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公交杀人事件:嫌犯曾打伤邻居以为杀了人

2013年08月29日16:37  三联生活周刊

  命运的公交车

  8月19日,炎热的午后,19岁的张东山和同村同学张蒙蒙在安阳市文化宫站上车,搭乘从安阳到北郭的A1路城乡公交车回家。张东山的家位于北郭乡宋辛庄,在内黄县一中高三·22班读书的他不久前刚被河南大学欧亚国际学院金融学专业录取。为了办理国家助学贷款所需的证明,他这天早上7点多就从家里出发,骑了十几分钟电动车,再换乘公交车,一路辗转来到位于安阳市内的安阳县民政局。

  但由于缺了乡一级的盖章证明,县民政局称不能越级办理,张东山和张蒙蒙的助学贷款手续都没能办完。垂头丧气的两人在安阳市地下城里随便吃了点午饭,歇了一会儿,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张东山向本刊记者回忆,上车时大概是14点钟,由于上车早,当时车上人不多,两人挑了车厢尾部第二排左侧的双人座椅,张东山坐外侧,张蒙蒙坐里侧。因为太累,两个孩子一沾座位就开始闭上眼睛打盹。

  20分钟后,李分粮和同行的10名工友扛着大包小包的被子行李,也挤上了这趟从安阳到北郭的A1路城乡公交车。这是一个外出打工回乡的团队,53岁的李分粮和同乡工友们刚刚结束在辽宁盘锦的全运会体育馆工程项目,揣着领到的1万块工钱,在一天前坐上从辽宁到安阳的长途车。他们在京珠高速安阳路段的收费站下车后,又立刻坐上了这辆返乡的公交车。

  李分粮是吕村镇孙洋凡村人,为了还清两年前给儿子讨媳妇欠下的9万元外债,年过半百的他不得不外出打工。他告诉本刊记者:“家里的三四亩地都种上了玉米,一年下来除去成本只能剩下2000块,连过日子都艰难。”去年李分粮得了面瘫,血压也高,就在家歇了一年,直到今年上半年才跟着工友们去辽宁。同行的工友常贵生家在北郭乡南郭村,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看到媳妇和两个儿子,这让在外打工两个月的常贵生难掩兴奋。一路风尘仆仆,回家是这些离乡背井打工者此刻最大的动力。

  这时车厢走道里已经挤满了人,常贵生和工友们上车后,原本狭窄的空间更加拥挤。“我们从后门上来,只能在车厢后部的台阶附近站着。”常贵生告诉本刊记者,印象中乘客里的妇女孩子特别多。当天是大晴天,午后太阳晒得很烈,“所幸车里开了空调,并不算热。很多坐着的乘客正在打瞌睡,迷迷糊糊的样子”。

  14点45分,公交车行至白壁镇,像往常一样在路边的安阳县二中校门口停车。这是安阳县的重点高中,每年都有学生考上清华、北大,安阳县东边乡镇的学生多在这里上学,每天的放学时分,成群结队的学生就在路边等车。此时不是放学时间,但依然有几个学生上了车,其中就有18岁的王园园。

  高三的王园园刚刚领到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河南科技学院新科学院英语(师范)专业。王园园的家在北郭乡狄庄村,到学校有近一小时的车程。领录取通知书的这天早上,王园园告诉本刊记者,她不愿像平时那样五六点就起床坐从村里出发的早班车,而是直到上午八九点才从家出发去学校。王园园到校后发现上午来领通知书的同学太多,直到14点多她才拿到通知书,小心地装进背上的黄色双肩背包,登上了这辆车牌号为豫EAY360的A1路城乡公交车。

  这辆公交车是从安阳市汽车中心站发车,途经火车站、文化宫、人民公园、东风路等市内站点,然后一路向东沿着从安阳市到内黄县楚旺镇的省级公路前行。A1路公交车沿途经过的乡镇很多,白壁镇、永和乡、吕村镇和北郭乡,30公里路程就经过了4个大乡镇。安楚路是通向这些乡镇村的唯一通道,因而每天搭乘A1路公交车往来的乘客特别多。这趟公交车每天的首班车是清晨5点50分,末班车是18点20分,每隔20~30分钟发一趟车,全程票价为5元。

