例》,正是国家层面新的《征收条例》将取消商业拆迁的背景下,有些地方加快了步伐,加大了拆迁力度,由此又引发了一系列拆迁血案,最为典型的要算2009年11月,四川成都发生的唐福珍事件,都是公民以生命和鲜血抵抗拆迁。

  受血拆事件的影响,北京大学的五位教授联名上书全国人大,要求对拆迁条例进行违宪审查,就此掀起了第三次废止《拆迁条例》的浪潮,2011年,征收条例终于出台。新条例的重大突破是取消行政强制拆迁,将行政强制拆迁变为司法强制搬迁。

  征收条例实施两年多来,情况仍不乐观。北京才良律师所关于中国近两年拆迁报告中称,2011年,拆迁血案依旧频发,一些地方法院无视法律和最高法院的规定,滥用强制权力造成血案的问题突出,另外还出现以拆违为名实施强拆。如湖南株洲4·22血案、浙江宁波江北区4·28血案、山西朔州6·23血案都是基层法院违反法律规定的执行程序所诱发。

  2012年的5月,血拆频繁:9日,广州杨箕村40岁的拆迁户李洁娥跳楼自杀震荡尚在发酵;10日,又分别发生云南昭通巧家县拆迁办的爆炸案和湖南宁乡被强拆者跳楼自杀的惨案。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副教授陈柏峰撰文指出,征地拆迁纠纷有几个主要原因,一种是政府对失地农民补偿不够,近20年来全国累计已有近5000万失地农民,有的失地时得到的补偿不足以维持长远生计;另一方面,基层政府为了减少政府财政支出,甚至为了基层官员个人的腐败利益,而侵害农民权益;第三方面则是俗称的“钉子户”要挟政府给更多的补偿。

  利益无疑是症结所在。钟家自焚事件缘起的新汽车站,已于去年底正式通车运行,钟家的房子依旧矗立于原地未拆,除了视觉观瞻外,没有影响车辆的出入。“说我家影响了车站,哪里影响了”?钟如翠提起来仍忿忿不平。也有宜黄当地干部对钟家颇有微词:“你现在看,她家的位置可是黄金地段啊”。

  虽被认为是替地方政府辩护,但“宜黄慧昌”还是给出“和谐拆迁”模型:一方面约束政府,合理补偿,以保障被拆迁户权益;另一方面约束被拆迁户,诉求合理。

  但在利益格局之下,如何在矛盾冲突中构建协商机制以及救济途径?无论是专家、律师还是“慧昌”这样的现实观察者都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在拆迁博奕中,法律本应成为最重要的武器,但专事拆迁法律事务的才良律师所主任王才亮以多年的实际操作研究介绍说,在多年代理的全国各地案件中,有20%无法立案,仅有20%能胜诉。

  没有合法的协商和救济,以身体为武器或者暴力抵抗的丛林法则不可避免上演。“当你一直住了几十年的房子,突然就要被强拆了,也不跟你谈也不给你说话的机会。我们找不到一个可以维护自己权益的有效途径,自焚是一个绝望时的选择,也是最后的抵抗。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都不会这样做”。钟如九在网易的演讲中说。

  宜黄“史无前例”的强力问责本有机会成为示范,尽管有前车之鉴,似乎并未成为“后事之师”,偷拆、黑拆、血拆等暴力事件依旧不断,甚至今年三四月间的10天内就发生3起碾压被拆迁户致死的极端事件。

  才良律师所的报告中认为,问责往往流于形式,恶性拆迁中被处分的干部们,在经过一段冷却时间低调复出,被发现后网络舆论哗然,最后不了了之,甚至有的官员是假问责真重用,土地违法成为升官捷径,多名被问责官员在问责的同时已升官。“真正被问责的也只有抚州钱明奇和钟家两个案例,其他都是不死人不追究,追究也是拿临时工顶账”,王才亮说。

