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丁玲 流水的往事

　　即便是遭遇不幸，她特有的丁玲式热情都让自己保持了理想主义气质

　　-本刊记者/杨东晓

　　"我自己是女人，我会比别人更懂得女人的缺点，但我却更懂得女人的痛苦。她们不会是超时代的，不会是理想的，她们不是铁打的"--丁玲《三八节有感》。

　　这篇发表在1942年3月9日《解放日报》上，并且在日后给丁玲带来一连串"麻烦"的文章，虽然已经过去了64年，但很少有文章能在思想境界和人性探求上超越她作品本身对女性的思考和关注。因为，关于丁玲，关于丁玲的爱情，就是超时代的，她一生都是理想主义者，也许更像是铁打的。

　　莎菲时期的思想铸成

　　发表于1928年的《莎菲女士日记》，几乎把早期丁玲定位成一个"恋爱至上主义者"、一个"和庸俗作斗争"的"真正具有现代意识的典型"。人们提到丁玲，想到的就是莎菲自我意识的觉醒，甚至把丁玲等同与莎菲。

　　但是从1928年的"莎菲小姐"到1942年的丁玲团长，一种从自我意识觉醒到提倡女性意识尊重的嬗变，发生在这位女性的身上。发生这种嬗变的主客观原因不仅是丁玲在这些年里所经历的爱情。

　　莎菲时代爱情的本质，并不是浪漫，而是各种风起云涌的思潮争鸣与意识形成的大革命，所以，在与记者谈到丁玲的思想历程时，与她风雨同舟半个世纪的先生、陈明老人说："当初在思想和文艺思想上影响她的，还是鲁迅和冯雪峰，冯雪峰当时已是党员了。"

　　丁玲曾经和陈明谈起过，她认识胡也频时，胡的思想开始并不是这么进步，丁玲觉得自己比胡也频思想进步得多。在他们共同生活在香山的那一段窘迫时光里，胡也频由于受了冯雪峰的影响，开始接触到普罗文艺和马列主义理论的影响。后来，他们二人的思想逐渐左倾，也是受了冯雪峰的影响，"开始她觉得也频的认识不够，但一旦认识到以后，胡也频比她进步快一些。"

　　丁玲当初只是喜欢胡也频的诗，他们曾一度共同恪守着"只有灵没有肉"的超出当时认识水平也超出现在的男女关系。"但是慢慢地她觉得胡也频比她进步得快、比她能干、比她肯干。"陈明说，胡也频牺牲后，丁玲就更激进了。

　　个性在激进人生中被考验

　　丁玲在她充满着女性意识启蒙的《三八节有感》后记中说："觉得有些话假如是一个首长在大会中说来，或许有人认为痛快。然而却写在一个女人的笔底下，是很可以取消的。但既然写了就仍旧给那些有同感的人看看吧。"

　　丁玲在左联活动中，曾于1933年5月14日被国民党逮捕。这一事件使丁玲无法跨越共产党历次政治运动中的一道道"坎"，直到半个多世纪以后，1984年，中国共产党彻底为她平反，这时，这位一生热忱奔放的女性已是80高龄。

　　1955年7月，丁玲参加一届人大二次会议，在畅想共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时，这位女作家用属于那个时代的，既像诗、又像口号一般的热情发言："在伟大的生活面前，在马克思列宁主义面前，在党的领导面前，在伟大的第一个五年计划面前，我好像也在生长，在飞翔，我要说话，我要歌唱，我要写我要劳动啊！"这种丁玲式的热情，迎来的是对她一系列历史和现实问题的审查。

　　89岁的陈明说："我们曾经写过申诉，请党重新审查历史，但是当反右扩大化以后，我们就什么都不写了，因为没有必要再申诉了。我们知道，这时候，是我们的党出了问题。"

　　至此，为自己写过申诉的丁玲和陈明不再怀疑这次整人是不是整错了，"在北大荒近20年我们没有埋怨过党，是非清楚得很，这已经不是周扬，也不是刘白羽的事了"。

　　从秦城监狱出来，被安排到山西，再到1979年回京治病。看到拨乱反正的时局，丁玲夫妇又开始了"长征"。这次征途中，丁陈夫妇和儿女生活在北京，在这7年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祥和平静时光里，丁玲不仅完成了百万字的新作，而且最终完成了对信仰、真理的叩问和追求：1984年，这是丁玲辞世前两年，中央组织部颁发《关于为丁玲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一切欲加之辞和强加之词被彻底推倒。丁玲，是 "一个对党对革命忠实的共产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