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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访80年代]与妈妈谈那从前的事情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9日16:51 新京报

  两代人关于80年代的非正式交流

  「80年代的流行阅读」

  

[重访80年代]与妈妈谈那从前的事情

  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从80年代流行至今。

  

[重访80年代]与妈妈谈那从前的事情

  萨特1980年去世后,“存在主义”传到中国并盛行一时。

  

[重访80年代]与妈妈谈那从前的事情

  表现主义作家卡夫卡在80年代影响了大批文学青年。

  [对话人]崔卫平北京电影学院教授(母亲)唐磬中国政法大学国际法学院学生(女儿)

  唐:这回我们谈谈80年代,不是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而是在沙发上面。

  崔:你小时候有一次对我说:“妈妈我们谈点不懂的事情吧”。眼下正是这样一个机会,你1985年出生,80年代对你来说是一个“不懂的事情”的年代。

  唐:是这样的。实际上我的记事基本要从1990年之后算起。而对于这之前的事情记得非常模糊。比如,我自己出生时的事儿,都是后来听你们说,像听另一个人的故事似的。

  80年代的生活:住房、下海、倒爷

  崔: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时期,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与你就像一个人。1984年底我离开南京大学来北京电影学院报到,我怀你四个月。系主任设想了三件我可以做的工作,问我的意见如何,我告诉他我怀孕了,我至今记得他失望的表情。很长时间在电影学院,人们提到我时就说“那个刚来就怀孕的人”。

  唐:我知道现在的毕业生留京都不是很容易,你们那时候只要填上就可以来?

  崔:当时的政策好像是,研究生的分配如同部队转业一样,对方的工作地点在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你爸爸是本科毕业来的北京,这样我就“随军”了。

  唐:那当时电影学院给解决房子问题吗?

  崔:一直到我上火车来北京,都没有想过房子的事情,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当时电影学院在北郊朱辛庄,不方便,所以暂时栖居在你爸爸的单位诗刊社,最早是挤在办公室一个单元的厨房里,大约三四平米吧。

  唐:我听爸爸说,当时做饭也是在办公室里?

  崔:不仅做饭自己吃,还能请客呢,用电炉、火锅,许多人都去过我们在诗刊社的“家”,就像中国新诗的一个接头地点。

  唐:好像你们当时流行一句话:“十亿人民九亿倒,只有一亿在思考;十亿人民九亿捞,还有一亿正弯腰;十亿人民九亿侃,还有一亿在发展。”

  崔:这是编的顺口溜,为了朗朗上口,你别信。哪有“一亿人民在思考”?有一万人就不错了。朋友中也有下海的,有一位诗人下海以后,来到我们家发表高论:“没有欲望的人是可耻的!”人们好像才刚接触到自己的欲望。

  唐:那你们对下海怎么看?

  崔:妈妈从来没动过心,觉得那不属于我的事儿。寻遍我全部的血液以及我祖上的遗传基因,都找不到一点经商的影子。我知道那件事情不属于我。我的一个在海南报社工作的女朋友,文质彬彬的女孩,她说她们当时人人都在当“倒爷”,上午去一个地方看钢材,下午去另一个地方看电视机,晚上可能就批发拖鞋了。

  唐:你们那时的工资是多少?

  崔:一百块钱多一点点,一百二十块左右吧。请一次客需要四五十块钱,有点吃不消。经常是来客人以后,做好红烧肉,我先盛半碗起来,滚烫的就放在冰箱里,留给你第二天吃。这叫“护食”,老虎的妈妈才干的事情。那时你爸爸编书,诗刊社办函授,也有点收入。

  80年代的大学思潮:美学、萨特、昆德拉

  唐:前两天看到的杂志上说,80年代的大学生还经常在食堂讨论美学和诗歌?

  崔:我记得刘晓庆有一张照片,是她在拍古装戏的间隙,抓紧时间看书,依稀能够辨认出那本书的书名,叫《论美》,是国内一位学者写的。我们南京大学中文系老师第一次在全校开公开课“美学”,第一节课教室爆满,人们认为美学是教他们如何学习生活美。到那儿一看,原来是从亚里士多德谈起,很快人就走光了。

  唐:我们现在可不会上这种当了,顶多栽在小聪明上。有一门课叫“批判性思维”,老师头一节课就说,是“批判性———思维”,不是“批判———性思维”。

  唐:你到电影学院教书之后,和学生都说些什么?

