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弄口老上海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02日09:35 东方网-文汇报

  具有独特生活韵味的上海街头弄口,充满着旖旎万分的海派风情,一代又一代的上海人,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段难忘时光,演绎着一个个悲喜故事。街头弄口折射出的五光十色,培育着上海人的视觉和感觉,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情趣。

  结绒线——洋工艺上海化

  过去上海人是不懂得“绒线”为何物的,因为是从西方传入,故称之为“洋线”,又因这种舶来品初到上海,它带着毛又能御寒,老百姓也有称之为“冷毛”的。在今天的金陵东路和人民路之间,有一条兴圣街(今永胜路),就曾经开着许多的“冷毛店”。1927年,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沈莱舟在上海为洋行跑街,他见这种被老百姓叫作“冷毛”的绒线有销路,便自己开设“恒源祥绒线号”,专门经售绒线,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齐”。“恒源祥”在保证质量的同时,还举办时装展销,推广绒线编结法(买一磅绒线赠送编结书一册),使上海一般的家庭主妇们买了绒线又学会编结。边买边学,买绒线一定要到“恒源样”成为当时在主妇中流行的一种风尚。

  结绒线被上海女人称为“绒线生活”,从前的女子一般都是从孩童的时候就开始学习“绒线生活”的,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如果哪个女子没有一手很好的“绒线生活”,也许是找不到好婆家的。直到我记事的五十年代,王家姆妈、张家阿姨对一般女孩子的评价,就是看她有没有“心向”结绒线。“她连绒线都不会结!”是要遭到一种很鄙夷的目光的,意思是“这个女孩也真笨到家了”。结绒线的奇妙处,还在于针法的一点点交换,织纹也就紧跟着变化。如辫子针法、枣子针法、扇面针法……还都有着自己贴切的名字。这些富于变化的针法,由女人按自己的意愿安排,每件作品就独特了起来,就都有了自己的生命。绒线因着其可塑性和循环再生性:小孩长个、花色老式袖口磨耗,都可拆掉重新结起,很合精明上海女人心怀,故这洋工艺很快就上海化了。

  即使在六七十年代,许多上海女人对“绒线生活”仍然情有独钟。记得当时有一种:“拆线手套生活”,就是母亲和姐姐将父亲单位里发作劳防用品的纱线手套拆掉,绕成纱线,然后结成“线衣”。那时候,有人能穿一件“线衣”御寒,已经是相当满足的事情了。甚至到八十年代,勤勉的上海女人上下班时在公交车上也不忘带着两根针一团绒线,以致当时的公交车上还有“乘车不准结绒线”的告知牌。上海人在物资短缺的年代里,青年男女相爱,还有女方结一件绒线衫作为定情之物赠送男方的。成家的男人,尽管经济拮据,在外仍能穿得有头有脸,很大程度上全靠家里女人那一手优雅的“绒线生活”。

  大菜饭摊包饭作

  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上海市民们惜时如命,为了节省做饭的时间,导致了“厨房”和“饭摊”的出现。

  “厨房”的兴起是有理由的。其一,厨房的菜肴口味兼顾到饭馆的美味与家常菜的实惠,饭馆不仅价格不菲,而且久食令人生厌;而有的风味菜肴,居家又烧不出那种味道,“厨房”以其肴馔风味兼有饭馆与家常的特点而盛极一时。其二,“厨房”是个无宴会之所,它不需要设立正规气派的门面,这是与一般饭馆的区别处。“厨房”一方面能够代替家厨,起到调制家常风味的作用,另一方面又节省了消费者的时间和费用。你要吃什么菜,我做好给你送上门,价格也比饭馆要便宜得多,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呢?许多公司行号职工以及跑街、掮客、小商小贩之辈,每到中午都在附近的“厨房”就方便餐,价廉物美、薄利多销的家常菜肴是主要内容。后来“厨房”为规模更大一些的公共食堂所代替。

