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旗飘扬：寻找真实的加勒比海盗

海盗遗址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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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加勒比海盗Ⅱ：亡灵的宝藏》火热上映。包着红头巾、胡子被编成小辫、镶着金牙的杰克船长带着他的水手和帆船，在全世界揭起一浪又一浪的海盗热。浪漫与冒险，成了海盗的经典标签。真实的海盗生活果真如此吗？考古学家为我们揭示出海盗们无奈和辛酸的真实一面。　

　　唉，海盗，他们无处不在。

　　 一个多世纪以来，流行文化中充斥着海盗形象，从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的畅销小说《金银岛》到道格拉斯·范朋克和埃罗尔·弗林主演的侠盗影片。今天，海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受欢迎，这主要归功于2003年迪士尼公司风靡一时的影片——《加勒比海盗Ⅰ：黑珍珠的诅咒》。2006年《加勒比海盗Ⅱ：亡灵的宝藏》的上映，使海盗热进一步升温。一时间，时尚男女争相穿戴有骷髅图案的衣服和饰品。海盗绵延至今已有几千年，其中最令人遐想的是“黄金时代”的海盗。海事历史学家大卫·科丁里在著作《骷髅旗飘扬：海盗生涯的浪漫与现实》中，把“黄金时代”粗略地界定为1650年到1725年。《金银岛》和詹姆斯·贝瑞的《彼得·潘》塑造了“黄金时代”经典的海盗形象：木腿、眼罩，宠物鹦鹉不停地嚷着“大卸八块”；洗劫船只后杀死抵抗者，把掠夺物埋在沙子里；大口喝朗姆酒，扯开嗓子高歌，躺在吊床上悠闲小憩。当然，还有像罗宾汉一类的侠盗，这些冒险者富有自由精神，纵横海上时奉行平等主义，金盆洗手后希望跻身上流社会。海盗小说充满了浪漫想象，真实的海盗是什么样子？他们在海盗船上怎么打发日子？他们真的比商船水手活得滋润吗？他们在殖民商业网络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有的城市接纳他们，有的却憎恶他们？以前，人们都是到不知真伪的史料中寻找答案，直到近期，才有少数考古学家抛开耸人听闻的海盗传说，着手研究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海盗遗迹，希望从中发现海盗在船上和藏身洞中的日常生活细节，勾勒出真实的海盗文化。最近，美国圣塔克拉拉大学的拉塞尔·斯科夫罗内克和美国东卡罗莱纳大学的查尔斯·艾文两位考古学家，实地研究了海盗船残骸和海盗老巢，合作出版了《揭开迷雾：海盗考古学》，第一次全面展现了海盗的真实生活。　  

　　1. 对不堪受辱的商船水手来说，去当海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海盗的黄金时代，正值欧洲殖民国家和印度等殖民地的海上贸易蓬勃发展。欧洲君主们疯狂抢占殖民地，搜刮殖民地财物。海盗们坐享其成，大肆抢劫来往于欧亚两地贸易中心的商船，战利品丰厚之极，包括奢华的货物、漂亮的珠宝以及昂贵的金属。 在这个时期，对于身无分文的男性来说，当一名商船水手或进入海军服役是最好的谋生之路。但作为一名普通水手，不但要面对变化无常的大海和坏血病的威胁，还要忍受微薄的待遇以及船主和船长们的欺压。在《骷髅旗飘扬：海盗生涯的浪漫与现实》一书中，科丁里列举了数十起商船上层残酷虐待普通水手的第一手案例，有的甚至在野蛮殴打和鞭笞后，往水手的伤口上洒盐水。而当一名海盗，被捕后会掉脑袋。但风险大，收获也大：挨骂被打的时候大大减少，且有机会分到大笔的钱财。另外，加勒比海和印度洋的岛屿，为海盗们提供了数不清的天然良港和藏身之地，使他们能够逍遥法外，称王称霸。因此，对不堪受辱的商船水手来说，去当海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海盗大多数出身穷苦，当然也不乏生活富足者，“海盗猎人”即是其中之一。当时，英国政府为了夺回在东印度洋上被海盗抢走的财物，专门组建武装民运船负责打击海盗。但民运船执行任务时，经常会越过红线，干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海盗猎人”最终沦为真正的海盗。著名的“海盗之王”威廉·基德和亨利·摩根都出身海盗猎人，但两人结局迥然不同。基德当了两年“海上恶魔”后被诱捕绞死，而摩根虽然也被捕过，后来却被赦免，还加官晋爵，继续为英国政府铲除海盗出力。   

