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美智库：美国不应忽视中俄合作的威力

　　美国《国家利益》杂志网站12月16日发表美国智库国家利益中心（尼克松中心）主席季米特里·西梅斯的文章《危险的联系》，对美中俄三角关系中的美国考量进行了系统分析，因其全文篇幅较长，本网现摘译如下，供读者参考：

　　美国通常认为中国和俄罗斯不可能结盟。美国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本文发表时，马蒂斯尚未卸任——参考消息网注）曾表示：“从长远来看，没有什么可以使俄罗斯和中国结盟。”然而，对两国关系的深入研究表明，中国和俄罗斯有理由建立起一个统一战线来对抗美国及其盟友。即使这样的结盟不能持续，也将对后两者产生危险的后果。

　　中俄两国距离在拉近

　　除了19世纪末和20世纪50年代的短暂时期外，中国和俄罗斯从未真正地亲近过。相反，两国互相仇视的历史却相当悠久。虽然美国人因中俄两国政治形态趋同，而倾向认为两国是相似的，但实际上他们在文化和价值观上存在巨大差异。

　　在曾经一段时间对俄罗斯政权感到不满的背景下，中国看不上俄罗斯不如自己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相对较小的人口规模，以及无力发展与中国接壤的西伯利亚广袤地区的现状。

　　这还不是全部。俄罗斯也不太欣赏中国最近取得的成就，特别是在不引入西方模式的情况下，却有效地利用了西方经济体系的要素发展。同时，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对俄罗斯人也没什么吸引力，尽管他们在美国和欧洲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是俄罗斯人似乎对在北京、上海甚至香港等地置业没有过多兴趣。

　　私下，中俄两国的官员和专家对两国建立持久联盟的信心也不足。一些俄罗斯人在国内电视节目上称中俄已建立起了这样一种关系，只不过还缺一个名称，但这些人也不得不小声地承认中国对俄的投资令人失望。中国的银行担心在俄运营会受到美国的制裁；俄罗斯官员对于解决俄与日本的领土争端持怀疑态度，原因是任何俄罗斯控制领土的割让都可能会鼓励中国新的主张。甚至有俄罗斯外交政策评论员认为，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将允许俄罗斯加强对中国的核威慑，没有条约的限制可能会更好——只要美国和俄罗斯能够达成新的谅解且美国避免采取威胁俄罗斯的行动。

　　尽管如此，美国也没什么可自鸣得意的。虽然北约联盟建立在共同的威胁之上，也建立在共同的价值观之上，但历史上大多数联盟的建立基础都是共同的需求，而不是“互爱”。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三国协约中——包括民主的英国和法国以及专制的俄罗斯帝国——三国对崛起的德国的共同恐惧足以将他们联合在一起。

　　中国和俄罗斯在许多方面都不一样，就如20世纪初期的英国和俄罗斯。尽管存在过去的敌意和文化上的差异，但今天两国都对美国在军事遏制（如果不是围剿的话）上的行动有所不满。两国都拒绝这种论调：美国对中俄邻国的支持往往源自于邻国对中俄力量及两国地区行为所产生的不安。

　　与此同时，俄罗斯对中国的不满以及俄罗斯一贯的西方文化取向现在也都不再那么重要了。如果俄罗斯官员认为政策上没有可接受或可行的变化，以促进与美国及其盟友的关系，他们可能认为除了与中国加强密切联系之外，没有什么更佳选项来保障俄罗斯的安全、主权、政治秩序以及强大的野心。更重要的是，中俄贸易增长显著。中国目前是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中俄贸易额占2017年俄罗斯对外贸易额的15%；俄罗斯预计2018年双边贸易额将达到1000亿美元。尽管中俄经济关系存在一些薄弱环节（中国对俄投资从2014年到2016年大幅下降），但两国确实在拉近距离。

　　当然，俄罗斯和中国目前都没有讨论过正式的共同安全义务，但是关于两国成为政治、经济和军事合作伙伴的谈论却越来越多。中国外交部长王毅表示，中国与俄罗斯的关系“处于历史最好时期”，俄罗斯总统普京也称“中国是我们的战略伙伴，我们两国关系处于史无前例的高水平”。人脉广泛的著名俄罗斯专家则更进一步：在俄罗斯第一频道播放的最近一集《大博弈》中，参与讨论的四位俄罗斯政治人物和专家都将中俄结盟视为新兴现实。虽然达成正式条约的前景还不明朗，但他们都看到了两国针对西方特别是美国而产生的广泛伙伴关系。

