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男子钓鱼被洪水冲走身亡1小时后泄洪闸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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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下午4时32分，洪水淹过杨建国脚面，站在河道中的他，手攥鱼竿，默默地等待救援 本报资料照片 记者 赵钊 摄
6月20日，宝鸡市大雨，位于该市上游的宝鸡峡水库泄洪，正在市区河道钓鱼的58岁男子杨建国被冲走，不幸身亡。从宝鸡市消防支队接到救援信息到杨建国被洪水卷走，整整96分钟，却没有完成一个生命的救援。那么，杨建国到底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58岁的杨建国死于一场河道泄洪。他本可以不死，但最终，还是遭遇了不幸。
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他手攥鱼竿，默默地等待救援；然而，直到洪水淹没脖颈那一刻，他也未能上岸。
当然，倘若杨建国能被及时叫离河道，冲锋舟能进行洪水作业；倘若当天能见度好、直升机有停泊的地方，或者泄洪闸能早一个多小时关上，悲剧将不会发生……
儿子成家了，女儿大学毕业了
除了修车，他就喜欢钓鱼
6月20日，雨。杨建国没有出摊，早早地来到宝鸡市彩虹桥(神农大桥，当地人习惯称彩虹桥)与胜利桥之间的河道中钓鱼。杨建国的修车摊已在宝鸡市新建路的一个小区门口摆了十多年。他以前干过机修工，手艺好，收费合理，一直比周围几家车摊生意好。
2002年，当地木器厂效益不好，杨建国被迫下岗，从那时起，他干起了修车的营生。最初几年，杨建国每月领163元下岗生活费，在厂里上班的妻子，工资也不高(夫妻同在岗的，一人下岗)。那时，一对儿女还在念中学，每年光学费，就让他倍感压力。
他住在小区一楼一套不到70个平方米的房子里。多年来，妻子要照顾岳父母，家里就他一个人。
“吃饭自己做，日子过得很不容易。”郭作威今年64岁，曾是杨建国的同事，对他颇多了解，“人忠厚，性格也沉稳，脑袋聪明。”杨建国艰难的日子到2012年有了转机。这一年，女儿大学毕业，找到合意的工作，大儿子也成了家，虽生活还不算宽裕，但已经现出曙光。
但即便如此，钱还是不凑手，周围已经没人抽便宜的“84猴”，他还在抽。他还一直为没给儿子好好办一下婚事而遗憾。
“除了修车，他就喜欢钓鱼。”在郭作威看来，也许生活好转了，杨建国的钓鱼次数也多了。
泄洪时偶尔能钓到大鱼
“那天，他应该是钓到了鲶鱼”
杨建国出事的地点位于彩虹桥与胜利桥之间。今年3月郭作威曾与他来过一次。以前，他们会在彩虹桥下钓，但今年，杨建国更喜欢在两桥之间的河道下竿。
“4月起，他一个人来过很多次，除了下雨不出摊，晚上6点后，他也出来。”在郭作威印象中，杨建国能一人钓到很晚才回去。“有人说他的鱼竿是花两千多元买的，不然落水时不会抓着不放，实际上是以前买的，两支海竿、两支河竿，当年才200多元。”河道里的鱼不多，偶尔能钓上几条鲤鱼、鲫鱼。只有特殊情况下，才能钓到三斤多重的鲶鱼。所谓特殊情况，便是河道泄洪的时候。一旦钓到鲶鱼，钓鱼的人都会变得兴奋。“那天，他应该是钓到了鲶鱼，而且钓得不错。”郭作威分析。
最近河道泄洪，水量都不大
可能正因为这个，他麻痹了