  事实上,在楚旺路上来回穿梭的公交车并不仅只有A1路一趟,除了同属安运城乡公交公司的从安阳开往辛庄镇的A2路公交车,隶属于安阳市公交公司的48路与A1路的行进路线也基本一致。但由于48路公交车只能到吕村镇,去不了更远的北郭乡,加之没有空调,因而乘客往往比A1路要少很多。

  像往常那样,这辆满载乘客的A1路城乡公交车在繁忙的省道上一路东行。路上的部分路段正在施工,但车依然很多,卡车、客车夹杂着小型面包车、电动车、三轮车,在施工扬起的尘土中往来穿梭。路边是一人多高的密集的玉米地,笔直的玉米秆上已经抽穗结上了苞谷,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成熟了。车上的乘客或怀揣着归家的盼望,或抱着对未来的畅想,无论相识与否,在这个秋日午后,他们的命运和这辆公交车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对峙与杀戮

  15点,在白壁镇岗上村卫生室工作了10年的大夫张文坐在自己诊所里听到一声巨响。“我以为是经过的车子爆胎了,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爆胎不会有这么大的响动。”张文告诉本刊记者,他出诊所一看,发现是一辆A1路公交车与迎面而来的大卡车车头处撞击发出的响声。“我心里想这辆公交车里肯定有爆炸物,但奇怪的是车子并没有冒烟。”

  公交车在撞击后突然右转,向路边停靠,停在了距卫生室以东不足百米远的顺清超市门前。与超市并排的还有几个小门面,在路的北侧、超市斜对面是一家小型搅拌厂,除此之外就是大片茂密的玉米地。从撞车到停车这段不足百米距离,对于公交车上的乘客来说却可能是他们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路程。

  身高1.77米的常贵生站在车厢后部的台阶之上,他清楚目睹了公交车惨剧发生的过程。“车行至白壁镇岗上村路段时,迎面驶来一辆大卡车,就在这时,一名站在司机身后的年轻男子突然伸手去抢方向盘,想向卡车撞去。司机一面把住方向盘,一面用右肩挡住该男子的身体,试图将他推离驾驶座。”在抢夺过程中,公交车已经开始左右摇摆,最终还是撞上了大卡车的一角,车头左侧后视镜被撞掉,挡风玻璃左上角碎裂。

  “这一撞,把正在昏睡的乘客给撞醒了,都喊着叫着怎么回事。”常贵生告诉本刊记者,歹徒见撞车不成就放弃了抢方向盘,猛地从腰间拔出两把尖刀,扎了司机右臂一刀,司机迅速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想把车停在路边。“在车还没停稳的时候,歹徒就已经转过身,左右手虎口向上紧握刀柄,刀尖朝下,从前门一路向后扎过来。”

  据站在车厢前部的受伤乘客回忆:“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歹徒就跑到跟前了,离他最近的人最先被扎伤。”而车厢中后部的乘客,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着往后门拥去。迅即扩散的惨叫声加剧了车内的混乱,惊恐的人群在逼仄的空间中拼命地躲避。“你可以想象当时车里头有多乱,哭的喊的叫成一片,有人站着,有人蹲着,还有被绊倒的。”这时车已经停靠在路边,司机把前门打开,由于人都挤在车厢中部和后门处,后门已经无法打开。通往前门的狭窄过道被疯狂的歹徒占据,对于封闭在车上的人们来说,这或许是此生最煎熬的对峙。