  崔:我讲萨特。我在电影学院开课,第一个完整的班级是85班,就是后来所谓的“第六代”。我给他们讲存在先于本质,讲“人不是一把裁纸刀”。第一学期是“艺术本体论”,都是那些深刻激愤的东西,第二学期是“形式论”,有些同学变得不适应了。记得有一个录音系的学生,经常迟到,穿着拖鞋,好像是要引起我的注意。他最终期末考试时在考卷上写道,你这个老师打开了“铁窗子”,却不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走。这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当老师的责任重大。

  唐:除了萨特,当时还都流行些什么呢?

  崔:加缪啊、卡夫卡、黑塞、T·S·艾略特,还有一本西班牙人乌纳穆诺的小书《人生的悲剧意识》,我们也传来传去地看。我曾经买过不只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送给我的学生。我自己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我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属于我个人的阅读史,并不是当时人人都在读他的书。

  唐:昆德拉现在还比较流行,其他人可能就没那么热门了。总之,这是一种从把自己绕晕了当中得到的乐趣。我第一次接触萨特“你是你所不是”以及“自欺”这些概念时,整整两天转不过脑子,在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盯着柳树发呆。

  崔:哲学的确有种符咒的功能。但是,经过一个艰苦过程得到乐趣,比只有简单过程得到乐趣,要多得多吧。

  两代人生活方式的对比:“在路上”与“在凳上”

  唐:这种阅读会伴随读书笔记吗?

  崔:我写了多年的日记,整个80年代都在写,所以读书的心得也就流进了日记。一些偶发的思想,临时的灵感都写在日记里,这个优点现在没有坚持下来,现在很少随手往纸上写点什么东西了,而那正是思想酝酿的土壤。

  唐:许多朋友向我反映:“你妈妈BLOG更新太慢啦!”看来妈妈写日记倒是很勤快,可惜我们又看不到啦。

  崔:我们的日记只给自己看。如果别人问我今天怎么样,昨天怎么样,我会对他说我是刘胡兰,对我自己“一问三不知”。一想到如果别人知道我正在干什么,脑子里正在想什么,就觉得难以接受。

  唐:这点和我们非常不一样。现在除了博客,还有“播客”,“拍客”,有像“豆瓣”、“大众点评网”这样开放给所有人的表达意见的网站,有自己录歌,自己拍DV,拍照片,玩LOMO,DIY各种小玩意儿,我们在找各种办法表达自己。

  崔:有这么多释放自己的渠道,你们还会感到压抑吗?还会激愤如当年喝许多酒吗?一心为了把自己灌醉的那种喝法?

  唐:激愤的人还是有的呀,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某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我们现在也喝酒,就是为了灌醉别人才喝的。一般来说,大批量的喝酒还是在六月份,送大四的时候。

  崔:那时候我也和电影学院的学生一起喝酒,不过好像现在学生中抽烟的现象没有以前多了,是不是?

  唐:我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回事。现在好像男生抽烟的少了,女生抽烟的多了。

  崔:那时候抽烟对许多男生来说算是一种成年礼。是某种渴求叛逆、成人的标志,好像抽烟就老成了似的。

  唐:是不是会抽烟会喝酒的男生比较容易交到女朋友?

  崔:好像是会喝酒的女生比较容易吸引男生吧(做沉思状,唐大笑)。很可能抽烟的男生比较吸引女生。

  唐:据说当时的男生到了冬天,还互相比谁的围巾更长?

  崔:很有可能,我的大学同学中男生大部分没有围巾。至少我不记得,没有印象,没有一条围巾吸引过我。

  唐:我曾经用了一个比喻。如果用“在路上”形容1968年那一代的话,那么我们这代人可以用“在凳上”来形容。信息的丰富或者说爆炸使得只需坐享其成就可以了。等待多于寻找。“在凳上”和“在路上”相比,或许要更加早熟,更加独立,但却也更加孤独,更加缺少一种生机勃勃的激情。

  我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是不是如此,至少就我自己而言,我对80年代的生活还是比较憧憬的,它似乎更符合我对于青春的理解。有着更多的勇敢与挑战,单纯或真挚。当然这也只是我根据许多后来的描述拼凑出来的想象,真正完整而真实地还原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不可能的。

  崔: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生活在别处”,我小时候还遗憾自己没生活在战争年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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