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铁路3次提速，大大方便了人们的出行，但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铁路提速竟给不法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他们利用提速后车票有效期相对延长的空当儿，从终点站大量收购废票，送返始发站或中途站，然后进行所谓的“改签”，再低价抛售，非法牟取暴利，有人把这种票称为“回头票”。日前，记者采访到了长春铁路警方侦破的一起重大“回头票”案。

　　据说全国各大车站都不同程度存在“回头票”现象，少数铁路工作人员受利益驱使卷入其中，目前铁路有关部门正对此积极调查并研究对策。A

　　2001年3月19日19时20分。上海至长春的1346次列车正点驶出徐州站，悦耳的音乐声中，行色匆匆的乘客们陆续坐定。开车10分钟后，乘警谭在武、褚育东协同列车长王丹从列车尾部17号车厢开始验票，当查至17车厢中部坐席时，谭在武发现37～41号的5名乘客的车票令人怀疑，这5人都持3月17日的车票，但购票地点不同：上海至长春2张，南京至长春、贵州至长春和镇江至长春各一张，却又都盖着3月19日徐州站的改签章。表面上看来，这些乘客所持车票都是正常有效的，但职业的敏感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谭在武等人随即检验了这5名旅客的身份证和其他证件，发现这些人都是长春市公路客运公司送车人员。疑点出现了：同路的人为什么会在不同地点上车而又都在徐州站改签呢？这是简单的巧合还是其中另有原因？谭在武当即和褚育东对这5名旅客进行了盘查，但他们强硬地声称自己的票没有任何问题，谭、褚随即检查了他们所带行李，并在其中两个人的行李中查出两把管制刀具。

　　谭在武、褚育东决定以此打开缺口，“撬开”这两人的嘴。经追问，那两人交代所持车票是在徐州站以每张40.00元的价格购买的。正常的价格是每张176.00元，谁会每张票亏损130多元卖给他们呢？这绝不会是正常票！当谭在武追问票的来源时，那两个人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盘查工作陷入僵局。

　　看来硬攻是不行的，必须抓住证据一举攻破。谭在武的眼睛来回地掠过表情各异的5个人，无意中落在小桌子上放置的一部诺基亚6110手机上，谭在武脑子里灵光突现，随手拿起手机，一查信息，发现存有徐州的寻呼台号码。谭在武询问这个号码时，那些人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低下了头，不得不承认寻呼机号码是绰号“一把手”的票贩子留下的，此号码他们单位几百人基本上都知道，也基本上都在“一把手”那里买过此类车票。

　　谭在武一下子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些车票很可能是有人从终点站——长春收购的废票，又送回到徐州卖掉的。上海到长春车票的有效期是5天，而经几次提速后，列车只需38小时即能走完全程。犯罪分子利用铁路车票有效期制度，打时间差，钻了空子，大肆侵吞国家的票款。看样子，“一把手”的这个团伙从事这种犯罪活动为时已久、相当猖獗，必须尽快打掉。事不宜迟，必须上报领导。伴随着急切的心情，电波迅速传到长春铁路公安处乘警大队。大队长王亚安指示谭在武乘警组，要进一步掌握证据和线索，不要走漏消息，以免打草惊蛇，并指示谭在武、褚育东返回徐州尽快侦破此案，缉拿犯罪嫌疑人。

　　3月22日，顾不上连日旅途的奔波和疲倦，谭在武和褚育东再次来到徐州。谭在武拨通了“一把手”的呼机，很快，“一把手”回了电话，谭在武不敢多说，直接要“一把手”弄两张23日的长春的票，“一把手”狡猾地说：“没有票。你怎么知道我的呼号，你是哪儿的？”谭在武立即回答：“我是长春市公路客运公司的，我们同事说传你就能买到票。”这时，“一把手”的语气客气起来，说每张票得80元。谭在武不满地说：“别人都花40元买，为啥要我这么多﹖”“一把手”彻底放了心，当即同意以40元成交。他们定好1346次开车前20分钟在火车站二站台交易，双方拿书、戴墨镜接头。

　　18时50分，徐州火车站暮色四合，距离开车还有30分钟，离约定接头时间还有10分钟，谭在武和褚育东顾不得太多，与前来支援的其他战友会合后，拿起早已备好的书径直来到徐州火车站二站台，其他乘警则扮作旅客，或两人结伴，或单独行动，陪伴在谭、褚周围。

　　时间已近19时了，谭在武把书展开借着站台的灯光看了起来，褚育东站在他旁边哼着小曲，这时，约10米远的一根柱子后面走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走边戴黑色的墨镜，他径直走到谭在武和褚育东跟前：“你们是长春公路客运公司的吗？”谭在武说是。“跟我来。”来人神秘地说，谭在武不敢轻举妄动，试探性地向来人问：“快开车了，票在哪儿？你就是‘一把手’吧？”来人压低声音：“我不是，票在‘一把手’那里。你们跟我来。”在三站台地道口，那人对黑影里一名40来岁的男子说：“‘一把手’，取票的人来了。”“一把手”随即把两张盖有“徐州中转站签字”的车票递给谭在武，谭在武对褚育东说，给“一把手”80元。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褚育东一个漂亮的擒拿将“一把手”掀倒在地，谭在武回头一个扫荡腿将戴墨镜的“马仔”撂翻，埋伏在周围的其他民警一拥而上，给他们戴上了手铐。