  “我们付出的悲惨代价并没有阻止强拆的脚步,我真的希望不要再有人承受我们一样的代价,希望暴力强拆能越来越少,直至消失,我们都能在自己的房子里安心地生活,如果你要问我什么是幸福,我想说幸福就是每一个人都能在自己的房子里,安心舒适地生活”,钟如九在演讲中说。在微博上碰到有拆迁户表示要效仿钟家自焚时,她会劝导对方:别再自焚了,太傻了。

  原作手记:率先披露的燃烧真相

  火球图片背后

  2010年9月11日,编辑王星找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大概情况是又有一起强拆导致自焚,这次是三个人。为什么说“又”呢?因为10个月前才发生了唐福珍自焚反抗强拆事件。

  据后来的了解,最早是当地电视台的记者采访后,报道发不出来,于是贴到了博客上,又转到自己的微博上。当时在潇湘晨报和我一样负责网络新闻报道的记者周至美看到了。他跟张晓青拿了联系电话后进行了基本的采访,又拿到了事发经过的全套一百多张图片和视频。但选题被否了。他找到王星,把所有前期掌握的材料都交给了我们。

  钟家的小妹妹钟如翠接受了我的采访,然后我粗略看完了一百多张图,挑了火球在半空中那张给了编辑,图片说明是:“钟如琴像个火球一样从楼上跳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的报道《江西宜黄拆迁引发3人自焚》引发强烈反响。

  官方说明也很快出台,“说明”称:“拆迁对象钟家故伎重演,以浇灌汽油等极端方式对工作人员进行威吓,不慎误烧伤自己3人。”其中提到“钟如琴也在屋内点燃泼洒了汽油的棉被,从二楼砸向楼下的工作人员。”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回头去认真地查对那组现场图片,以火球在空中的照片为时间原点,反复看前后的照片。我很吃惊地发现,火球照片之后,楼上还有姐妹两人!钟如九、钟如琴在楼上,钟如翠在楼下,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团火球不是着火的人。我和同事张东锋、王星前后反复对了几遍,确定火球是着火的棉被。

  基本确定之后,又再次采访钟如翠。我们在Q Q上一幅照片一幅照片地对。一个个局部截图问她,这是谁,那个是谁。然后,我截图问她:二楼窗口上这个拿着汽油罐比划的是钟如琴吗?她说是,二楼拍照的又是谁?是如九吗?她又说确实是。由此确证火球是棉被。钟如琴是在扔棉被之后被火星溅到,引发了身上的大火,她跳下楼的瞬间并没被拍到。

  根据核实的情况,我又写了第二稿,主动纠正了前一天报道中图片说明的错误。

  我采写第二稿的时候,深度记者张国栋就在去宜黄的路上了。9月15日,深度周刊推出《燃烧的真相》。9月16日,财新网的记者刘长在微博上直播两姐妹在机场被当地政府堵截的事儿,她们正准备坐飞机赴京接受凤凰卫视的访谈。刘长的粉丝少,就让邓飞给他发。此次直播堪称微博传播的里程碑,在微博上简直是沸腾了。当地政府也很紧张。刘长拍的现场照片里可以看到张国栋和钟家人在一起的情况。当年南都的官方微博还没有与采编打通,没有让自己前方的记者直播动态情况,导致最后的遗憾。

  现在我主管官方微博的工作,也常拿这个案例出来讲,现如今还要等新闻变成铅字,憋一个独家,是不理智的。新闻在发生时就在传播,等不起了。(谭人玮)

  最真实的“中国表情”

  在南都网眼版全国率先披露宜黄自焚事件后,宜黄官方拒绝承认自焚,称是“误伤”,我被派往江西实地调查。稿子在深度周刊以《燃烧的真相》为题推出,批驳官方所谓“误伤”,揭露事实真相,这也是宜黄自焚事件的首篇深度报道。

  此后种种令我这个亲历者总有电影般不真实感:9月16日清晨,钟家姐妹本拟赴京接受《凤凰卫视》采访,却被宜黄县委书记邱建国带领几十人堵在机场,只能躲进女厕所,上演微博直播的“女厕攻防战”。