　　特朗普对俄态度矛盾

　　如果这种结盟得以实现，全球地缘政治和经济的态势发展将不利于美国和西方。自从尼克松政府主导美国的外交事务以来，美国的政策一直是争取建立更好的美中和美俄关系，试图超过中俄两国的关系。然而美国目前的政策，至少在中俄看来，似乎是相当于同时对两国进行正面攻击。

　　尽管如此，美国政府和国会似乎都未做出深思熟虑的、能够同时对抗中俄的战略选择。相反，随之而来的地缘政治变化，可能是因为美国在处理与中俄两国政府关系上未能有效地将行动和言论联系起来所导致。

　　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特朗普将中国描述为美国的最大挑战，并宣称改变对华贸易关系是其最重要的外交政策之一。不久，来自政府官员、国会以及亚洲盟友的影响让总统也加强了对中国的军事威慑。国会最终使人权成为了一项议题。

　　由于特朗普政府没有显露出在波斯湾打击独裁主义的兴趣，中国政府领导人在对美国目标的理解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广泛。尽管美国在2018年G20峰会上公开示好，但美国向中国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即仅仅纠正贸易不平衡的问题不足以像往常一样维持与美国的商业往来。如果媒体与国会议员以及敌视中国的政府官员之间的互动模式，还与过去两年讨论俄罗斯及美对俄政策的模式相同的话，这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影响。

　　与中国的例子不同，特朗普总统寻求改善美俄关系。他似乎对俄罗斯的专制做法以及其对邻国的暴虐毫不在意，甚至对俄罗斯政府批准在境外政治谋杀反对派的指控漠不关心。正如特朗普在2017年的采访中所说：“杀手有很多。你难道认为我们的国家就那么无辜？”2015年，他把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简单视作是“欧洲问题”。

　　特朗普的批评者指责他是俄罗斯的傀儡，或者至少因为拥有类似的独裁本能而对普京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欣赏。然而在特朗普看来，俄罗斯GDP约为美国十分之一，2017年的美俄双边贸易额仅为240亿美元，一个这样的俄罗斯并不会对美国的经济利益构成威胁。特朗普似乎觉得俄罗斯与乌克兰及格鲁吉亚的领土争端更像是东欧国家之间的口角，而非对美国的真正威胁。特朗普也没有特别地被北约盟友的担忧所影响到，相反他更在意这些盟友在《北大西洋公约》第三条所规定的自卫投入上的表现，认为他们做得非常糟糕。在他看来，与作为美国真正的竞争对手相比，普京更像是一个潜在资产，可以挑战正在崛起的中国。

　　尽管如此，由于俄罗斯对美国2016年总统选举的干涉，国会内民主党对“通俄门”的党争利用，以及国家安全机构对特朗普世界观的敌视，迫使特朗普无法重塑美国对俄政策。此外，特朗普没能阐明美俄关系的愿景，也没能招募一大批认同自己观点的人士进入政府，从而延续了奥巴马时代的对俄敌意。特朗普致力于提升美国军事水平和废除美俄军控体系，这反而进一步加深了敌意。特别是将国会力惩俄罗斯的态度和对特朗普言行的限制放在一起来看，可以看出特朗普决策似乎往往是基于情绪反应和国内的政治计算后制定的，并未充分地通盘考虑美国国家安全优先事项和各种后果。

　　美国对中俄没有必胜把握

　　克里姆林宫曾期待美国新任总统采取更友好的方式对待美俄关系，而特朗普维持了奥巴马时代的对俄政策，而且还是一个更加严格和不那么灵活的版本。克里姆林宫对此既愤怒又担忧。一些俄罗斯政客和专家主张对俄罗斯的外交政策进行重大改革，并对美国作出强硬回应。如在乌克兰采取更加坚定的军事姿态，占据更多领土以建立通往克里米亚的陆桥，向经济动员制度转化；以及结束大多数与美国和北约主要成员国在联合国议题上的合作，尤其是针对其他国家的制裁。俄罗斯政府中倾向经济自由化的人士强烈反对了这种做法，认为这将毁掉俄罗斯的经济，甚至威胁其政治稳定。

