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部反腐有力量

　　文_本刊记者   王巧捧

　　近年来，在中国的反腐败斗争中，退休老干部作为一支特殊力量，越来越引人瞩目。

　　他们有的出于个人信念，单枪匹马。杨维骏就是这一类的典型代表；还有陈荣杰，他的“代表作”是成功举报湖南第一女贪蒋艳萍。

　　有些老干部，抱团作战，关注本地、本部门发展，反对危害本地、本部门的腐败行为。近期有参与举报刘铁男的发改委部分退休高官；山西除了举报霍州市委书记王月喜的老干部团体，还有晋城市沁水县39位老干部实名举报当地煤矿腐败；以及沈阳以周伟为首的“老干部反腐队”。

　　有些老干部，被动参与进与腐败分子的抗争，如声称科研成果被窃取的河北沧州老干部顾仁培。

　　无论哪种，一旦他们跟腐败较起真来，独特的身份、背景，甚至年龄，总是让他们备受关注。

　　他们往往是“利益无关者”

　　按当下来算，现在的退休老干部，多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他们接受过正统革命思想教育，疾恶如仇，原则性强，红线就是红线，没有灰色地带。

　　虽然新中国建国不久，就出现了贪腐问题，但无论是在案件数量上，还是在单个案值方面，都无法与当下相比。所以老干部们爱提当年，他们看不惯当下，过往的经验、信念，让他们对时下的贪腐问题，无法容忍。他们有时自嘲“老脑筋太顽固”。

　　山西霍州举报王月喜的一位老干部说，当年我在供销社工作，市委书记托我买双袜子，都是主动掏钱，我给他买已经是在走后门了。

　　这些顽固的“老脑筋”，既有几分可爱，又让人心生肃敬，同时这也是对时下一些“思想活络”、随波逐流人群的当头棒喝。

　　其中最值得敬佩的，是多数退休老干部的反腐败行为，完全超越了个人利益。他们心怀大局，关心关注党的事业、一地一部门的发展、以及百姓利益。

　　举报沈阳原市委副书记、市长慕绥新和原副市长马向东的周伟，有句周氏名言，“抓除贪官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让大多数现代人也许无法理解，但不能不敬佩。

　　人们熟知的“最可爱官员”杨维骏说，他举报的人中，“没有一个和我有个人恩怨，但得罪了老百姓，就得管。”

　　他们几乎曾经一生服务于体制，受体制照拂，同时在体制内时，必然也有某些身不由己。

　　在职时，前途发展、人际环境、经济收入等现实的顾虑，都难免左右一个人的选择。退休后，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有相对稳定的生活来源，脱离了单位的种种管束，不用受领导权威制约，跳出了利益联盟的辐射圈，相对超脱，举报起来也更彻底，更具威信。

　　据一省委巡视组成员透露，巡视组在地方上约谈干部时，往往退休老干部在反映问题时更敢直言。

　　他们熟谙规则英勇善战

　　长期在体制内工作，有些甚至还曾经任领导岗位，使老干部对于体制内的问题，知门道晓利害，他们有人脉有“面子”，接触得到证据，打得准七寸。

　　老干部们在职时，往往作为内部人士，对一些腐败问题有所了解。即使退休，他们与在职干部的活动圈，仍然有较大的交叉，从在职干部的口中，更易听到一些要害的问题，更易得到一些准确的消息。

　　几个月前的一汽窝案，涉案人数众多，案情错综复杂，其导火索虽是审计风暴，但前期来自内部的举报为调查奠定了一些基础。举报的人里面，就有退休干部的身影。

　　郴州老干部们调查到曾锦春贪污受贿的部分清单，共数千万元。这份清单后来和新华社的内参一起受到了最高层的批示，起到了关键作用。

　　老干部的身份会提供诸多便利，也更易受到重视。杨维骏自由出入于省政协、国土资源厅，就是迥别于一般举报人的独特之处；2012年5月，国家发改委部分部级退休高官，在获取刘铁男涉嫌贪腐的部分证据之后，向中纪委实名举报。旋即，在这份举报信上签名的发改委退休高官，均被中纪委约谈。

　　更难得的是，曾经体制内的经验，让他们知晓利害，进退有据。

　　目前，老干部资源越来越受到重视。今年中央巡视组组长从已离开一线岗位、但尚未年满70岁的省部级(正职)官员中选任；负责各省区市及国家部委的中央群众路线督导组，组长均为退居二线的正部级领导。

　　反腐战场上仍有艰难岁月

　　退休老干部反腐，尽管有种种略优于常人的便利，但梳理老干部反腐的一些成功案件，可以看到，他们的反腐之路并不比其他人容易多少，同样是一个个长征，同样面临各种障碍、风险。

　　霍州举报王月喜的老干部们，历时5年时间；同属山西的晋城市沁水县39位老干部实名举报当地煤矿腐败，历时7年。

　　他们年老体弱，但一样无法避免人身威胁，甚至连累家人。

　　周伟因举报被劳教700多天，生了6场大病，5颗牙齿脱落，记忆力一度急剧下降。

　　陈荣杰曾经在短短5天内连遭伤害。先是被摩托车撞伤，3天后有人用带铁钉的木棒将他左脚打得鲜血淋漓，次日又有两名歹徒在他门外三次伺机作案，陈荣杰及时报警。

　　安徽和县老干部龚直(化名)实名举报县委书记杨建国，此后，龚直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曾4次接到威胁电话。

　　退休老干部的举报效果，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鼓舞人心。尽管有些腐败案件是以退休老干部举报为主，但不少被查处的案件，往往案发于其他一些由头。

　　早在2012年5月，发改委部分退休高官就曾联名举报刘铁男，但媒体人罗昌平在微博上的实名举报被认为直接导致了刘铁男的落马；周伟举报马向东一年多直至被劳教，而马向东最终是因澳门赌博东窗事发。

　　如今越来越多的老干部加入反腐败阵营。已经成功的老干部，回顾他们的艰难，尚且令人唏嘘；而此时此刻，全国各地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老干部人退心不退，还在与腐败进行着艰难斗争。

　　有人提出，为什么要这些老干部等到退休之后，才成为反腐败的宝贵财富？重视退休老干部资源，同时也建设在职人员的监督环境，增加来自内部的监督力量，不失为当下反腐败事业的一个重要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