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摄影:保卫最后一块艺术净土?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0日12:05 光明网

  

中国摄影:保卫最后一块艺术净土?

  翁乃强的作品《回放》,描述1967年长安街上的宣传画。带有强烈中国符号的作品颇受西方的追捧,业界人士担心西方交易商偏好观念性作品会误导中国摄影。

  

中国摄影:保卫最后一块艺术净土?

  宋朝的作品《矿民》之一。

  

中国摄影:保卫最后一块艺术净土?

  常河的观念作品《玻璃盒子》之三。

  ■沙龙人物

  摄影评论家鲍昆、刘树勇 连州摄影节总主持杨小彦 摄影师王征

  第二届连州摄影节上月落下帷幕,这次的摄影节再次请来了国内外重量级的摄影界人士,有不少中国摄影师的作品在这次活动中被国外摄影评论家和画廊经理人看中,达成不少交易。但这次市场化的会面却在国内的摄影界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震荡。不少摄影界人士表示非常担心,偏好观念性作品的西方交易商可能会误导中国纪实摄影师盲目走向市场歧途,当然,更多评论家还是非常渴望中国能够建立自己的市场和批判体系,他们希望刚刚开始受到市场“青睐”的摄影净土能避免美术界二十年艰苦发展中外红内紫的老路。

  见面会:正常还是反常?

  ●的确感觉很多人很尴尬。

  ●美术界没有这种形式的见面会。

  刘树勇:我跟一些摄影师接触,的确感觉很多人很尴尬。这次的连州摄影节交易会主办方也没说清楚,有种很强的错位感。说是见面会,可很多人感觉像是采购会,但又不是广交会,后来发现原来就是西方人过来找东西,付了钱就拿走了东西这么简单。

  现在中国影像回报很大问题就是媒体。很多摄影作品在国外可以通过媒体受益,发一组照片可以在法国生活大半年,但在中国还不行,一张照片60块钱通过图片网站卖,媒体拿一半,我拿一半,成本都收不回来,大家穷怕了,通过见面会这种形式大家就看到,作为艺术品的影像购买价值非常高,这方面就产生了诉求。

  我听说大多数摄影师会迅速转向拍受市场欢迎的照片,因为很多人在询问好卖的照片怎么拍,比如实验性等国外比较认可的东西。说白了中国摄影界就变成了一个加工厂,你订货,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加工什么。

  王征:这次被选中的有当代艺术家,也有一些纪实摄影师。无论怎么讲,这种给等待成功,尤其是在西方成功的摄影师提供了一个机会,同时,假如说这100个展览真的能在西方做出来的话,能够扩大中国摄影在西方的影响。但是从隐形讲,面对西方市场的时候,这种供求双方直接接触的方式,中国的策展人和中间商,实际上话语权被削弱了。

  杨小彦:我了解鲍德温(休斯顿电影节主席)是在为2008年休斯顿摄影节的中国主题展览寻找内容,而这种方式对他比较好,可以很快找到大量的中国摄影师。我惟一能给摄影界传达的新信息是,美术界没有这种形式的见面会。我把这些事跟美术界的人说,他们都笑起来,觉得这种方式很奇怪。他们没有这种见面会。

  中国摄影:重走美术界外红内紫老路?

  ●资本的过度积累让艺术成了一具尸体

  ●这两年艺术界弥漫着一股疯狂走市场的气息。

  王征:实际上从市场角度来讲,过去的买办还不如我们现在和西方的直接接触。很多摄影师包括我们,在国外做的展览都是国外的策展人带出去的。美术界这种现象更多。艺术品都是先到威尼斯双年展、卡赛尔文献展,谁要攻进去以后,那以后就身价倍增,攻到最后就是威尼斯双年展也设了中国专场。

  但另一方面,在这种过程之后,当代美术圈的艺术家开始重复自己的劳动,有的艺术家表示画得都快吐了,这可能是为了商业上的发展,但其文化上的贡献也越来越弱,这也是我们当代美术界一些批评家特别痛苦的一点。栗宪庭就曾直言不讳地指出,资本的过度积累让艺术成了一具尸体。因此这在文化、艺术价值等层面上都还是有问题的。摄影界是不是也必须遵循美术界由外到内,外红内紫的这个过程?

