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军披露《小兵张嘎》发行困境

　　制作耗时6年，动画版《小兵张嘎》图书《使命》先于影片面世

　　◇人物名片

　　孙立军1964年出生，1983年毕业于河北工艺美术学校，1988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动画专业，现为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院长、《小兵张嘎》总导演，获得2005华人动漫杰出

　　“我就是要证明，假如连《小兵张嘎》这样的题材都能赚钱，其他题材有什么不能赚钱的？”

　　本报讯（记者刘晋锋）本月9日下午16点到17点半，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院长孙立军导演的中国原创动画电影《小兵张嘎》将在该院标准放映厅放映，它被当作“中国原创动漫之旅”第三届海淀文化节暨第五届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漫画节的开幕影片。

　　这部由孙立军和600多人耗费6年时间导演的动画版《小兵张嘎》虽然已经完成近一年，但是卡在“发行”的问题上，迄今未与观众见面，图书先于影片面世了。该书记载影片6年来的创作历程，精选了16万张画稿中的资料，解析了动画电影的全部创作过程。

　　谢飞“枪毙”了《小兵张嘎》

　　世界动画片里少见《小兵张嘎》这类革命题材的动画片，孙立军告诉记者，在开拍这个动画片之前，谢飞一枪就把这个题材给枪毙了。

　　他说：“你拍这个谁看啊？必赔无疑。”图书先于动画片面世之后，他一定要请谢飞为这本书写序，谢飞也只是说：“居然出了本书。”但是当样书拿给谢飞看的时候，他说书做得太漂亮了。孙立军对谢飞说：“谢老师，按照中国人的娱乐习惯，我不敢保证这部电影的票房有多好，但至少可以看到，现在最先出来的产品已经得到了您的认可。”

　　孙立军表示，花6年的时间做《小兵张嘎》，不可能是一味强调赚钱，是因为它曾经感动过很多人，包括自己在内。他就是要给动画产业提供一个信念，如果这样一个不被人看好的题材都赢利了，那些商业题材应该不会不赚钱。

　　投资商犹豫要不要继续投资

　　孙立军告诉记者：“《小兵张嘎》的第一笔投资来自一位美籍华人，然后还有紫禁城公司、北京电视台和国家广电部，加上他6年来一分钱稿酬都没拿，稿酬算作投资，大家都算股东，按比例分成。他表示，令他苦恼的是，每走一步，他要去说服他们把钱拿出来去做事情，往往说服的过程要拖半年到一年，最佳时机就错过了。《小兵张嘎》从去年完成到现在，已经拖了一年的时间还没有发行。”

　　孙立军解释说，中国一年生产电影上百部，走进影院的只有二三十部，90%的电影观众看不到。该片之所以迄今未得到发行，是因为发行部门给投资商的论证中说：“现在中国电影市场的行情非常不好，这个动画片不可能收回成本。”因此投资商担心该片发行之后连发行成本都收不回来，所以不愿意再投资。

　　作为改片导演的孙立军告诉记者，他的制片人和投资商已经谈了3个月，但毫无进展，他只好自己又开始披挂上阵，去扮演营销的角色。在孙立军看来，《小兵张嘎》可以创2亿的产值，但现在投资商对于是否继续投资还处于徘徊阶段。

　　动画学院也应该出张艺谋

　　作为一个动画学院的院长，孙立军为什么会不专注教学，却要自己去做动画片？

　　对此，孙立军解释说：这是他的梦想希望多一些创作。“毕业之后创作梦想越来越强烈。我想带一个头，希望大家都起动起来，如此中国原创动画才能发展。”

　　孙立军还表示而且，他希望他培养的团队是立体的，虽然电影学院在社会上品牌不错，也得了很多奖。但动画学院要出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这样的导演才行，也就是说一部电影要赢得上亿票房，能够搅动中国动画市场。

　　◇访谈

　　“我特别希望有泡沫和一窝蜂”

　　《宝莲灯》并不成功

　　新京报：你在《使命》开篇即表示《小兵张嘎》要和上海美影厂的作品区分开？

　　孙立军：我这么说有一点怄气，我也是美影厂老专家教出来的，但我对他们的故步自封是咬着后槽牙恨。

　　它在历史上曾经是中国动画的金字招牌，每一部电影都在影响着中国动画文化的发展，形成细腻唯美的南派风格。

　　新京报：但是《宝莲灯》赢利了。

　　孙立军：它是赢利了，但不能以赢利来论英雄。它为什么会赢利？和制作粗糙的《蓝猫》会赢利是一个道理，时势造的英雄。它打的口号是“15年来，中国又一部动画电影诞生”，而当时我们面对的美国动画片是什么？是《狮子王》、《花木兰》！

　　新京报：是因为他们技术上比不上老一辈了吗？

　　孙立军：技术没有问题，是观念和指导思想上的问题，或者说制片人的问题。他们定位是什么？除了使用所谓恋母情节和明星配音这些在国外都不新鲜的手段，和获得市场上的成功之外，其他全部是失败。

