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的交通肇事案

　　4月30日凌晨2时10分，上海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警铃骤响，听筒里传来一个青年女子焦灼的声音：闵行龙柏地区绿苑路桥边有一日本人被汽车撞了，肇事司机已经逃跑，日本人在送医院途中死了……

　　闵行公安分局交巡警支队迅速出动。现场散落着一件血迹斑斑的格子呢西装和一双肮脏不堪的皮鞋，地上留有一小摊血迹，四周是一道道平行的车轮印痕。

　　死者的身份很快确定：佐藤善治，男，69岁，日本国籍，4月23日持旅游护照来沪，住在闵行区某大酒店。与其同时到沪的妻子佐藤登惠子、儿子佐藤公彦称：29日晚上21时许，佐藤善治独自离开酒店，迟迟不归，母子俩徒步外出寻找。30日凌晨1时30分，在绿苑桥边找到已倒在血泊中的佐藤善治。佐藤公彦当即打电话给他的上海籍女友兼翻译冯某，嘱其速开车前来，将父亲送医院救治，冯某很快驾车赶到，三人合力将伤者抬进轿车内，但为时已晚，佐藤善治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冯某遂打电话报警……

　　交巡警查看现场后随即赶到医院。此时，医院已对尸体进行了初检，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器械性损伤，交巡警疑窦丛生：若是被汽车撞了，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伤口，便将情况报告了分局。

　　闵行公安分局局长叶焕聪、副局长卞长忠率刑侦支队、出入境办公室、龙柏新村派出所民警赶赴现场，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出入境管理处也迅速派出侦技人员，共同开展侦查工作。对尸体初步检查表明：死者头部、背部有20余处损伤，死者身上的损伤显然不是车祸造成，而是由他人行凶所致。

　　究竟是谁杀害了佐藤善治？凶手为什么要谋害这个日本人？死者因大出血而亡，为何“现场”遗留的血迹不多？

　　为尽快解开这一系列谜团，指挥员从市局刑侦总队重案支队、闵行公安分局刑侦支队中选派精干人员组成“4·30”案侦破组，连夜开展侦查工作。

　　兵分两路查疑点

　　在“4·30”案侦破组成员中，有不少在刑侦界叱咤风云、威名远扬的人物：王军、卞长忠、傅自由、唐伟强，大家都感到双肩所承担的分量。再过一天就是“五·一”节了，要是赶在节前破案该多好啊！经过商量，大家决定兵分五路迅速行动。

　　一路对“案发现场”重新进行细细勘查，以寻求作案人的蛛丝马迹。经实地测量、比对，“现场”车轮印痕均系721路公交车所留，该车终点站距“案发地”有六、七十米之遥。经深入查验，721路公交车在当晚未发生过任何擦撞事故；再则，从死者伤势看，绝非因交通事故形成，所以“交通肇事”一说可以基本排除。

　　与此同时，指挥员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作出判断：绿苑路桥边绝非发案第一现场，至多是抛尸现场。根据死者的伤势，现场应留有喷射状血迹。然而，不仅地面上遗留的血迹很少，就是路边矮墙和草丛中也没有发现血迹；案发当晚曾下过一阵小雨，地上极易留下印痕，然而现场没有凌乱的鞋印，杂草未经踩踏，完好无损；地面上血迹少，说明被害人接触地面时血液已经凝固，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另外，通过警犬搜索，东西南北走向也均未发现滴血。据此分析，作案人很可能有汽车之类的运输工具。要破此案，首先要找到“第一现场”。

　　第二路对佐藤一家居住的酒店员工及门口的摊贩进行密访，重点了解29日晚至30日凌晨3个日本人的行踪。有人反映：29日晚上这三个日本人同时出门，但具体时间说不清楚。同时，侦查员又对绿苑路桥沿线进行了地毯式的走访。绿苑路桥北侧一女居民反映：29日深夜23时许，她正在给婴儿喂食，猛听得一阵惨叫声，她不由得浑身一颤，赶忙关上窗户熄了灯。

　　第三路找家属了解死者生前的生活习惯。死者之子佐藤公彦说：其父每逢酒后必要独自外出散步，时间往往长达1个多小时。为此，侦查员带着死者的照片，对黄桦路、红松路、虹井路范围内所有的商场、市场、餐饮店、发廊、娱乐场所逐一走访。与此同时，发动派出所民警对辖区内的出租私房、建筑工地开展排查工作，还请居委干部反映情况，提供线索。

　　第四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佐藤善治一家在日本的有关情况。

　　最后一路同女翻译冯某的父母、亲戚、同事进行了深入的交谈，了解到1999年冯某与佐藤公彦在一家娱乐场所相识，佐藤公彦还与冯合资购买了一套商品房和一辆“神龙富康”牌轿车，两人早已同居，双方父母自去年始已有多次接触。侦查员还了解到，29日晚上至30日凌晨1时30分前，冯某一直在上班。

　　大规模的调查后，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萦绕在侦查员的心头：为什么佐藤母子在绿苑路桥边一发现佐藤善治，就断定这是一起“交通肇事案”？案发地地处荒僻，黑灯瞎火的，来自异国的佐藤母子人生地疏，又无照明工具，他们怎么会找到已“倒在血泊中”的佐藤善治？案发时，冯某明明在上班，为什么说是她开车将死者送到医院去的？案发前几天，佐藤善治喝了酒，总是独自外出，29日晚为何一家三口同时出门？

