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书简]福山：倡导“现实的威尔逊主义”

　　批评新保守主义的新作再度引发美国舆论争议

　　《处于十字路口的美国》 弗兰西斯·福山著

　　耶鲁大学出版社2006年3月版 定价：25.00美元

　　美国的日裔学者弗兰西斯·福山（FrancisFukuyama）的著作一再引发美国国内的激烈争议。

　　今天，美国知识界新自由主义者与新保守主义者两大派系泾渭分明，如果伊拉克局势恶化，两派矛盾可能变得更尖锐。美籍日裔学者弗兰西斯·福山自从1992年发表成名作《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一书之后，因为他在书中为美国在冷战中的所谓“胜利”而欢呼，所以一直被公认为美国新保守主义的思想精英，近日福山的新作《处于十字路口的美国：民主、权力与新保守主义政治遗产》一书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在全美舆论界引起震撼，美国重要报刊，如《纽约客》等都异常关注此书，因为书中显示出福山竟然在新保守主义阵营内部举起反旗，并且提出了诸多值得美国公众深入思考的问题。

　　福山在书中总结出，美国国内的所谓新保守主义思潮主要建立在四个原则之上：第一，主张美国政府放弃旧时代的极端务实主义作风，在处理国际事务中首先注重所交往国家的政治实质，即以一个国家的民主进程为标准判断美国的敌友；第二，主张美国可以因为道德原因动用武力，解救受到外国政府残酷压迫的人民；第三，对于任何国家政府主持的社会政治与经济改革采取完全怀疑与否定态度；第四，对于国际法则同样持不信任观点，因为新保守主义者不相信某些国家会真正遵守法则。从这四点中，不难看出新保守主义思想包含的极多错误与自相矛盾的成分，美国新自由主义思想权威本杰明·弗里德曼在最近的新书《经济增长的道德后果》中，就强调国家政府采取进步改革的重要意义，而这对于发展中国家发展国力、抵御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侵蚀尤其重要。虽然福山在新书中没有表示他对于新保守主义派的基本原则的彻底反对，但是他认为新保守主义阵营中的某些人已经走火入魔、甚至走上了一条信奉无限制使用武力的道路。

　　福山自称他写此书的原因起于2004年2月，当时他在华盛顿美国企业研究所听新保守主义极端派作家查尔斯·克劳萨默的一次讲演，这个讲演咄咄逼人的题目是：“民主的现实主义：美国在一元化世界中独一无二的外交政策”。克劳萨默宣称：“我们支持民主，不惜抛家舍财，不惜流血牺牲，为消灭我们现存的敌人，我们要战斗在最重要的地方”，他说这个现存的敌人就是“阿拉伯伊斯兰宗教独裁主义者”，他认为美国应该像在二战中消灭德、日法西斯一样把敌人从地球上铲除干净。福山闻听此言感到震惊，因为他原本觉得在伊拉克局势日益动荡之际，美国政府应该反省近年来所推行的外交政策了。他突然怀疑自己是否仍然与新保守主义阵营中的成员们持相同观点，他找到美国《国家利益》杂志主编约翰·奥·沙利文，要求写一篇文章。《新保守主义时刻》一文发表在该杂志夏季刊号上，福山在文中指出：新保守主义已经发展成为一种他无法继续赞同的观念。

　　克劳萨默在杂志秋季刊号上发表文章《为民主的现实主义辩解》，反击福山。福山去年春天在耶鲁大学的专题讲座中再度反击克劳萨默，并为美国外交政策寻求新的出路，把它定名为“现实的威尔逊主义”，他又把在讲座中发表的讲稿加以扩充，《处于十字路口的美国》一书正式成型。

　　福山在书中写道：“把反对少数恐怖主义分子的战斗与两次世界大战或者冷战相比，这极大地夸大了问题的规模，无异于表示我们要与阿拉伯和穆斯林世界的主要国家为敌。在伊拉克战争之前，我们大概只同世界上几千名计划不惜牺牲生命而对美国制造毁灭性打击的人作战，但是现在这个问题的规模已经成倍增长，因为我们已经给自己制造了灾祸。”福山认为，美国政府执意铲除伊拉克的萨达姆政权，但是预先没有制定好帮助伊拉克重建与发展经济的可行性计划，从而导致美国如今陷入一场代价极其昂贵、时间极其漫长的斗争，却无法保证危险动荡的伊拉克社会不会突然失控，而美国狂妄自大、一意孤行的外交形象又使其失去了众多盟友的好感和拥护。福山觉得，像克劳萨默之辈的新保守主义分子，也许是被他们自己的豪言壮语冲昏头脑，当真把铲除萨达姆与消灭希特勒等同看待，也许是陷入了所谓“美国特殊化”的妄想，认为美国“至高无上”的价值观念允许美国在世界任何地方推行霸权主义，而不受其他国家的那些权衡利弊、谨慎行事等外交规则的限制。

　　福山提出的“现实的威尔逊主义”，是他对于美国外交政策提出的新的主张，他认为美国在外交事务中既应当保持具有理想的国际原则，又应该从现实出发，认清采取军事手段的局限性，主动与其他国家加强合作，共同解决国际争端。评论界在评价福山的新书时，对他敦促美国决策者反省使用武力外交的努力给予肯定，评论家们还特别注意到，福山与新保守主义阵营分道扬镳的举动，并非是在美国外交陷入困境时的突然行为，早在2002年美国准备进军伊拉克的时候，福山就是新保守主义派中的异端，警告公众不要过分夸大基地恐怖主义组织的威胁。追溯福山的成名作《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时，读者们会同样发现他并非像很多新保守主义者那样，认为美国由于在冷战中采取扩军备战的政策，所以赢得胜利，他更注意到前苏联体制内部种种固步自封的因素是导致其政权瓦解的原因。某些评论者甚至认为福山把进入现代化社会视为一个促使人们逐渐增加理性、消除迷信的过程。

　　在《处于十字路口的美国》一书中，福山宣布了他的思想倾向的最新发展，即认为经济增长与社会财富的增加是消除世界争端的基础，最应该为美国外交决策者所重视，而政权更替是被事实证明的不可取的做法。

　　评论界认为福山的思想正在向与新保守主义阵营相反的方向倾斜，很多评论家更希望那些曾经为伊拉克战争摇旗呐喊的人士能够认识到错误，采取更清醒的态度看待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

　　□啸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