如果把出事河道从南到北分作三段，北边水不多，中间主要是长满灌木的河床，只有南边靠近河堤，水量才较大。“水位低的时候大约有两米，泄洪开始时大概是3米，洪水最大时接近5米。”一位当天的目击者称。住在当地锦舟小区的一位居民称，最近几个月，河道经常泄洪，但水量都不大。
“可能就是开始水不大，他麻痹了。”郭作威说，出事前数月，他经历过的泄洪约有七八次，都没有出现出事那天水量那么大的情形，“他可能认为水不会再大了。”然而，等杨建国发现自己被水困时，危险已经降临。当天下午3时多，随着河道水量的加大，包括杨建国在内的8人被洪水围困。
河水漫过脚踝时，他曾想要跳下
去但被救援人员喊住，等待救援
“我们当天下午3时19分接到指挥中心消息，3时25分赶到现场实施救援。”6月25日，宝鸡消防支队副参谋长杨智军解释说。目击者也称，消防队员很快就赶过来了，同时，距离大桥不远的两个派出所，也先后到现场支援。很快，被困的7人被消防人员顺利救出，河中，只剩下杨建国一人。
“他所在的位置比较远，目测大概有三四十米。”杨智军说。
河面是一点点升高的，杨建国脚下的地面，最后只剩下一平方米大小的“小岛”。接近下午4时15分时，水开始没过他的脚面，“他有点慌，不停地蹲下抽烟。”目击者称。
现场已被警戒线围了起来，群众聚集了近200人。人们期盼着杨建国获救，然而，杨建国的危险却逐步增大。
“当河水漫过他脚踝时，看样子，他曾想要跳下去，但被救援人员用喇叭喊住，要他不要动，等待救援。”目击者所说的情形，在场的本报记者赵钊也听到了，“当时河水很深，流得也急，贸然下去危险更大。”
大约下午4时24分，几名消防队员整理绳索准备抛投。但由于杨建国距离岸边太远，抛投几次均没有成功。
洪水涨到腰部时，他崩溃了
被洪水卷走时手里仍抓着钓竿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要求救援人员下水施救。有人提议，放下去一百个轮胎，或许，杨建国可以攀到一个。
“这个主意不错，可那么紧张，到哪儿去找那么多轮胎？”一位参与救援的人员称。
下午4时41分，一队消防员从岸边撤出向外走去，准备在胜利桥上架设拦截扶梯，剩下的队员则整理绳索并观察河面情况。
两分钟后，洪水漫过杨建国大腿，群众愈发骚动，不断有人喊，“跳下去、跳下去”。下午4时53分，洪水涨到杨建国腰部。此时，有人发现上游有一堆树枝漂下来，杨建国注意到了，他试图抓住这个机会。
然而，树枝在杨建国身边七八米外的地方滑走。此时大概是下午4时54分，通过相机的长镜头，本报记者赵钊一直盯着杨建国，“看上去几乎完全崩溃了。”
杨建国转身准备向下游挪动，然而瞬间失去平衡。下午4时55分，洪水淹没了他的脖子，他被洪水裹挟着向前漂去，而手里，仍抓着钓竿。人们慌了，追着他的身影朝下面跑，但很快就看不见他了。
下午5时24分，杨建国被消防员救上岸，身体已经僵硬。
为生命负责，这些环节有待改进
记者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从6月20日下午3时19分宝鸡消防支队指挥中心接到消息算起，到当天下午4时55分杨建国被洪水冲走，其间有96分钟以供救援，这其间还发生了什么？
清滩的确进行了，只是不彻底
从宝鸡峡林家村水利枢纽管理站的闸口到市区火车站，大约11公里，距离杨建国的遇难地，不到10公里。
泄洪前的清滩是一项重要工作。很多居住在河道两边的住户都熟悉，“骑着自行车摩托车，拿着大喇叭喊河道的人上岸。”距事发地不远的量具厂小区，77岁的李芝香老人说，自己每天都要在河堤上走好几趟，最近几年，几乎没听过有人拿喇叭在河堤上喊人。然而事实是，当天清滩的确进行了，只是不够彻底。