　　2. 到目前为止，考古学家只确认发掘了4艘“黄金时代”海盗沉船

　　在揭开海盗真面目的过程中，考古学家面临的主要障碍就是证据不足。虽然手头有一些海盗的原始书面材料，但里面根本没有杀人放火的记录。考古学家把目光转向了海盗沉船和海盗避风港，因为它们是海盗作案的工具和藏身地点，相当于海盗的家，从中一定能找到海盗活动的蛛丝马迹。但精确定位和判别海盗沉船十分困难。因为在同时代的沉船中，有大量的武装商船、战船和奴隶船，它们很难和海盗船区分开来。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海盗船是由海盗抢来的商船改装而成。为了让船只更适合交战，海盗们拆掉船舱中的卧室隔板，腾出空间放置枪支弹药，前后甲板被改造成一个方便战斗的大平台。然而，一旦船只着火或失事，被改造的区域往往第一个消失。而且，每当海盗船长决定放弃旧船时，为了掩盖犯罪证据，都要将船只烧毁。离开前，海盗自然会尽量多地拿走东西，即使是遇到风暴或在战斗中沉没也不例外，遗留下的只是一些普通的物品。那怎么确认海盗船？历史文献至关重要。如果在某处发现一艘特定时期的沉船，而史料记载同时期有艘海盗船在此沉没，那么确认的几率就大增。此外，把残存的火炮、硬币和盘子等物品和历史资料比对，也对确认沉船的身份有所帮助。事实上，这种间接证据是确认海盗船的惟一有效办法。当发掘出足够多的海盗沉船后，考古学家就有可能根据实物研究，总结出海盗活动和海盗文化的特点，从而减少对以前史料的依赖。但到目前为止，考古学家只确认发掘了4艘“黄金时代”海盗沉船，它们分别是“议长”号、“维达鸟”号、“火龙”号和“复仇女王”号。从考古学角度来说，“议长”号是第一艘被发掘的海盗船。1702年，“议长”号遭遇暴风雨，在船长约翰·鲍文带领手下仓皇逃生后，随即沉没在印度洋毛里求斯海域，今天，“议长”号已经粉身碎骨，碎片散落在5000平方米的暗礁上。1980年，根据史料线索，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支持下，由海事历史学家帕特里克·里泽率领的法国考古队对“议长”号进行了发掘，找到的物品包括航海仪器、金块、泥偶、大炮和弹药等。 “维达鸟”号同样毁于暴风雨。1717年，大浪将“维达鸟”号掀到今天美国科德角海岸附近的硬石滩上，船断成两截，和主人“海盗王子”黑萨姆一同沉入海底。发现沉没的“维达鸟”号有些偶然。1983年，靠着18世纪的地图，寻宝者贝瑞·克利福德和他寻宝队来到了“维达鸟”号沉没地。最初，进展并不顺利，直到1985年，克利福德发现了刻有“维达鸟号1716”字样的船钟。之后，不断有新发现：如银币、航海工具、金属衣饰、合金餐具、大炮等等。