　　谢飞“枪毙”了《小兵张嘎》

　　新京报：世界动画片里少见《小兵张嘎》这类革命题材的动画片吧？

　　孙立军：中国和前苏联有，其他国家里没有。我觉得这个不重要，因为《小兵张嘎》主要定位在中国市场，它从没有送过世界电影节，送到戛纳也是因为有选片委员邀请我们参加。

　　新京报：你不在乎海外市场？

　　孙立军：由于它的题材问题，在海外肯定有局限性。

　　它在戛纳落选了，反馈信息也是题材的问题，但我没有任何失落感，我早就料到。

　　新京报：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拍这种题材，而不拍人性共通的动画片呢？

　　孙立军：改革开放之后，我们看到迪斯尼，如果说我们别拍了，怎么拍都拍不过人家———这样就被打垮了，我们活着有什么意义？我就是要证明，假如连《小兵张嘎》这样的题材都能赚钱，其他题材有什么不能赚钱的？

　　新京报：光是打动创作者自己也不能说明市场一定会成功，据说日本动画片一般都是一边做调查一边推出。

　　孙立军：我坚信有一个日本导演说的：一部片子，首先要感动你们自己，如果自己都感动不了，怎么感动周围的人？

　　新京报：如果有条件做市场调查，难道你也会拒绝？

　　孙立军：我不拒绝，我觉得我接触的发行部门都偏弱智。发行部门认为这部电影的主要观众是小学2至6年级的学生，我认为是3年级到高中生，包括大人也可以看。

　　最大的难题是没有钱新京报：你做这个不被人看好的题材，是另有他图吗？据说广电部投资50万而且不求回报，去年还获得了华表奖。

　　孙立军：我们做事情要从中国的国情出发。父母才是给孩子掏钱买电影票的人，假如孩子想去看《海底总动员》，如果我不喜欢就不会带孩子去。而孩子们是只要看的是动画片，就都喜欢，他们在动画审美上没有区别，我希望家长能够带孩子去看《小兵张嘎》。

　　新京报：看到你在《使命》这本书里，几处感慨“没钱了”。首次拍动画电影，找不到投资不是正常的吗？

　　孙立军：从市场的角度来说是正常的，但从中国目前发展动画产业的角度来说是不正常的。动画产业不光是经济产业，而是政治经济文化产业，政府必须制订政策和扶持。

　　新京报：扶持是大概念，涉及到资源如何分配才是核心的问题。

　　孙立军：现在很多科研项目，每年国家投资多少个亿，换来什么？就是因为没有评估机制，才会想当然。

　　我呼吁，从影片创作角度，在还没有建立起规则的阶段，决策人得有一个直觉的判断力。

　　你不来点火，自然会有人点

　　新京报：《天眼》那种巨大的投资是正常的现象？

　　孙立军：其实他们说投资2个亿不过是宣传的资金，不可能投资那么多钱。我觉得中南卡通的老板是具有产业化观念的人，他利用了现在动画产业缺乏领军人物（不是个人，而且一个团队企业）的现状来打造中南卡通。

　　孔老二式的人在现在是没法出头的，一定得是李逵那种的三板斧式的人物。中南卡通投资800万赞助动漫节，节目在中央台播出，政府奖励了500万。从区域产业链的角度看，它是赢家。

　　新京报：那不就是政府埋单了吗？

　　孙立军：动漫产业是建立在精神消费的基础上的，它必须跨过物质消费这个坎。中南敢于投资则是把精神和物质混在一起。多一些《天眼》没有害处。要在夹缝中求生存，必须找机会，我赞成中南卡通的老板的观念。

　　新京报：现在中小城市的政府部门都在一窝蜂地做动漫节，一窝蜂是中国的特色。

　　孙立军：我特别希望有泡沫和一窝蜂，总比创业园、科技园之类又占地，又引起别人淘汰的设备强百倍，也比重工业污染强很多。

　　新京报：怎么能只跟更不好的相比呢，一窝蜂的问题在哪儿呢？

　　孙立军：老百姓有话叫“众人拾柴火焰高”。任何一个发展的行业，都需要不懂的装懂进来，经过泡沫才能淘汰。现在我希望的是，不需要你了解这堆火该不该燃，你送柴来就行了，你不来点火，自然会有人点。

　　新京报：日本和美国的动画发展跟政府没有多大关系，而政府在中国动画产业似乎涉足过深。

　　孙立军：譬如韩国虽然被日本漫画占领，但经过韩国政府的扶持，所以我一直在鼓吹说“政府不介入，中国动画没有产业。”

　　新京报：是因为你的位置决定了你对这种政府主导的“一窝蜂”现象谨慎发言吗？

　　孙立军：不是，我是真这样认为，我丝毫不在乎我的这个院长位置，我是那种让我上台或者下台，都鼓着掌走的人。我本人是非常自信的，《小兵张嘎》结束了北京没有动画电影的历史，这是我孙立军创造的。

　　采写/本报记者刘晋锋

　　摄影/本报记者郭延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