  出事的A1路公交车车窗距离地面大约有1.5米高,驾驶座右侧是前门,挨着驾驶座和前门是两排面对面的四连座,中间的过道可以并排站两个人,靠驾驶座的一侧接下来是两个单个座椅,与此并排的另一侧是两个单个座椅和后门,这个空间是最有容纳量之处。在很多亲历者的记忆中,这块区域也是当时人最多最挤的地方。再往后是一个台阶,三排各四个座位和最后一排的五连座,全车共有29个座位。

  “有人从车厢后部两侧的窗口跳下车,轮到我的时候,凶手已经快冲到后门,眼看着就快要到我跟前,来不及跳窗了。”常贵生说他把心一横,向前蹿了一步,想从车厢中部通道的左侧冲到前门去。“跟歹徒正面遭遇时,他抬起右手向我扎过来,我抬手一挡,右手指麻了一下,他左手那把刀又向我后背扎过来,我的左肩中了一刀。”中刀后的常贵生没敢停下来,一直奔着前门跑下了车。“我只记得歹徒的头发特别短,扎人的时候脸上一副疯狂劲,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小声念叨着,但当时什么都没敢想,也听不清楚。”

  从出事公交车遗留的痕迹,或许可以感受当时的惨烈与混乱。前挡风玻璃的左上角已经碎裂,驾驶座上都是大粒的玻璃碎渣,方向盘和左侧后视镜不知去了哪里,前排座位上满是黑色油迹。车厢中部靠近后门的位置有一大摊暗紫甚至发黑的血迹,最厚处达1厘米。除此之外,地上还散布着多处小块血迹。

  刀口逃生

  常贵生说他下车后向西跑了几十米,由于流血太多,一时支撑不住倒在路边,恰好倒在了卫生室附近,被张文救起。常贵生记得自己跑下车时候后门还没有打开,“我算是比较早逃下车的人,接着又有几个受伤的人陆续跑进诊所”。在常贵生脱险的同时,公交车上的杀戮仍在继续,不断有人中刀,也陆续有人逃生。距离案发现场不到100米的岗上村卫生室成了第一时间的救治点。

  “有个中年男人手捂着头跑进卫生室,进来后啪地就把门给闩起来了。他说车上有人拿刀捅人,他怕凶手也跟过来。”张文说,他把门打开后,陆续又有伤员进来。“不到20平方米的卫生室里到处都是伤员和血迹,我的衣服上和门口的塑料门帘上都沾满了血印,嗓子也喊哑了。”张文和女儿一刻不停地拿绷带、纱布、毛巾、棉签等一切能用上的止血材料处理伤口。“其中有一个五六十岁的男性是重伤,左右胸口各中了一刀,左手大臂也中了一刀,送去安阳市人民医院ICU的时候已经处于休克状态。”

  同样被送往安阳市人民医院ICU的还有王园园,她的后脑和后背中了两刀。中刀后逃下车的王园园曾立刻打电话给远在山西大同打工的父亲。王父告诉本刊记者,他清楚记得女儿打电话的时间是15点整。“她在电话里大喊‘爸爸!爸爸!有人拿刀子捅我!’我以为是学校里面学生打架伤到她了,就赶紧问谁拿刀子捅你,结果还没问完孩子的电话就断了,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王父说他一下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孩子的妈妈没有手机,我只能马上给孩子的舅妈打了一个电话,她在安阳当地帮人带孩子,我让她赶紧租个车赶到白壁去看看孩子怎么了,当时压根儿没想到会出这样大的事。”8月20日晚王父从大同坐火车赶回安阳,直到21日早晨8点的探视时间才见到女儿。

  王园园的母亲告诉本刊记者,即使在送往医院昏迷不醒的状态下,孩子还紧紧抱着包里的通知书,通知书的边角都沾染了血渍。王园园当天穿一件白色及膝连衣裙,现在这件裙子上满是暗红发紫的大片血迹,揉成一团装在一个黄色塑料袋里。虽然仍在重症监护室,但王园园现在已经可以喝一点西红柿鸡蛋汤、小米粥和酸奶,伤势也正在恢复。