  我接到电话打车赶到现场时,两个宜黄县的女性工作人员仍在嘭嘭地敲门,里面传出钟如翠的声音大声呵斥,两姐妹知道我赶到,冲出来抓着我的手就往外跑,同行的财经杂志实习记者刘虹桥拍下两姐妹头发蓬乱惊恐、无助、无奈的状态,成为这一天最真实的“中国表情”。

  仅过了一晚,伤重的钟家大伯叶忠诚去世,当夜宜黄县长苏建国带领几十人到医院太平间,将尸体连夜抢回宜黄,次日更公开在省会城市南昌大街上将钟家人除钟如翠外悉数劫回宜黄。

  我赶到医院外的现场时,钟家五口臂缠黑纱,身边几十个人形迹可疑,仅仅过了几分钟,突然听到一声喊,钟家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被抓进早就准备好的一辆黄色校巴,钟如九脸贴着大巴的玻璃无力地呼救的表情被南都周刊记者周鹏拍下,迅速成为网络热点。

  我气愤至极,对还试图阻拦我们拍照的宜黄当地干部怒斥: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样作恶,是要遭到报应的。之后我返回广东。戏剧的是,刚降落打开手机,就收到宜黄县委书记、县长双双被免职的消息。(张国栋)

  回访手记:从唐福珍到钟如琴,此痛绵绵

  拆迁自焚的故事,我已经采访过三起,一是成都唐福珍,二是青岛张霞,三是宜黄钟家,她们都是女子,都是点燃自己的身体来抗争,结局都是牺牲了自己,却似乎毫无价值。

  我只看到过唐福珍的照片,她在成都的医院里挣扎了23天后去世,结果是房子依然被强拆,补偿仍然是原来的标准;张霞自焚已逾三年,她每天仍在想着要自杀,三年过去了,房子早拆掉了,补偿仍然还没谈拢;钟家更不必说,整个大家庭的人生全部被自焚事件转向,母女俩烧得面目全非,两年半过去了,治疗仍在持续且遥遥无期,当初视作影响车站运行的房子还没拆,去年底车站正常通车,根本看不出影响何在。既然没拆,自然谈不上补偿。

  自焚烧伤的痛苦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的体会最深。张霞三年来,不敢照镜子,“一个女人面目毁了,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一直不离不弃的老公说“如果你走了,我怎么活啊”,她可能早就自杀了。

  钟家更不必说,钟如琴在医院治疗时,在治疗中直接在伤疤上按摩痛苦的嚎叫撕心裂肺,烧伤让她一年多都不敢跟社会接触,遥遥无期的治疗过程让她们母女俩都得上抑郁症。

  我一度天真地认为,既然拆迁都称为公共利益,拆与被拆双方并无不可调和的矛盾,地方只需按照市场价值,给予拆迁户应有的利益保障,真正的钉子户应该没有几个,而且应不得人心,不至于动辄闹到自焚的地步。

  在跟做拆迁法律业务为主营的王才亮律师深聊后,才明白其中症结之所在。很多地方之所以拆迁血案频发,在于不少官员与开发商利益的板结化,所谓的公共利益只是用于忽悠民众的幌子,给拆迁户更少,意味着能装到自己口袋里的会更多。

  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强拆、偷拆、黑拆甚至新近发生的直接碾压,暴力行径就越来越超乎想象,在强大的公权面前,民众如蝼蚁。

  宜黄的案例本已给人一丝希望,在舆论强势关注之后,宜黄县委书记、县长一干官员悉数被免,但这样的案例为数不多,宜黄之后,仅有钱明奇案有官员落马,特别是没有命案发生时,几乎没有官员被处理。

  在没有制衡机制约束下,强拆更加频繁且恶性逐步升级。抗争的手段不只以点燃自身的自焚,也有武汉拆迁户的“炮轰”,更有不少拆迁户所鼓动的玉石俱焚“丛林法则”,但在一个集体面前,个体的反抗即使偶有胜利,仍不足于影响中国拆迁的格局,难道真要出现群体性事件之后,才能使官员有足够的警醒?(张国栋)

  南都记者 张国栋 发自北京、宜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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