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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罗斯情结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24日14:00 光明网

  “文革”前苏联小说翻译最多,我小时候也最容易找到。起初我喜欢盖达尔。我是不大相信个人记忆尤其是童年记忆的,尤其不愿意以此作为价值判断的标准;但是盖达尔现在已经不大有人提及,虽然大家都喜欢“怀旧”,可是也没有他的份儿,我还是觉得奇怪,这位作家总不至于就这样被遗忘罢。他的选集共有两卷,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少年鼓手的遭遇》、《学校》和《铁木尔和他的队伍》,都带有传奇色彩,而又是少年儿童的真切感受,很是引人入胜,虽反复阅读亦不感厌倦。另外两本已经忘了作者姓名的小说,《马列耶夫在学校

和家里》很有光亮,《瓦肖克和他的同学们》则色调略暗,都写的和平生活,其中种种烦恼和快乐,都是我的实在生活中所完全缺乏的。我那时有点儿孤僻,找不到愿意和我一起玩的伙伴,马列耶夫、瓦肖克和《学校》的主人公鲍里斯·戈利科夫就成了我最好的朋友。而他们对于我的意义还不限于此。瓦肖克比马列耶夫年龄要大一些,经历也就不同,二者正可相互接续;再加上盖达尔笔下那些人物,他们可能比我自己更是真实的我也未可知,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替我制造了一个颇有意味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遗憾的是收有《铁木尔和他的队伍》的《盖达尔选集》下卷,后来不知怎么遗失了,从此铁木尔就给我留下一个不辞而别的朋友的记忆。

  后来读到的多半是所谓“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品,但是当时哪里看得清楚,若论对我的吸引力,还着实不小,因为其中往往有些在中国小说里看不着的东西,譬如并不回避爱情描写,对人性也不无揭示,等等。举个例子,柯切托夫的《叶尔绍夫兄弟》和《州委书记》曾经让我着迷;以后才觉察到其中的倾向问题:它们与爱伦堡的《解冻》(虽然这本书写得并不怎么样)所启示的苏联文学新的方向正处于对立位置,无论用文学史还是一般历史的眼光看,都不啻是一种反动。苏联小说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并不一味光明,色调往往比较黯淡,也就是稍稍复杂一些。这在思想上未必对我有很大影响,但总归替我打开一点眼界。当然苏联小说并不一概被“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规范住,真有成就的也有一些,譬如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气势磅礴,场面恢宏,葛利高里个人的命运,他与阿克西尼亚的爱情,都很牵动人心。大概是主人公一直不曾找到方向,全书笼罩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惆怅。我还是30年前读的,其中描绘的顿河风光,现在想起来依然浮现眼前,然而也是带点儿惆怅调子的。

  80年代初我买到内部发行的马克·斯洛宁著《苏维埃俄罗斯文学》,用整整一个通宵读完,迄今还没有一本文学史类书籍给过我这么大的震动。作者特别标举的那些与正统根本对立同时也是最有成就的作家,此前我只知道一位索尔仁尼琴,却没想到他实际上属于一个被活埋了的群体。此后这些作家的作品陆续翻译过来,我尽量买来阅读。它们对我的影响可以说是在艺术和思想两方面,虽然我不大喜欢这么分开来讲,但是因为所处环境比较切近,阅读它们确实对我的观念彻底更新有很大帮助。这包括扎米亚京的《我们》,巴别尔的《骑兵军》和《敖德萨的故事》,布尔加科夫的《大师和玛格丽特》,普拉东诺夫的《切文古尔镇》,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格医生》,索尔仁尼琴的《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等。20世纪以想象见长的作品颇有不少,《大师和玛格丽特》最不可企及。这里有两个作者,一个极尽想象之能事,奇妙,饱满,达到疯狂的地步;另一个君临于这一切之上,无论布置,还是表现,都无比完满,丝丝入扣,滴水不漏。我从日瓦格医生的抉择和他的命运中所得到的共鸣,也许超过此前和此后读过的所有苏联小说。至于索尔仁尼琴,苦难成就了他,而他也在小说和别的作品中,把苦难升华到了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苦难不仅是经历了什么,更在于感受了什么,思考了什么。

  以上所说只是“苏联文学”;就中最好的东西,其实属于一个伟大的文学传统,即俄罗斯文学。我曾经说,无论从人生体验、情感体验,还是从作品本身的创造性和所具有的分量来讲,俄罗斯文学作为一个整体,都可以被形容为世界文学的青藏高原。“黄金时代”最重要的四位作家,若论个人口味,我最接近陀思妥耶夫斯基,其次是果戈理,托尔斯泰未免敬而远之,屠格涅夫不能不屈居末位了。大学毕业之后,要等20天才去医院报到上班,我盘算一下怎么利用这段时间,结果决定用来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他的小说,如果要我特别举出几部谈谈印象,则《卡拉马佐夫兄弟》最伟大,《罪与罚》最深刻,《白痴》最痛苦,《群魔》最黑暗,而它们一概都惊心动魄。此外《死屋手记》有他很少见的纯净。《地下室手记》则可以视为整个陀思妥耶夫斯基文学的一份索引。果戈理的《死魂灵》和《彼得堡的故事》看上去可笑,内底里却相当可怕。果戈理可以说是前卡夫卡时代的卡夫卡。对这世界他尚能冷眼旁观,卡夫卡却不能不直接面对了。

  此后的“白银时代”作家,首先应该提到契诃夫。人无法承受普通生活,这是他总的主题。契诃夫抑郁,黯淡,绝望,几乎令人窒息;但是这一切又都为他所克制着,往往只是一种暗示。我读过的小说中,没有比他的耐得咀嚼,回味无穷的了。他的剧本也是我的爱读书,特别是《海鸥》、《三姊妹》和《樱桃园》,较之他的小说,好像更多一点飘忽惆怅的诗意。作者真是悲观到极点的人,只不过不轻易说出这悲观罢了。此外我非常喜欢蒲宁、库普林、阿尔志跋绥夫、索洛古勃和安德列耶夫。读了库普林,再读蒲宁,再读阿尔志跋绥夫,似乎经历一个从灵到肉、从清到浊的过程,虽然灵与肉,清与浊,都是特色所在,并不能由此分出高下。蒲宁和库普林都写爱情,却根本不同:库普林写的是天上的爱,而蒲宁写的是人间的爱;库普林更纯洁,而蒲宁更深刻。他们之间似乎隔了一个世纪。索洛古勃深邃,阿尔志跋绥夫阴暗,安德列耶夫激越。——附带说一句,今年我得以参与出版索洛古勃的《创造的神话》、阿尔志跋绥夫的《绝境》和安德列耶夫的《撒旦日记》这三部从未译介到中国来的俄罗斯经典巨著,实为平生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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