  在后背中了一刀后,李分粮也成功地冲到前门逃下车。得救后的李分粮被送往安阳县中医院(原安阳县第二人民医院)救治。“医生说刀伤很深,有四五厘米。”李分粮的妻子心疼地说,“他本来血压就高,出事后一直降不下来。”住院期间,李分粮的精神一直不太好,不能下床,多数时间都躺在病床上昏睡。只有儿子、儿媳抱着1岁多的小孙女来探病时,是李分粮难得的开怀时间。

  坐在车厢后部的张蒙蒙比张东山醒得早一些,因为视力不好,张蒙蒙逃跑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全车人都乱了,后门没有开,我就往前门跑。”与歹徒擦肩而过时,歹徒从后面扎了她一刀。“伤口在脊梁骨附近,缝了3针。”受到惊吓的张蒙蒙不愿再过多回忆当时的恐怖画面。

  直到坐在身边的张蒙蒙跑出去时,张东山才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我当时吓得不敢动,车厢后部挤满了人,前面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后门也打开了。这时歹徒想要跨到后面来,我吓得举起附近农民工的行李包砸向他,但被栏杆挡住砸偏了。”张东山告诉本刊记者,他的“挑衅”引来了歹徒对他的攻击。“我顺势用手一挡,手上就被划了一刀。在挣扎中,我的右眼到太阳穴的位置,被刀划了一条3寸多长的口子。但当时精神高度紧张,完全感觉不到疼。后来才发现,手臂和手掌也在挡刀的过程中被多处划伤。”

  “在扎了我几刀后,他向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后面还有几个人,但他没有继续扎人,而是转身奔向驾驶座,摆弄起方向盘,试图想发动汽车。”受伤的张东山趁着这个空当赶紧从后门逃了下来。他和张蒙蒙目前都在安阳县中医院治疗,他不无担忧地说:“学校规定8月31日开学,我现在这样,不知能否赶上开学。”

  消逝的生命

  在安置好多名伤员后,张文说他赶到公交车前查看情况,恰好看到歹徒下车逃走的一幕。“他是从前门下的车,然后从公交车前面绕过。”让张文印象深刻的是,“歹徒不是惊慌失措一路狂奔,而是大步走着穿过马路,在过马路时甚至还左右张望有没有来往车辆。然后动作非常利索地跳进路边两米多高的整片玉米地里。”

  张文跑到公交车上,发现靠近后门的地上趴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头朝着车门的方向,倒在血泊里,我检查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随后张文又在顺清超市里发现了一个趴在血泊里的年轻人。“看样子他是中刀后挣扎着下车走到超市里,由于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而倒地,直接倒在了超市进门左侧的货架前,也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根据安阳市公安局案发后的通报,人们才知道,这两名死者分别是10岁的李洪光和18岁的耿晨。

  耿晨是安阳县吕村镇奇务村人,刚从安阳县二中高三毕业,出事当天和王园园一样也是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在同学发布的纪念照片中,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高个男孩,举着V字手势,笑得很阳光。而在同村又同校的师弟康纪林眼里,耿晨学习成绩很好,“耿晨是父母的独子,他爸爸有兄弟4个,但耿晨却是孙辈中唯一的男孩”。

  另一名死者是安阳县永和乡西邢济村的10岁男孩李洪光。孩子跟着在安阳打工的父母在城里读书,马上就要上小学四年级了,当天是坐车回爷爷奶奶家住。孙子每次回家都是爷爷李玉林去接,没想到这次却再也接不到孩子了。

  失去的是家里的独生子,李洪光的母亲已经躺在床上几天不吃不喝。而李洪光的父亲从8月20日下午,便带着亲戚和村民开始拦截从安阳开往北郭的A1路公交车,要求公交公司给个说法。到8月21日晚,停靠在马路边的12辆公交车已经收回,抗议人群也已经散去,但A1路公交车截至发稿时仍未恢复运营。