  至于“饭摊”,在抗日战争之前也叫“大菜摊”。当时在有些街头上,专门有名为“大菜摊”(也叫“杂食摊”)的饭摊供应饭食,不过请别误会了,这“大菜饭摊”绝对不是西菜风味,“大菜饭摊”的所谓“大菜”不是社会上俗称的“西餐”,而是摊主收购那些残肴剩馔,并将其中的鸡鸭鱼肉分别置锅煮沸,再加些蔬菜、豆腐、粉丝之类作为副料,连菜带汁在饭摊上廉价供应。虽是残羹,却也有荤腥,营养丰富,很受社会上一般劳苦大众,如黄包车夫、失业人员的青睐,当时的代价,“大菜”一碗,籼米饭一大碗,仅需十余枚铜板,却也能浅尝荤腥地饱餐来改善生活。残肴剩馔被称之为“大菜”,其中确实也包含着戏噱的成分和一份涩涩的酸楚。不过,据还健在的老人回忆,由于摊主措施得力,故尚未有不卫生乃至食物中毒事件发生。租界中的带钩桥(今山东南路)、东新桥、八仙桥、十六铺等劳苦大众聚集地段,这类“大菜饭摊”比比皆是,营业颇盛,这也是在繁华上海的底层社会中一个辛酸面。抗日战争之后这类“大菜饭摊”也逐渐消失了。

  昔日的上海,由于市场经济繁荣、各业人员群集而形成为全国性的大都市,在市内的街头弄口,都有饮食店开设,有大型的酒楼饭馆,也有小型的面食点心店,深受一般民众的喜爱。饭店经营的竞争异常激烈,各个饭店打拼,最终必然是奇招迭出。“和菜”的出现就是为了专门适应团体性顾客的需要,善于经营的饮食业主为更多地招徕生意,配制一成套的价格适中的套菜供客人选择,分为四菜一汤、六菜一汤或八菜一汤等不同档次,谓之“和菜”。顾客根据就餐人数和经济条件食用“和菜”,免去了点菜的麻烦和有时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和菜”至今仍是许多饭店餐馆的经营特色之一。而类似于今日卖盒饭的“包饭作”则更是上海饮食文化进一步社会化的结果。“包饭作”是“厨房”和“大菜饭摊”的进一步发展或结合。其方式就是由包饭作师傅挑着食担送上门来,从午餐直到一日三餐,均由包饭作统包。“包饭作”是一种大众化饮食业,它不在闹市开设门面,只在僻街或里弄中设立据点,专门承包闹市中的商店、学校和公司行号的从业人员每日的家常饭菜,论人论桌均可。一日三餐,现定价而配膳,早餐供应粥面或馒头,午晚两餐菜肴配有荤素汤菜,冷天也备有暖锅,并根据进餐人数供应饭量,因不耽误工作时间,按时送达,所以很受附近没有厨房的店号欢迎。这也是上海饮食业中的一种服务特色。当时,街上常有很多流浪乞丐和小瘪三,各据地段互不侵占,凡是包作师傅挑担送饭菜时,他们恪守成规,不得干扰。倘有餐后多余的残菜冷饭,当送饭师傅挑回时,乞丐瘪三们才能上前倒取一空,送饭师傅听任不得阻拦,双方仿佛达成默契,否则乞丐瘪三们就会闹事了,这被社会上称为“倒冷饭”,也是老上海社会的一种特殊现象。

  比包饭作更下等的是“卖饭担挑”,没有固定的销售对象,主要出入于码头、工地等劳动阶层云集的场所,这同顾客本身的职业工作也处于流动状态有关。

  “经济客饭”是“包饭作”的衍生品,类似今天的方便快餐。但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物价飞涨,民不聊生,金圆券还不如草纸值钱,一份“经济客饭”竟然也要卖到一千元。

  弄堂口的剃头店

  上海人将剪发叫做“剃头”,文明词儿称为“理发”,行家话说为“揪山头”。因为人人要理发,于是理发场所普遍设在街头弄口,成为人人需要的服务性行当。老上海的理发行业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类:一是理发店(包括美容院在内),二是剃头摊,三为拎包上门。