　　普京总统在2018年连任后，完整保留了此前的国家安全团队，且延续了他的外交政策。这释放出了“拒绝在压力下投降”的信号。但如果美国及其欧洲盟友真正做好了准备，莫斯科也保持着对话的开放性。这样的结果是，克里姆林宫一直面临着加强改善与中国关系的压力。拥抱中国似乎是为了表明俄罗斯有能力抵挡美国的压力，与中国的合作甚至可以使全球力量对比向不利于美国的方向发展。

　　美国政策制定者如果不认真考虑后一种观点，将会是一个失误。正如美国国防战略委员会的报告所述，如今，俄罗斯和中国对美国及其盟友所带来的挑战大于冷战之后任何一个对手。这些国家利用现有和新兴技术给美国军队带来了新的军事困扰：例如中国的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水平、俄罗斯控制乌克兰东部时所使用的混合战方法等。

　　想象一下，如果中国和俄罗斯感受到了共同的威胁，因一时之利而结盟，将会有什么后果。委员会建议国防部要清晰地回答，有关国防部如何实现NDS（国防战略）的核心问题：在竞争和战争中击败主要对手国家。如果没有可靠的方法来赢得对华或对俄战争的胜利，国防部的努力都将是徒劳的。

　　中俄若结盟将显示威力

　　这很有道理。但是，如果将军事态势的改善、创新的战略思维，以及不鼓励中俄结盟的外交模式等因素结合起来，将会更加有效。因为中俄结盟对美国造成的威胁将远超过中俄各自本身所带来的威胁。

　　这种结盟不仅仅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性，也不仅仅是源自于俄罗斯虚张声势和一厢情愿的梦想。虽然中国在联合国并不总是支持俄罗斯：在2014年要求各国不承认俄罗斯对克里米亚所有权，以及2017年和2018年谴责在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的投票中，中国均选择了弃权。但中国相信俄罗斯会使用否决权，这样一来自己选择弃权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更普遍的情况是，如今中国和俄罗斯在联合国安理会上的投票中经常保持一致。2018年7月，他们阻止了美国要求联合国停止所有对朝鲜成品油的供给，并表明反对联合国进一步制裁朝鲜的立场，支持减少对朝制裁。

　　中国和俄罗斯还反对特朗普总统在2018年对伊朗实施额外制裁的提案，投票谴责美国在2017年作出决定将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迁址耶路撒冷，并且还公开反对美国呼吁联合国就困扰尼加拉瓜和缅甸的暴乱举行听证会和简报会。中俄两国还多次投票，阻止联合国针对叙利亚内战和阿萨德政府行为的简报、调查和制裁。最近，2018年11月下旬，在一项谴责乌克兰侵犯俄在亚速海领海的动议上，中国选择了支持俄罗斯。

　　在军事方面，3000多名中国军人参加了俄罗斯2017年9月举行的一场重要军事演习，被称为自苏联时代以来最大规模的中俄军事演习。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的表述简单明了：“毫无疑问，紧张的国际局势助长了俄中纽带的加强。”

　　更为不祥的信号是俄罗斯对华军售的增长：军售中包括了先进的苏35战斗机和S-400防空导弹系统。俄罗斯似乎默许中国逆向仿制俄罗斯军事技术的倾向。迄今为止，俄罗斯不愿意向中国提供最现代化的武器。这种担忧仍然存在，但俄罗斯希望抵消美国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限制俄罗斯军售的努力，这使得俄罗斯采取对销售尖端武器给中国更为宽松的态度。如果俄罗斯不仅仅是出售武器，还分享关键技术，例如建造像航空发动机和导弹制导系统等关键部件所需的技术，美国可能面临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新威胁。

　　在俄美的潜在对抗中，中国政府愿意多大程度上支持俄罗斯尚不清楚，但这显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对中美关系的评估。如果美国和俄罗斯确实相互对抗，中国将需要考虑继续改善与美国关系的可能性，以及担心与俄罗斯靠得太近将有可能永久损害这些关系。然而，即便在今天，单是中俄结盟的可能性就能让俄罗斯更积极地面对来自美国的压力，并让俄罗斯愿意在俄美关系进一步恶化的情况下瞄准美国在全球的利益。

　　如果美国忽视中俄合作对抗美国的可能性，以及其他有可能加深这种合作的因素，那么代价可能相当高昂。（编译/徐诗雨）

责任编辑：余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