  8月20日晚,被送到安阳市人民医院抢救的重伤乘客中,一名10个月大的女婴不治身亡,此次公交车凶杀案的死者上升至3人。据重症监护室外的目击者小崔描述,女婴的母亲是安阳县北郭乡人,看上去很年轻,20岁出头,穿着黑衣服,留着齐眉刘海、长发。“当时孩子母亲抱着孩子,歹徒的刀穿过孩子母亲左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空隙直插孩子背部,孩子母亲的手也受伤了,缠着白纱布。”小崔记得,这位年轻的母亲一直倚在重症监护室外转角的墙壁上号啕大哭,“听说当天她把小儿子留在家里,抱着女儿出来逛街,结果回家的路上出了事,婆婆为此对媳妇颇有怨言。当孩子宣布死亡的时候,孩子母亲不肯走,坚持要抱着女儿的尸体走,被家人连拖带拽拉走了。”

  沉默的返乡者

  在犯罪嫌疑人周江波的老家,内黄县马上乡善义阁村,许多村民对他的印象甚为模糊。小卖部老板周洪江告诉本刊记者,他也是因为公交车案才知道周江波这个人。“现在的农村都是农忙时在家种地,农闲时出去打工。我们这里是一年种两季庄稼,一年里通常只在6月收麦种秋和9月下旬到10月上旬收秋种麦时回来,再就是春节回家。一到农闲,村里就只剩下‘九九团’‘三八团’和‘儿童团’,20岁到60岁的男劳力,统统都出去打工了。村里总共有将近1000人,周江波又常年在外打工,可能村里80%的人都不一定认识他。”

  1989年农历5月出生的周江波是家里的小儿子,他还有一个比他大2岁、在重庆上大专的哥哥。“他哥哥现在应该已经毕业了,有人说在重庆,也有人说在北京工作。”43岁的邻居杨四芬说,周江波的大哥每年过年都会回来,“人很和气,个子比周江波高”。

  周家夫妇和两个儿子共分到了8亩田,平时都是夫妻两人耕作。周江波的父亲周长海在兄弟四人中排行第二,四兄弟都住在善义阁村,周长海和住在对门的三弟走动得尤其频繁。周家在村里并不是富裕人家,农闲时,50多岁的周长海也得外出打工。“今年开春,周长海在外地打工时突发脑血管病,当时从外地回来就直接拉去了医院,治病花了好几万元。等病情基本稳定了才回家调养,已经不能干活,说话也说不利索,一句话说半截就说不清楚了,但心里还是清楚。”

  在杨四芬眼里,周江波的妈妈杨运英不喜串门不好说话,性格并不活泼。“她妈妈不常跟别人说自己家的事,比如孩子在哪里打工近况怎么样,我们都不太清楚。村里妇女有时爱凑在一起打个麻将,他妈妈也从不参与,天天窝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她上过学,识字。”杨四芬说,周江波父母都是居家过日子的老实人,平时很节省,连菜也舍不得多买。

  在二舅杨文平的记忆里,周江波从小就不让父母省心。“小时候很淘气很皮,磕着绊着了都不知道疼。虽然个子不高,但打起架发起狠来挺吓人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看到别人不顺眼就心里难受。”周江波在善义阁村附近上的小学,在西马上村上的初中,没有读高中。在杨文平眼里,外甥周江波其实很机灵,只是对读书不上心,他告诉本刊记者:“上初中没几天,一个星期之内打了好几架,于是被开除了。”

  有传闻将周江波的暴力倾向与10年前他大舅家的一场陈年凶杀案联系在一起。“我大哥家没有男孩,只有两个女儿。大哥因病去世后,家里就给大女儿招了一个倒插门的女婿,是山西人。因为家庭矛盾,这个上门女婿把大嫂母女三人都杀了。”但杨文平不愿过多提及这桩家族惨剧,只是说:“事发时周江波年纪很小,也并不在场,这件案子到底有没有对他产生影响,很难说清楚。”