　　经审查，“一把手”名叫管高生，“马仔”名叫马利，二人均是徐州市无业人员。从二人身上查获了私刻的徐州车站中转签字印章一枚和没来得及出售的“回头票”20余张。据其交代，“回头票”的来源是从吉林省公主岭市无业人员周宝齐手中弄到的，23日周宝齐还要在公主岭车站接1471次列车长，收其捎去的当日30张“回头票”款300元。

　　乘胜追击！谭在武立即将抓捕情况向乘警大队领导作了汇报。大队领导指示：由其他同志把“一把手”和“马仔”马利押回长春，谭在武和褚育东乘坐1471次列车去公主岭抓捕周宝齐。

　　3月23日，公主岭车站。1471次列车正点抵达。1471次列车长仍如往常一样从车尾下车向列车中部走去，不同的是他的后面多了两位拎着包裹的中年旅客，他们就是谭在武和褚育东。很快，列车长来到了软卧车厢。这时，早已恭候的周宝齐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列车长边与他说话边掏出了300元，周宝齐接钱的瞬间，一副锃亮的“手镯”麻利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当把周宝齐押回长春审查后，3人的犯罪事实就更清晰了：现在列车通过3次提速，每日行驶2000公里左右，上海至长春仅需38小时，而客票有效期长达5天，他们利用这一点，先由吉林省公主岭市的周宝齐在长春站出站口检票员手中以5元钱一张的价格大量收购1346次检过的废票，再由当日20时1472次哈尔滨至徐州的列车捎回徐州，由“一把手”和“马仔”用私刻的改签章给这些废票进行“合理化改签”后卖给旅客。这样，一张车票就使国家损失票款176元。3人交代，自2000年下半年至今年3月，他们每天能出售几十张这种票，春运时更多。粗略地算一下，在不到10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侵吞国家票款就达上百万元。

　　5月19日，记者从长春铁路公安处获悉，“一把手”管高生、“马仔”马利已被批准逮捕，现羁押在长春铁路公安处看守所等候审判。另一同伙周宝齐于同日已被押送至齐齐哈尔铁路教养所劳教两年。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完，周宝齐手中的大量车票是从哪里来的？这些票及票款又是怎样在长春与徐州间运送的？乘警谭在武在给上级的报告中写道：“假如没有内部职工给收票，犯罪分子是办不成此事的！”

　　据长春铁路公安处有关人员告诉记者，最近他们将采取行动，对这些“回头票”的来源进行追查。

　　长春铁路警方侦破的这个案子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今年3月底，由济南开往牡丹江的1450次列车乘警也曾发现类似车票，并从持票旅客中发现诸多疑点。后经铁路警方在济南暗访，发现有多人兜售此类客票。同时，在牡丹江今年年初以来已经入库的票据中，检查出改签的客票755张，案值10万余元。客票改签区段分别是济南至长春、济南至沈阳、济南至哈尔滨，其中济南至长春的最多，达586张。据长春铁路公安处有关人员透露，全国各大站都存在“回头票”现象。

　　长春铁路警方破获了这起倒卖“回头票”的大案，可回过头来人们应该思考的是，现行的有效期制度是否存在问题？是否应该有所改变？

　　记者从铁路客运管理部门了解到，我国从解放以来就沿袭前苏联的有关铁路规章，设立铁路客票有效期制度，根据运输距离的长短，确定时间不等的有效期，从“当日”到最长可达6天。根据有效期制度的规定，在履行相关手续后，旅客在有效期内乘车均有效。据业内人士介绍，设立有效期制度的目的之一是为了方便乘客。因事误点的乘客可以在有效期内到铁路部门指定的售票窗口改签转乘下一次的列车，给乘客提供了方便，同时也减少了乘客的损失。其次为预防高峰拥挤，铁路部门可以利用改签制度灵活安排，既能避免过分拥挤出现安全隐患，又能让乘客在车票有效期内出行。另外，也是考虑到自然因素可能造成的火车长时间晚点情况，运用有效期制度可以及时对乘客的损失进行弥补。但看起来设置十分合理、灵活的有效期制度，在这件案子中却显得有些尴尬，成了不法之徒非法牟利的“温床”。

　　据了解，铁路目前已进行了3次提速，今年10月还将进行第四次提速。如果改签手续依然如故、客票有效期制度仍然不变的话，会给作案分子提供更大的作案空当。

　　据了解，铁道部对于“回头票”问题已给予了极大重视，正着手进行对列车提速后客票有效期的改革，并准备尽快拿出有效可行的方案杜绝倒卖“回头票”现象的发生。本报记者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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