“如果清滩工作做得彻底，这样的事应该可以避免。”一位居民称，有些人在河道里专心钓鱼呢，有的种地呢，不拿大喇叭喊，根本听不到。
再加上河堤上没有警报器，要想在短时间内，将河道里的人全部喊上岸，的确是难以完成。在彩虹桥、胜利桥附近的河道，本报记者还发现，大片河床已经被开垦出来，做了菜地。目击者称，事发当天上午，仅菜地里的人就在三四十人以上。
“你要泄洪，就必须要通知到位。”郭作威常去虢镇附近的千河钓鱼，每次泄洪，当地政府人员轮番用大喇叭喊，确认没人才离开，那里从没出过事。
冲走后一小时，泄洪闸关上了
宝鸡市防汛办综合科负责人李一称，在得到有人被困的消息后，市水利局领导及防汛办的领导，及时带人赶去了现场。
宝鸡市水利局副局长杨陆平证实，得到有人被困的消息，已是下午5点左右了，当时，他和另一位副局长任晓昌立即出发，任去了现场，他则直奔泄洪的闸口——宝鸡峡林家村水利枢纽管理站。
“一方面救援，一方面跟站上协调，关掉闸门。”杨陆平称，大约5时50分，闸被关上了。这个时间，距离杨建国被洪水冲走已有将近一个小时。
“三五分钟，三个闸就关上了。”站长冯卫国说，当天上午9时30分，该站在接到上游水文站水情信息后，即上报上级管理部门——陕西省宝鸡峡水利灌溉管理局(位于咸阳)，10点左右局里同意后，11时21分向与泄洪相关的市防汛办、拦河闸、渭滨区及铁路局等7个单位进行泄洪通知，原本预泄时间定为中午12时30分。但是因为上午11时30分接到市防汛办反馈，因清滩疏散工作量大，要求推后一小时，于是，“下午1时15分，开始逐级加大水量放水。”
据悉，宝鸡峡水库蓄水量不大，根据泄洪预案，当具备泄洪要求时，就要开闸放水。当天水量不大，只开了3个闸门。在开闸放水前，设在大门口处的警报器已响过多时了。“站上的警报器，通知范围在300米以内。”冯卫国说。
6月24日，宝鸡市政府召开防汛工作紧急会议，要求泄洪前确保河道内无人逗留。
直升机、冲锋舟因现场复杂不能用
事后，有人说，完全可以用直升机和冲锋舟救援。经本报记者了解，宝鸡市水利局有一艘冲锋舟，而宝鸡专用汽车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宝和有一架直升飞机。王宝和称，事发当天，曾有政府方面找他联系用直升飞机救援，但由于能见度太低，加之现场周围高压线过多，太冒险所以没有实施，“河道中没有停的地方，也不具备悬停救人的条件，不能拿飞行员的生命去冒险。”
对这一情况，负责现场救援指挥的杨智军表达了同样的看法。至于冲锋舟，王宝和表示，自己公司就有三艘冲锋舟，但当天洪水含沙量大，石块多，河道坑壑纵横，情形复杂，很容易将冲锋舟的推进器(也称螺旋桨)打坏，一旦打坏，舟上的人员也会有生命危险。
本报记者从宝鸡峡林家村水利枢纽管理站证实，当天泄洪的含沙量达到了15%，即1立方米的水量中，含125公斤的沙子，按照操作规程的确不宜冲锋舟作业。
不过，有目击者称，在宝鸡峡将闸口关闭后，大约半个小时，水位就下来了，“就像把一杯水倒出去，后面没水了，也就不流了。”
从杨建国被发现遭洪水围困，到不幸遇难，有至少一个多小时时间以供救援，倘若能及时通知关闸，杨建国获救的几率，无疑会很大。
6月25日下午，宝鸡市水利局副局长杨陆平告知，经过连日来的选址，已于6月25日开始在河堤安装警报器。
(原标题：杨建国的最后96分钟(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