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农村报讯 (记者 刘龙飞 实习生 王凯)尽管早已进入暑假,但对广东连州市数千名乡镇中小学教师来说,这段时间却过得比教学时更为紧张,一个教师“岗位分流”计划,让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前天三十八九度的高温,我穿了一整天的四层裤子,到晚上洗澡时才发现。”7月23日,谈起自己的现状,连州市瑶安民族学校老师李梅(化名)显得十分忧虑,教了近20年书的她,前不久突然被学校确定为22名“分流”对象之一,但具体去哪里,至今仍一无所知。
与李梅面临同样命运的,还有连州市数百名中小学教师。从今年4月开始,为了“确保创建教育强市的师资配备和中小学人事制度改革”,连州市以“岗位分流”的方式,对全市教师队伍进行一次重新洗牌,数百名富余教师岗位将被调整。
重新竞争上岗
2012年8月6日,连州市发布《中小学教师岗位分流实施意见(试行)》(以下简称《意见》),提出“在新核定编制内组织全市中小学教师重新竞争上岗的基础上,对富余和待聘岗位教师进行分流。”
多名教师回忆,市教育部门曾多次组织各学校教师开动员大会,并在会上不止一次提到,这次“分流”可能要涉及近千名教师的岗位调整,这让他们感到非常紧张。
根据《意见》,连州市教师“分流”分为系统内部调整和系统以外调整。系统内调整为高中富余教师向初中调整,初中富余教师向小学调整,小学富余教师向幼儿园调整;系统以外调整则包括几个部分,一是可申请调去部分缺编的事业单位,二是可参加待聘人员培训(一般为一年),培训后再参加竞聘考试,三是病退或提前退休。
一位知情教师分析,既然政府说是因为教师“富余”才进行的分流,那肯定就是要将一部分教师调整出系统外。但在调整到系统外的几种方式中,去事业单位非常困难,绝大部分老师只可能选择参加培训后再考试竞聘或者退休。
“这其实就是要变相辞退一部分老师。”该知情教师表示,现在岗位都已经不足,如果参加培训后再竞聘,肯定“难度很大”。此外,更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培训期间只发基本工资,根本无法维持生活。
考核祖孙五代
2013年4月26日,连州市教育局、人社局和编制机构管理委员会联合下发《连州市中小学教师调整分流办法》(以下简称《办法》),正式开始教师“分流”。而《办法》和之前下发的《意见》的内容几乎相同。根据规定,分流工作要在今年9月份开学前全部完成。
连州市瑶安民族学校一位教师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办法》正式下发后,瑶安民族学校成为第一个试点。
“我们一开始就对这个政策进行了强烈抵制。”该教师表示,由于原本就对“分流”有一些质疑,当教育部门向教师们分发《岗位分流申请表》,要求老师们提出“分流”申请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拒绝填写。”
然而,教师们的抵制并没有阻止“分流”的步伐。5月13日,瑶安镇政府下发《连州市瑶安瑶族乡教师选岗聘用实施细则》,规定根据教师学历、资历、当地党委政府考核评价等,确定分流教师名单。
“这实际上是要对我们进行‘强制分流’。”一位教师介绍,这个《实施细则》采取100分制,通过给每位老师进行考核打分,将得分排名靠后的列入“分流”对象。而令他们尤为感到气愤的是,实施细则中,甚至将教师本人、配偶、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兄弟姐妹、子女、孙子女、外孙子女等亲属的殡改、计生、林改、支持政府工作等也纳入考核范围,“查我们祖孙五代”。
7月12日,瑶安民族学校公布,在该校83名教师中,有22名需要“分流”,其中14人实行“转岗”,8人退休。
富余教师千名
实际上,在名单公布之前,瑶安民族学校部分教师曾多次提出抗议,全市大多数教师也对他们进行了声援。面对社会压力,连州市教育部门最后做出了妥协,对“分流”的教师采取了系统内“转岗”的方式。
“这其实证明了连州教师并没有富余,不然怎么我们一反对,‘分流’就变成了‘转岗’?”瑶安民族学校一位教师认为,连州市教师是否“富余”值得推敲。
7月24日,南方农村报记者从连州市教育局了解到,含退休教师,连州市现在共有6000多名教师,其中在编在岗的有3000多人,学生共有5万多人,按照小学1:21.5,初中1:16,高中1:13的师生比来算,全市中小学教师“富余”近千人。
“这些富余的教师基本上都在乡镇学校。”连州市教育局长黎家才介绍,近年来随着城镇化的发展,以及一些村小学的撤并,很多农村老师都集中到了镇中心学校,但农村学生却在不断减少或转到城区读书,这导致了乡镇中小学老师的“富余”。
然而,黎局长的说法并未得到部分乡镇教师的赞同。有乡镇教师认为,所谓的“富余”,其实根本就是政府部门想“变相辞退”教师的一个借口。
一位知情人士分析,由于地理偏僻等原因,连州市现在仍有90多个教学点(行政村或自然村小学),这些学校的一些班级学生数量很少,但根据规定,又不得不配备两名以上教师,这在很大程度上拉高了全市的师生比,导致了教师“富余”。
“此外,现在乡镇一般采取的小班制(40人以下),但城区采取的都是大班制,一个班甚至可以达到60、70人。”该知情人士介绍,如果全部采取小班制,城区还面临着老师不足的问题,但如果全部采取大班制,乡镇肯定会出现教师“富余”。这次“分流”最开始的初衷显然是“想在乡镇搞‘大班制’”,在遭到教师们强烈反对后,才不得已改为“调整教师去城区”。
由于受到教师们的强烈抵制,分流教师的人数一再减少。从一开始的千名,减少到600多名,再到最终的390多名,其中360多名在系统内转岗。
财政压力是大
对于此次连州市教师“分流”的动机,存在很大争议。
“广东省今年开始发放山区教师岗位津贴,但我们作为山区,却搞起了教师‘分流’,是要让一部分人下岗。”瑶安民族学校一位教师表示,很多教师都怀疑,连州市是想通过“分流”的方式踢走一部分教师,从而减轻当地教师工资津贴支出方面的财政压力。
据了解,在连州市3000多名教师中,根据规定能享受山区津贴的有2183人,其中超过2000人可享受每月800元的津贴,而这部分津贴资金省里配套约一半,另一半需要连州市财政支出。以每个教师每年津贴近5000元计算,全市2000人每年的津贴就需要千万元,这对财政收入刚突破5亿元的连州市来说,显然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7月23日,连州市教育局长黎家才介绍,此次教师分流和山区津贴并没有关系,政府也不存在因为财政吃紧而“变相”辞退教师的行为。但他同时也坦承,连州市在教师工资和津贴方面确实承受巨大的财政压力。
“现在全市6000多名教师,每年光工资就要发2个多亿,差不多占了全年财政收入的一半。”黎家才说,这对连州来说,已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如果再加上即将下发的山区教师津贴,政府财政将承受更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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