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误牌

　　北京某高校有历史悠久的清谈传统，即便在八卦横行的今天依然有好此道者。这虽是善事一件，但时下有一类清谈者完全脱离了史上清谈治学清谈忧国的语境，完全把清谈当做炫耀自身存在的惟一方式，不分场合、不辨氛围一味地制造清谈噪音。

　　如果在宿舍、教室、公共空间等清谈享有默认的“治外法权”的地方，再怎么说些故作高深的话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有些清谈者偏偏要跑到校园外边的休闲娱乐场所里满嘴学

　　古有清谈误国，现在的清谈噪音制造者虽不至如此，但以清谈干扰其他精神健全人士的正常视听权的案例却在某校周边地带屡见不鲜。前些天俺们就碰上了一件“清谈误牌”的事情。

　　那日我与几个媒体的朋友在某校附近的上岛咖啡小聚，一边饮茶一边斗地主。这时旁边来了一桌研究生加青年教师模样的人，三男一女，一落座就开始高谈阔论。这帮人的话题横跨诸多学科，从法学到文学到哲学到史学到社会学到语言学。无数让人景仰的名字在上岛咖啡的夜空中飘荡，师徒如钱穆和余英时，恩怨情仇如海德格尔和阿伦特，远如孔孟、老庄、司马迁，近如哈贝马斯、布尔迪厄，不胜枚举。其中的那位美女仿似担当了一个提问的角色，而后三位男性学人自说自话地解答，每人各说一辞，互不干涉互不交流但都说得青筋暴凸，仿似在比赛谁的嗓门大。

　　这三位的清谈理路颇为凶险，常常借着美女的问题一路发展，把话题提升到一落地就能砸死人的高度，譬如中国古代没有历史书写的自觉性啦，社会学作为一个学科应该解体啦，经学传统的中断乃至中华文化传承的断裂应该归罪于梁启超啦，罗尔斯《正义论》的漏洞大于贡献等等。

　　看这情形，清谈似乎只是表象，整个现场可以简化为三个男性知识分子之间魅力争夺战，通过比拼音量来争夺惟一一个在场异性的好感。我一直在等他们说出时下颇为流行的施特劳斯和施密特，可惜直到我们走，那只靴子都没有落下，看来这场魅力争夺战还要残忍地进行到半夜。

　　由于我就住在某校附近，所以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可以做到一边听一边出牌，打牌的理路没有受那帮学人怪异的清谈所干扰。另外两个媒体的哥们儿就惨了，他们很少与这种场面零距离接触，每听到一个高山仰止的名字和骇人听闻的话题就凝神细究，间或还要喃喃自语地表达一下不同的意见，结果该出的牌不出，不该出的牌乱出，明明都是打得比我好的高手，因为清谈的干扰结果输得一塌糊涂。此所谓“清谈误牌”者也。

　　□胡续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