史料记载，“维达鸟”号载有大量金银财宝，克利福德也确实找到了不少。克利福德说，他相信海盗实行平等主义的浪漫传说。但“维达鸟”号沉船上一个细节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像银制钮扣之类的小配件集中在船尾，这里是船长、船副和高层船员的休息区；一些廉价的铜制小配件则集中在船的中部，而这里是普通船员休息的地方。这种分类显示“维达鸟”号上崇尚等级制度，而非平等主义。2000年，克利福德再次出发，寻找海盗沉船，这次的目标是“海盗之王”威廉·基德的“冒险”号。克利福德组织了一支专业寻宝队，队员包括潜水员、水下摄像专家以及老朋友历史考古学家约翰·布里。手握历史资料，克利福德满怀信心地联系上探索频道，敦促该频道随队拍摄电视专题片。在克利福德确定了沉船位置后，布里进行了初步探察。他发现，沉船根本不是“冒险”号，而是海盗克里斯托弗·康顿的“火龙”号。康顿制造了多起著名的海上大劫案，其中包括打劫了一艘土耳其商船，掠夺物价值在今天可高达3.75亿美元。1721年，康顿在圣玛丽港烧毁了“火龙”号，并请求留尼汪群岛殖民总督的原谅。之后，康顿和总督的妻妹结婚，混迹法国布列塔尼上流社会。资料显示，“冒险”号和“火龙”号在同一地区沉没，但沉船残骸结构表明，它不是英国造的“冒险”号，而是荷兰造的“火龙”号。沉船地发现的大量中国瓷器和钱币显示，沉船时间是18世纪初叶，和康顿的烧船时间吻合，而当时“冒险”号早已沉没。 克利福德并不灰心，声称附近的另一艘沉船一定是“冒险”号。寻宝队员鲍勃·佩恩还真的在海底找到了一个合金杯，兴奋的寻宝队认为这就是“基德船长的啤酒杯”，并用它喝了一轮朗姆酒。 基德船长走上绞刑架后，“复仇女王”号船长、恶名昭彰的“黑胡子”爱德华·蒂奇随后粉墨登场。1718年，黑胡子实施了整个海盗史上的一次最大胆突袭：他率领4艘海盗船封锁了南卡罗莱纳州首府查尔斯顿，将港内船只洗劫一空，并绑架了不少人质，索要药品和巨额赎金。当黑胡子的海盗船队躲进北卡罗莱纳州波福湾时，旗舰“复仇女王”号触礁沉没了。1996年，Intersal公司获准打捞“复仇女王”号。Intersal估计，整个打捞过程需耗资500万美元，而据史料记载，“复仇女王”号沉没时，海盗们有足够时间把贵重物品卸下船，因此打捞获利的机会不大。1998年，Intersal把打捞权转让给政府水下考古部门。在接下来的打捞中，发现了大炮、合金盘子、两个完好的玻璃酒瓶、航海工具、陶土烟斗碎片以及大量的木桶铁箍。另外，海盗们勒索而来的医疗器械，有一部分遗留在沉船中。最有意思的是，发现了一个法国产合金注射器，这在当时是用来治疗性病的。 