  杨小彦:中国的美术市场西方人的进入只是其中一股力量,所以当代艺术发展起来的状况要比人们想象的更复杂,不是那么简单的出口转内销的过程。不过回头看1992年,中国的绘画市场刚开启的时候有多么困难?当时几千块钱就可以买一幅油画,那些惨状我是历历在目。

  鲍昆:这两年艺术界弥漫着一股疯狂走市场的气息,这些东西很多艺术家都不谈。实际上,中国经济在世界上快速崛起的时候,我们的文化是否在随经济呈线性的增长?恰恰相反,我们很悲哀地看见,我们文化的自主性在一步步沦落,西方的价值观在慢慢地左右我们的文化,当然这不是说我们的文化不应该是开放的,不能有任何形式的交流。我们能否保证我们的文化基因在一种健康的姿态下,和这个世界保持交流,这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摄影批评:独立是关键?

  ●如果站在中国文化的背景下,就肯定会有自己的看法,不用人云亦云,更不会洋云亦洋。

  ●有了自己的市场,才能对抗西方资本

  鲍昆:实际上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摄影的视觉现象,对视觉的文化研究在西方国家进行得很早,但中国的艺术界是相对保守的,批评家的知识结构、背景也存在很大的差距。因为过去的体制化原因,很多处于话语权的人面临老龄化、脱离社会生活的问题,我们社会急速发展,对经验的置换速度越来越高。但如果不是站在生活最前端的人物,你很难对现实做出及时的回答。

  杨小彦:我们的批评体系首先要有独立的思考,不能围绕市场,要在中国的文化和社会背景下对影像进行评价,包括摄影家自己对自己工作的评价也是如此,要做自己的研究。美术界大致过了那道坎了,现在美术界的艺术家、评论家等都能做自己的研究了。

  市场是把双刃剑,市场进来还是应该以一个平静的态度看待,同时要有自己的责任心。市场有自己发展的规律,重要的还是不要影响对运动和整个背景的评价,中国摄影要建立自己的批评体系,要坚持自己观察的独立性,如果站在中国文化的背景下,就肯定会有自己的看法,不用人云亦云,更不会洋云亦洋。

  鲍昆:其实艺术摄影这两年这么火,并不是东西方摄影理念差异的问题,这点我们的批评家一定要注意。这里真正的原因在于背后的利益。因为互联网等新兴媒体的崛起,我们进入了一个影像泛滥的时代,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摄影师,因此原来的图片精英们失去了话语权,为了追求自己产品的稀有性,他们中不少人转向了艺术摄影,为了赚钱他们才在全球大肆鼓吹这种摄影方式,因此观念等艺术摄影形式的兴起,和艺术理念没有关系,完全是有其背后的利益驱动的。

  刘树勇:中国摄影师在前几年,非常艰苦的条件下还坚持自己的东西,领着很低的薪水,拍自己的照片,哪怕国外摄影师说你这东西太落后了,但这不是他们的问题。我们拍照不是要为了解决美国人的问题,是要解决中国人自己的问题。

  西方人的评价体系的确是有着自己特有的逻辑的,是现代主义整个建立起来的基础,包括语言的可能性。你做任何一种影像形式都是次要的,你能否用影像来表达自身经验,这才是重要的问题。我不反对你做观念性的东西。但当摄影的形式变得单一时,这是很可怕的,关键是你要做什么。

  对抗资本:建立自己的市场标准?