  所谓拎包上门是个体的理发师傅,自备理发工具,不受老板的约束,自由自在地走街串巷,不用吆喝,为熟悉的人理发,也有定期的包户,收费则较开铺的便宜,理发的技巧并不亚于理发店的一级师傅,所以生意兴隆。拎包行当是在抗日战争以后才逐渐兴隆起来的,解决了老弱病残者的理发难,颇受欢迎。

  剃头摊是清末民初遗留下来的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一张板凳,一只三脚木面盆架,上放一条毛巾,一只热水瓶,几把老式的剃刀和剪刀,另备一幅白布围单,就成了全套工具与设备。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这种剃头摊已淘汰不少,只有在南市、闸北等贫民较为集中的穷街僻弄才能看到这种原始形态的理发行当:师傅不断地招呼着劳动大众剃头,以光头、平顶头为主。理发店遍及老上海的大街小路上,它们的店号是以“牡丹”、“玫瑰”、“芙蓉”等花卉名为主,后加以厅、院、室、屋、馆、公司、店、号等等。理发店根据装潢设备和技巧的不同也有甲、乙、丙、丁之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逐渐流行起妇女剪发。剪发后,一般多用缎带来结,一些富贵之家的妇女还用珠翠宝石做成各种发箍套在头发上。三十年代初,上海陆续开设了一些使用电烫器、火烫器、电剪发器、电吹风机等现代理发器具的美容室、理发厅,于是烫发便在许多的城市妇女中流行起来。其式样大多模仿西方,有些人还将头发染成红、黄、棕、褐等颜色,以此作为时髦。与此同时,使用雪花膏、香水、口红等西方化妆品也逐渐成为一种时尚。老上海最负盛誉、又被称为“最佳理发行”的要算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华安保险公司(今金门大酒店)大楼下层沿街的“华安理发厅”,设备装潢华丽,洋人光顾更提高了它的身价。该厅首先开设了女子修指甲的服务项目,引起人们的好奇,也大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纨绔子弟蜂拥而至,不过这家理发店并不是一般居民所能享受的。

  以前还有一种串街的剃头担子。当时“剃头匠”并不开店设铺,只是肩上挎一黑漆描金小工具箱沿街招徕生意,执一铁弹夹,用一根小棍向中间一弹,便发出一声由强到弱的“当”声,人们便知道是串街的“剃头匠”来了。

  挎箱子的剃头匠因受到理发厅、美容院冲击,在城市中难于求生,便去偏僻乡镇串农村求生活,有的专搞“单看耳”和推拿、舒筋。推拿、舒筋、捶背是他们的绝活。不管你睡失枕头颈痛、感冒头痛或因劳累腰腿疼痛,经他们推拿之后都异常舒服甚至霍然而愈,人称他们是不切脉、不开处方的医生。他们只在有关穴位上和疼痛处运用敲、拍、揉、搓、推、拿、端等手法,很有疗效。

  理发店的独特服务项目还有挖耳朵。一套挖耳工具,包括大小、长短不一的挖耳屎所用的长铁扦和卷着绒花的清耳扦,大小鹅绒毛扫、铜丝弹条、绞耳毛小刀、小铜起子、夹子等,掏得你耳朵舒服无比。

  敲背也是理发行业中的服务项目。当顾客理完发,理发师傅握着空拳在你背脊、后颈、锁骨处轻轻地捶打,空拳敲着,发出阵阵紧促有节奏的敲打声,使你浑身有一股舒服感,精神舒畅。最特殊的服务技能是理发师傅都有刮痧、挑筋、按摩等本领,一旦有人突发中暑、痰迷休克、小儿惊风、四肢麻木等疾病,请理发师傅用针挑穴道筋脉,运用气功按摩、印堂扭捏等手法,据说颇有成效,并且理发师们多愿义务出门治疗,不收分文。

  摘自《上海街头弄口》仲富兰著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年8月版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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