　　3.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西班牙不是在和法英，而是和海盗作战

　　传说中，海盗大肆劫掠数月后，总会唱着水手起锚歌，欢天喜地地返回陆地上的老巢。卸下战利品、补充完给养后，海盗们立即一窝蜂似的奔向酒馆和妓院。确实，是纵情享乐的时候了。在17世纪那个时代，还没有冷藏技术，再先进的海盗船都没有冷藏设备。对长年四海为家的海盗来说，几个月吃不到新鲜食物是常事，只能以发霉的面粉、咸肉或海鸟、老鼠度日，境况之恶劣可想而知。至于饮料，加勒比海盗长年饮用的就是朗姆酒。据说，朗姆酒一能消毒，二能驱寒，三能壮胆，四能忘忧。海盗可以没有食物，没有金币，但不能没有朗姆酒。因此，考古学家要想研究海盗生活，发掘海盗老巢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黄金时代”有几个著名的海盗老巢，其中包括牙买加的皇家港——这里也是影片《加勒比海盗》的外景地。已知的海盗老巢已面目全非，但考古学家仍能从零星的发现中，一窥那些亡命之徒的生活片段。1692年，地震引发大海啸，完全吞噬了“世界上最邪恶的城市”——皇家港。1981年到1991年间，美国得州A& M大学对皇家港进行了发掘，发现了大量海盗沉船残骸和奢华物品，如水晶玻璃、银制餐具、意大利泥釉陶器等。考古学家认为，这表明当时皇家港贸易十分繁荣，当地居民和政府并不排斥海盗。事实上，海盗把奢侈品卖给皇家港的商人，商人又把货物转手卖给当地居民。尽管知道货物是海盗抢来的，居民们还是趋之若鹜，争相购买。考古学家斯科夫罗内克从一个独特的角度研究海盗——考察受害者是如何反击海盗，保护自己。 当时，富有的西班牙船队是加勒比海盗们抢劫的首要目标。1573年，“贪婪恶龙”德雷克抢劫了一艘西班牙商船，银币多得几乎拿不完。西班牙政府果断采取措施，在各港口城市大量修筑堡垒严防海盗，工事遍及波多黎各、伊斯帕尼奥拉岛、古巴、墨西哥、洪都拉斯、巴拿马和佛罗里达。修筑港口要塞代价高昂，但西班牙实在是被逼急了，别无良策。考古学家认为，这表明，当时加勒比海海盗日益增多，西班牙政府对此感到非常害怕。“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西班牙不是在和法英，而是和海盗作战。西班牙人有钱，被海盗盯上了。”考古学家说，通过研究“黄金时代”的海盗行为和受害者的反应，有助于解今天的现代海盗问题。“我们发现，和200年前相比，我们对海盗的反应没什么不同。”　　  

　　4. 海盗考古学家担心和见钱眼开的寻宝者合作，会让自己陷入道德困境

　　海盗考古对普通大众极具吸引力。对于一项发掘，仅仅是提到“海盗”一词，就足以让数百万人兴奋不已，更不要说是发现大笔财宝了。然而，为什么大多数考古学家羞于发掘研究“黄金时代”的海盗遗迹呢？《揭开迷雾：海盗考古学》的作者对此作了分析：对职业考古学家来说，发掘海盗遗迹，可能被同事视为靠寻宝哗众取宠。另外，在传统考古学家眼里，研究海盗也不算一门学问。“就算是一名严肃的海盗学者，也无法完全摆脱流行文化的影响”。更重要的原因是，凡是有海盗遗迹的地方，都少不了现代寻宝者，而这些寻宝者对考古发掘方法一知半解。考古学家担心，和这些见钱眼开的寻宝者合作，会让自己陷入道德困境。上世纪80年代，寻宝者克利福德发掘“维达鸟”号海盗船时，大肆的自我宣传、错误的打捞方法以及蓄意地隐瞒发掘真相，让参与发掘的考古学家着实有些狼狈。考古学家发掘海盗沉船，是想借此描绘出海盗的真实生活画面；而类似克利福德的寻宝者，只想从沉船中找到财宝，发财致富。为了找到值钱的东西，寻宝者在沉船现场一通乱翻，根本没想到要保护现场，给考古学家研究海盗行为和海盗文化制造了很大的麻烦。普通大众没有考古学家的烦恼，他们对虚构的海盗和真实的海盗同样感兴趣。当《加勒比海盗Ⅱ：亡灵的宝藏》不断刷新票房纪录时，“复仇女王”号海盗船也在吸引着公众的眼球。随着新的考古发现不断增加，“黄金时代”的海盗真面目日渐清晰。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浪漫和现实的差异。两种海盗形象会在人们的脑海里拼个你死我活吗？答案是“不”。17到18世纪真实的加勒比海盗，虽然和影片中的杰克船长相去甚远，但两者同样魅力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