  ●不能盲目地跟随利益而动。

  ●今年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讲,都是中国图片市场建立的开启之年。

  鲍昆:建立自己的批评体系,首先必须得要有自己的市场,有了市场,才能讲对抗。这几年文物、当代艺术市场化之后,兴趣开始要转到摄影作品上来了。最近国内这方面也在悄悄启动,民间和商业的机构都在慢慢开始,博物馆这块还是非常薄弱的,最早建立收藏标准体系的应该是公共机构,但中国目前这一块还是很薄弱,但中国民间的力量还是在不断发展起来。最近华辰的照片拍卖中,最受国内藏家欢迎的并不是当代艺术,而是《大眼睛》等具有历史意义的纪实照片。我作为华辰拍卖的顾问,原来的主张都实现了,感到很高兴。

  这种市场的启动我建议要小心翼翼来,要自己建立起市场标准,不能盲目地跟随利益而动。市场是洪水猛兽,人类的欲望也是不可控制,但我们要尽量地建立起健康的摄影市场,树立起中国摄影师的自信。

  杨小彦:到了市场面前,肯定会有人困惑,市场的发展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有自己的发展规律,有的摄影师在市场面前惶惑,有的着急,有的要投机,这个很正常。现在艺术品的空隙已经很小了,无论油画、国画都被炒得太高了,图片是一个新的领域,还有新的空间可挖掘,现在一千万还买不起一幅画,但一千万却可以把整个中国摄影的历史收藏下来。因此可能会有一些目光敏锐的收藏家把眼光转到这方面来。

  其实中国本土的藏家是很多的,只不过要把他们的眼光转向图片,这要有个过程。现在国内市场正在建立起来,比如北京华辰拍卖、广州嘉德拍卖,一些藏家们也开始把眼光放到照片市场上来。今年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讲,都是中国图片市场建立的开启之年,但这个开启的强度和未来发展的深度很难预料,因为市场的东西很难预料。

  这三十年来,中国摄影界存在一场纪实摄影运动,这是一场很重要的文化运动,这和照片的商业价值无关。中国摄影家用图片,能把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表达到这个程度,是非常了不起的。我们现在很需要避免一个想法,就是认为市场成功了,这个作品才有价值,我们应该把这两者分开来。

  ■连州摄影节评论

  中国摄影师变得非常惶恐

  李媚(摄影评论家):很多摄影师感受很复杂,我的内心也很复杂。这个见面会,来的30个外国画廊和博物馆的人,他们对中国摄影情况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们来,除了直接的商业目的,就是要寻找和中国的主流意识形态对抗,符合西方价值观需求,并且具有强烈中国符号的照片,寻找一些新奇的、符合他们想象的照片。我在最后一天看到的是很多中国摄影师变得非常惶恐,有些摄影师都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接下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拍了。他们的摄影价值都是在二十多年中积累起来的,但这次见面会短短几天,有些摄影师的价值观面临崩溃、受到极大刺激。

  还没有谁为纪实摄影呼吁

  李陀(文化评论家):怎样发展自己的批评体系,这是个大问题。本来文学批评的队伍比摄影批评强大,可现在有点溃不成军。虽然如此,有些东西还是要坚持。

  1990年中国文化艺术当中,有两个东西很了不起,一个是摄影中的纪实摄影,一个是电影中的新纪录片运动。复旦大学的吕新雨不断地写文章,说我们有一个新纪录片运动,慢慢地这个运动就在一定程度上被认可了。但在摄影方面,好像还没有谁站在宏观的历史视野里,理直气壮地说,我们的纪实摄影在美学上的创新也是非常重要的,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艺术运动。

  三个方面的问题需要解决

  刘铮(摄影师):大家感觉到不公平,这只是一个表象,这事是早晚要到来的。问题非常大,需要很多力气去解决。

  有三个方面的问题需要解决:一、我们自身的评论体系,如果不再去加大加强,我们可能真的会失去话语权。二、我们的摄影家,无论是纪实摄影家还是观念摄影家,如果没有自己的经济体系去策划、组织、展览、销售,我们大量的艺术作品将流向西方,而且被西方任意曲解。而最关键的问题是,中国收藏家的队伍什么时候才能由弱到强一点点强大起来,有没有人去用心把这个队伍做好?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金煜 实习生 周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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