  但在相熟的邻居眼里,小时候的周江波并不全然是戾气。杨四芬的女儿还记得周江波小时候经常来自己家玩,他喜欢跟自己的老外婆说话,告诉老人家自己的心里话。“昨天我告诉外婆周江波杀人了,外婆都不相信,她印象中这个孩子挺好的。”杨四芬也记得,有一次还在读小学的周江波从自家两米高的墙头摔下来,摔伤了手臂他都没吭一声,也不哭,直到后来胳膊伸不直,才被大人发现。“这孩子挺能忍的。”

  初中辍学后的周江波便外出打工。杨四芬对住得远的村民不认识周江波并不感到惊奇。“他初中退学后就出门打工,从此很少回家,一走就是好几年。别人出去打工,起码春节会回家看看,但他已经有两三年春节没有回家了,平时也不给家里人打电话。村里像他这样一出门好几年不回家的人很少。”但据杨四芬观察,周江波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算差,“可能跟个人的脾气性格有关吧”。

  “他是在今年开春地里种玉米苗的时候回来的。我记得当时问他怎么回来了,他说外头不好,挣不了钱。”杨四芬告诉本刊记者,周江波是个“闷葫芦”性格,不爱说话,也很少对村里人或邻居说自己在外面的经历,所以村里人对他的事情知之甚少。“由于很小就出门,又常年在外,他说话已经不带本地口音,而是讲的普通话。邻居调侃他现在讲的是‘洋话’。”

  这次回来,周江波给杨四芬的感觉是懂事了。“他小时候就像个二流子,穿得邋里邋遢,衣服不好好穿,垮着个肩头。以前他打工回家也不出门,整天窝在家里,谁去他家串门,他也不太搭理。今年回来还会主动跟邻居打招呼了,穿得也挺像个人。”回家后的周江波经常帮着妈妈干农活,浇地、种地、除草,很勤快。

  村民们在议论中纷纷叹息,如果不是在村里打伤了人,周江波就不会跑,也可能就不会犯下公交车上的杀人案。8月18日下午,和隔壁邻居因盖房施工问题发生争执,周江波一怒之下,用铁锹将邻居家的老头、老太和儿媳妇铲伤后逃跑。“那天下午我从家里出门,看到他家门前的小道上都是血,倒着几个人。之前根本没有听到吵架声,也没什么动静,如果动静大,附近邻居应该都听得见。”住在不远处的邻居回忆。而据警方通报,在外逃亡期间,周江波听说邻居伤势很重性命堪忧后,以为自己杀了人。

  “21日晚上周家就没有人住了,家里黑漆漆的,不知道去了哪里。”自此以后,周家和与周家相关的亲戚家一概大门紧闭,人去楼空。

  周江波家的院墙用红砖砌成,砌得并不规整,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大门也不像村里其他人家用的钢板材显得很气派,而是破旧的木板门,门上用一根铁杆拴住。透过门闩间的空隙望,院墙一侧凌乱地堆积着几根木材,地上散落着枯叶,只有茂盛的丝瓜藤叶顺墙爬到了院外。院子一角种着一棵树,树下简易搭了一个矮棚子,一只黄狗拴在里面。透过两米高的红砖墙,可以看到周家新修房子的上半截。这是一座红彩瓦做顶、米黄色瓷砖为墙的两层小楼,与破旧的院墙并不相称。

  杨四芬记得,8月17日中午她还看到周江波坐在自家院子边,双腿分开向前伸直,戴着墨镜,用手机听歌。“我当时觉得周江波这个举动不太正常,又不是小孩了,怎么还坐在地上。他说这里有风,凉快。”这是杨四芬最后一次见到周江波,第二天他与邻居发生冲突后就跑了。杨四芬至今不敢相信这个个子还没有自己高、看着老老实实的孩子会犯下这样一件凶案。“一直觉得这孩子今年回家懂事了,结果没想到,懂事了反而出事了。”她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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