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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准鼓点读莫言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24日09:32 新京报

  2月17日,本报刊发阿乙等人的书评,认为莫言的新作《生死疲劳》在文体上获得解放的同时,在精神上却并没有太大的突破,此外坊间也有不少类似的批评,比如认为《生死疲劳》动物与人的视角变换不协调,给读者带来很大的阅读疲劳等等。对于这些看法,书评人黄昱宁认为,文体的花腔并没有像某些评论者说的那样,扰乱、削减主题曲的旋律,更没有因为相当篇幅用动物的视角叙述就“怠慢”了人———这完全是一组互相补充互相刺激的关系。

  

踩准鼓点读莫言

  莫言的《生死疲劳》出版之后,引起广泛关注,不同人对这部小说的评价相当不一样。

  

踩准鼓点读莫言

  □书评人 黄昱宁

  以一个书评人的姿态,我有必要端住矜持,搬出术语名词来砸晕读者乃至砸晕莫言———就像《生死疲劳》封底上那四段广告词:将土地放在记忆的丰碑前……向中国古典小说和民间叙事的伟大传统致敬……吊诡和狂热、唏嘘和罹难……章回体、诗篇———排场既然已经摆得那么煊赫,分明是往宏大里折腾的架势,那么,眼下我鼓捣篇书评,无论是顺着它吆喝还是逆着它诟病,都不难做出抢眼的文章来。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再加上一串西式语词:魔幻现实,多角度叙事,复调,消解,《百年孤独》抑或《变形记》。

  然而,以一个两天里一字不落地读完全书的人的姿态(注:版面字数49万,目测实际字数应超过45万),我却只能先将憋了一肚子的话诉诸通感:字儿先在眼前晃悠,输进大脑转一圈鼓胀得太阳穴生疼,再从耳朵眼里蹦跶出来: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要命的是这锣鼓点快则快,偏纹丝不乱,音不飘来气不断———有那么一会儿我倒真盼着它卖个显要的破绽出来,好让我暂时扔开书,堵上隆隆作响的耳,闭上昏昏欲睡的眼。

  且慢,也不是全没破绽。“这场九十年代初期的豪雨暴露出了那个年代的虚假繁荣外表下遮盖着的种种弊端。”(468页)纯教科书式的腔调看得我咯噔一下,类似鼓点密集处突然冒出一声刺耳的饱嗝———来自某个刚灌下三五瓶啤酒的胃。更典型的例子出现在小说的最高潮,故事大局已定,人物各安其命,主人公蓝脸的墓碑上给刻了那么一行字: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莫言啊莫言,如此高度概括主题的话您老都给嵌在小说里了,还要我们这些写书评的,做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成功地把故事讲到这般花团锦簇的份上,莫言其实应该对这故事所能唤起的共鸣,抱有更大的信心。来自土地,回归土地,这样的抽象概念已经来自故事并回归故事,大可不必煞费苦心地提炼出来,至少可以讲得再少点、再淡点。当然也有评论者意见正相反,认为莫言除了在《生死疲劳》里把故事讲得天花乱坠以外再无旁的长处———换言之尚欠深度,还有人主张要用“奥康姆剃刀”替这部小说的描写部分消消肿。对此,我不敢妄辩,只能小声嘀咕一句:“这‘天花乱坠’的故事,真的是那么无足轻重吗?说剃,就能剃得?”

  那就回过头来嚼嚼故事本身。为了便于行文,先按下那些转世轮回的迷雾不表,从最核心的情节线说起。西门屯地主西门闹,1948年被枪决,其养子———原来的长工蓝脸与其二姨太迎春结婚,在人民公社大干快上的年代坚持“单干”,不惜妻离子散,一直捱到包产到户,捱到土地合久而分乃至被大批进城的农民抛在身后……时代(1950—2000)像个笨重的巨人,在所谓“螺旋形上升”的发展状态中气喘吁吁,而那一亩六分地和前后几头牲畜,却始终是他蓝脸立脚生根、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依靠。他就认一个死理:亲兄弟还要分家,你们闹到一块既没有道理也没有出路。是,道理就这么简单,我不想动用什么土地、生命、自由的大词儿来吓唬人,能就事论事地悟透如此朴素的表述,其实也就够了。

  但这个核心故事不是用我这么老实的讲法展开的。叙事双方,一个是蓝脸的儿子蓝解放,他几乎是那些主要人物里唯一活到二十一世纪的———似乎活下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可以把这个故事以人的角度讲完,否则多半也会被作者打发到坟墓里“回归土地”;另一个,是故事还没开场已经死去的西门闹,他并没有作为一缕冤魂飘在空中俯视大地,而是转生为与主人公们息息相关的驴、牛、猪、狗、猴,最后以蓝家第四代的身份降生回人世———这样做的好处是,西门闹及其化身既实在又虚无地参与了这五十年的离合悲欢。小说里还有个“写小说的莫言”,有时负责融入故事里打造关键人物的人生转折点,有时又负责跳出故事外将角度拓展得更丰富更真假莫辨。

  我不晓得这么叙述,会不会让人以为书写得很聒噪。而事实上,将这样庞大的结构驾驭得节奏清晰(写这几个字的时候,鼓点声再度于耳畔响起),正是莫言在《生死疲劳》里最大的胜利。在我看来,文体的花腔并没有像某些评论者说的那样,扰乱、削减主题曲的旋律,更没有因为相当篇幅用动物的视角叙述就“怠慢”了人———这完全是一组互相补充互相刺激的关系。任何小说要解决的问题无非是“讲什么”和“怎么讲”。《生死疲劳》的“怎么讲”可以得附加分,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讲什么”该有的分数。举个例子,由人转世的动物个个灵性非凡,但它们所创造的每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片段都不挣开现实的基本认知,都基本不偏离故事行进的轨道。我说“基本”,是因为,像所有文气沛然的作家一样,莫言也有写着写着在枝枝叶叶上耽搁略久的时候———“猪撒欢”可读性最强,但累赘的耽搁似乎也最多。

  最具争议的部分集中在最末一章“结局与开端”。人死得太多太快,戏收得太满太圆;为了将轮回的圆周填补完全,为了照顾结构之美,而将这一部分的情节安排得“面目可憎”(引某书评语)。我同意蓝开放和庞凤凰之死比较突兀,但是,站在莫言的立场上大约也可以反问一句:这样的评判其实还是建立在现实主义的语境上,谁说过我的小说一定得全盘皈依这道法门?谁说过小说一定得那么写?

  至于那些嫌《生死疲劳》的笔触老在动物堆里厮混而没有充分展示人物心理的说法,我不以为然。在动物的独白中,你难道感觉不出人的倾诉与呐喊?西门牛的犟折射得出蓝脸的倔,西门狗和蓝解放一样蛊惑于庞春苗的气味与爱情。假如小说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非得依靠“蓝脸心里想:……”来识别人物心理分析,那么,我劝你还是不要看《生死疲劳》吧。你的心脏肯定受不了那排山倒海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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