　　第一现场在轿车内

　　4月30日下午16时许，佐藤母子及冯某被请到派出所谈话。

　　令人惊异的是，一进公安机关大门，佐藤登惠子就显得坐立不安。她一再向侦查员提出，自己心脏有病，所带药品已经用完，急需返回日本取药，并称已买好5月1日返日的机票。

　　丈夫被人杀害，妻子却急于回国，侦查员窥破她内心的极度慌乱；再则，医治心脏病的药品上海能买到，日本进口的也有，根本用不着赶回日本。

　　在谈话中，细心的侦查员在佐藤公彦的两个耳朵内发现残留着的喷溅血迹，这更是使侦查员惊诧万分。

　　恰在此时，对佐藤一家在日本的情况调查也有了下文。4月23日，佐藤公彦在离开日本前特意为其父购买了人寿保险，受益人就是佐藤公彦，如果其父意外死亡，他就可获巨额赔款。据此，侦查员心中不由得产生疑问：佐藤公彦会不会是杀人凶手呢？

　　侦破组的同志们坐下来，对发案前后的各个环节再次进行冷静地梳理：佐藤善治喝酒后外出———母子俩步行出门寻找佐藤善治———在绿苑路桥边发现“倒在血泊中”的佐藤善治———打电话给冯某，叫她开车前来送佐藤善治上医院……

　　说起“开车”，侦查员们只觉得电光火闪一般，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把那辆送佐藤善治上医院的“神龙富康”牌轿车开过来，仔细查一查，看看车子里有啥“名堂”！

　　此招果然灵验。在这辆轿车内的顶部、车门、座位上下、凹陷缝处、车厢四壁等都能找到静态喷溅血迹。尽管该车已经过擦洗，但血痕仍历历在目。经刑科所鉴定，血型与被害人一致。侦破组确认：案发第一现场就在这辆轿车内，佐藤母子及冯某有重大作案嫌疑！侦破组决定同三名嫌疑人进行正面交锋。

　　涉外命案水落石出

　　刚刚到案的冯某一口咬定是她开车送佐藤善治上医院的，还矢口否认她与佐藤公彦之间的关系，但她没料到侦查员已掌握了她的情况。当她知道佐藤善治并非死于“车祸”，而是被人杀害时，她害怕了，便如实向警方供认了自己作伪证的经过：

　　4月29日上午10时30分，冯某按预先约定，驾车至佐藤一家所住的酒店，将他们三口接至奉贤县南桥冯某父母所开的一家食品厂参观，中午在镇上用饭，下午14时，将佐藤夫妇送回酒店，她与男友佐藤公彦一起外出喝咖啡，给汽车加油，然后与冯某的姐姐去顾戴路看商品房，傍晚与佐藤母子去烧烤城吃晚饭。餐间，佐藤登惠子不断咒骂她的丈夫。晚上20时，她开车送佐藤母子回酒店，根据佐藤公彦的要求，她把车留下了。为了避人耳目，佐藤公彦把车开至红松路泊下。

　　当晚22时，冯某还在上夜班，佐藤公彦突然打电话给她，说他父亲不见了；1个小时后，又给她打电话，说还没找到父亲；零点，她打电话问佐藤公彦找到父亲了没有？得到的回答是“仍未找到”。至30日凌晨1时30分，他突然来电话说已找到父亲，但倒在血泊中，看来遇车祸了。他已开车把父亲送到医院，要冯某马上赶到医院。他再三嘱咐冯某，如果警察调查此事，要她一口咬定是她开车送父亲上医院的，因为他没有驾车执照，无证开车会被警方拘留的。为避免警方生疑，佐藤公彦叫她代为报警。当她乘出租车赶到医院时，佐藤善治已经死亡，佐藤登惠子坐在车里没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哭。至于佐藤善治究竟怎么死的，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车子一直掌握在佐藤母子手中！

　　佐藤母子的谎言被侦查员一一揭穿。经过10多个小时的较量，5月1日凌晨4时30分，两犯罪嫌疑人只得向警方从实交待了杀害佐藤善治的经过。

　　佐藤登惠子结婚几十年以来，一直饱受丈夫虐待，有好几次被丈夫毒打后送医院救治，有时还被打成骨折，其子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深怀不满，母子俩早已密谋要杀死佐藤善治。4月中旬在日本时，佐藤公彦向母亲提出要制造车祸杀害父亲，因为父亲曾买过人寿保险，如果出车祸死亡，这样他们就可获得一大笔保险理赔金，这笔钱如用于他所经营的公司，可大大改善公司的经营状况……所以，这次母子俩特地陪同佐藤善治来沪，铁了心要置其于死地。但他们抵沪后，天气一直不好，他们原定5月1日返日，所以到29日，佐藤公彦焦急起来，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4月29日晚上19时，佐藤善治在喝了妻子放有2片催眠药的啤酒后，由母子俩陪同走出酒店，至红松路，母子俩将其哄骗上车，坐于副驾驶座上，其妻佐藤登惠子坐于后座。佐藤公彦开车在荒郊兜了几个小时，至深夜23时，两人见老头子已昏昏入睡，用事先准备好的石块、榔头朝佐藤善治的头部砸去，被害人本能地以手捂头，母子俩还是残忍地砸了下去，一连二十几下，把佐藤善治活活砸死在车内，然后把车开至绿苑路桥，将死者沾满鲜血的外套和皮鞋丢弃在路边，伪造了“交通事故”现场。在去医院途中，佐滕公彦再次打电话给冯某，指使她作伪证，并报警……

　　紧接着，母子俩到冯某单身居住的房间，把自己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匿藏在衣橱内……

　　根据两嫌疑人的供述，警方很快在冯某房中起获到血衣、血裤及作案工具。

　　证据确凿，杀人嫌疑犯佐藤登惠子、佐藤公彦以及作伪证的冯某当天被警方刑事拘留。

　　一起蓄谋已久的跨国谋杀案不到24小时就全案告破。

　　5月2日，中共上海市委副书记、市委政法委书记刘云耕对此案作了高度评价：“这个成功的案例可列入‘精品案’。”赵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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