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评论员 谢勇
套用一种很烂俗的开头方式:多年以后,当著名商人丁书苗站在被告席上,一定会想起三十多年前,她提着一篮鸡蛋走出村庄的那个早上。那个时候,计划经济铁幕下的中国,一切被标记为资本主义的市场萌芽都是如此珍惜而危险。而从那一刻起,这个身材高大,拥有一张憨厚面孔,在随后的岁月里将要拥有“傻娘”绰号的山西底层女性,开始了她和一个时代的冒险。
走出村庄的时候,丁书苗篮子里的鸡蛋不过几分钱一只。当时的她一定不会知晓,这一趟旅程,最终将止步于以下数字:非法经营额1788亿,非法敛财上百亿,而最终,她被称为“钱奴”,被指控向其靠山、主人刘志军行贿4900万,虽然这个数字与其涉案金额,以及她本人与家庭累积起来的财富相比几乎可认为荒诞。她还有更加可恨之处,被指为了满足主人淫欲,投资影视艺术……于是,那些炫目明星们,即便极力撇清,甚至有可能诉诸法律,但是依旧将永远拥有一处阴影。
坦率说,即便面对种种罪恶,我始终没法完全抹去对丁书苗的残存好感,是的,她最早的故事曾经充满了“正能量”,也充满了中国传统商人必须的智慧和商业品格:勤劳、仗义,有对财富以及改变命运的几乎疯狂的渴望。而除去那个结局和走向结局的路径,不能不说,无论是丁书苗还是她的主人刘志军,都拥有一个足以称为中国梦的励志故事。出身底层,上世纪50年代出生,经历过建政后种种波折和风雨,他们曾经在社会最底层挣扎,一个卖过鸡蛋,一个曾经辍学赋闲。他们都不满足命运的安排,而要努力扭转固定的轨道,随后的故事证明了,这两个曾经的小人物,拥有着怎样的能力、野心以及韧劲。
丁书苗的故事里,有这样一个看似荒诞的细节:布衣布鞋,并没有本钱的丁书苗为了能够挤入运输煤矿的生意圈,只能去相关官员的办公室,用持之以恒的等待和对财富的渴望打动之,最终,这位官员介绍了关系给她,并亲自为她作保,帮她借了起家的2000元,让她积累了第一桶金。如果这真是故事的全部,也许不得不承认,丁书苗灵魂里就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商人。强悍的生命力与时代给予的机会,让她最终离开山西,进入京城,能够在最贵的写字楼办公,让她最后遇到刘志军,从而,她拥有的财富和能力都达到顶峰。而几乎与丁书苗同步,刘志军也已经从底层的工人成长为半独立的铁路王国的统治者,他的权力随着铁路的延伸,也在中国土地上蔓延。
不过,他们的梦想“美好”却脆弱。在聚集了上百亿之后,刘志军对丁书苗的指令是,这些累积的财富要留着,有大用。这不免让我们产生了想象的空间,这些钱,留着究竟有什么用?
自然不是为了养老,也不是为了最后关口逃离中国继续享受挥霍的欢乐。满足这些诉求,用不着这么多,也许野心勃勃的刘志军和他的小伙伴丁书苗们还有更大的企图,他们要突破自己的玻璃天花板,也许,在现实种种权力制约之下,这些钱,更可能是为了在最后关头,保证其安全乃至生命的延续。
丁书苗案件中,为捞人而其被骗四千万的案子尤其能显示出刘志军权力的“边界”和实际上的“脆弱”。即便在高铁领域,我也不相信在现有的制度架构下,刘志军真的能够为所欲为。有文章介绍了高铁招标的实际情况:在铁道工程交易中心可以看到详细的项目招标情况:每个招标文件都附有发改委的批准文件名称,以及工程的详细技术指标。此外,“铁路项目都是铁道部和地方政府共同申报,还需中咨公司对设计和计划进行评估,之后才能拿给发改委审批。铁道部只有审批100公里以下,不跨省的铁路的权力,而且还需地方政府,中咨公司,环保部,国土资源部,有时还有交通部参与可行性研究和设计规划,然后才会上报发改委。发改委拿到的是详细的设计方案和投资规模。所以,刘志军象十河信二欺上瞒下建铁路,根本是不可能的”。
如此,这上百亿暂时不要动的财富,按照刘志军的计划,在未来究竟应该发挥什么作用?这个问题至今成谜。
无论怎样,丁书苗的奇幻冒险之旅只能止步了,她和她的主人都到了最后关头,这场盛宴,注定不会属于他们,我现在好奇的是,如果早早看到这一点,当年走出村庄的丁书苗,是不是会走向另外一条道路或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