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菊花传幽香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6日12:26 南方人物周刊
域外菊花传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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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域外菊花传幽香

  鲲西

  和主万相识在上世纪50年代初,距今已有60余年了。中间又因为我远离城市廿年之久,所以与主万相知虽至深,而相交的时间却相对稀少。大约3年多前,主万偕夫人枉过,并以葱奇诗集见遗,是晚晤谈至欢快。当时全然未意识到后来的事态即人世之无常。去年小说《洛丽塔》全译本面世,心窃为主万喜,想撰文评介。在与出版社联系中才惊悉主万已于04年归道山,本来怀着与故人畅叙的心情,此际大出意外,因为主万年事并不算高,何遽归去,悲恸之情难以言表。

  主万是笔名,原名叶治,字世将,祖籍安徽桐城。其祖叶玉麟是桐城派嫡传文家,又工绘事,早年与同光派诗人郑太夷(孝胥)相交,极称赏郑氏《海藏楼诗》,于是后来有两家联姻之事。主万母夫人即出于郑氏。一次葱奇丈(主万父亲叶葱奇先生)相告早年耽喜玉溪生诗,一日被郑太夷瞥见急止之,显然这和郑太夷自身学诗的过程有异,郑于诗独推柳宗元,自是改变了葱奇丈学诗的途径,诗艺也由是大进。但晚年依然完成《李商隐诗集疏注》一稿,不变早年耽喜李诗之心。

  主万正是在这种极浓厚的文学氛围中生长的,后来又进入圣约翰大学奠定了西洋文学的基础。海藏楼郑氏日记1937年11月19日有这样一则记载:“得统万信,维夏已在圣约翰上学。”说的正是主万入圣约翰事,维夏应当是主万幼年时小名,这一则记载洋溢着祖孙三代的真情关注,而此日所记距郑氏去世才三数月。这些琐屑的往事,显示了主万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长的,而其中文学的熏陶无疑是最重要的。

  主万留下了内容纷繁的译著数十种,但他主要的成就是在英美文学的翻译,中年多译美国德莱塞小说。主万自言喜欢现实主义的作品,在那个时代作这样的表白是很自然的事,主万深喜的劳伦斯的《菊花的幽香》被译界认为是传神的译作。译劳伦斯不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文本是不规范的,纯粹出于直觉的感受,能完美传译是不容易的事,但主万做到了,这说明他具有一手华瞻的文笔。我曾期望他译亨利·詹姆斯的小说。詹姆斯的隐晦曲折,难度更在劳伦斯之上,他是少数能做好这件事的译者之一。遗憾的是,他仅留下了一部詹姆斯中篇《阿斯彭文稿》的译作。

  百年前《天演论》译者严复首揭译事三难信、达、雅,这三者其实信是首要,这意味着对于所传译的西方语言有着完全的把握,其中尤其对语言中的歧义的了解,最能考验译者对于原文理解的程度。因此名家也偶有似是而非的误译。我以为主万是一个忠实的译者,他的译著是可信赖的,仅此一点,已足以为后人的典范。

  主万过早地离开我们,一些能反映他幼年和早年生活的家庭照片都在乱中散失,我曾见过他小时候和海藏楼主人合拍的一张照片,如果尚在是极珍贵的。我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因为悠久的文化传统是通过家世和上一代人的传授注入的,对于能敏感地感受的幼小心灵,这是促使日后文采焕发的主要因素。此外他受过严格的外语训练,特别是从少年开始学习,有利于打下扎实基础。但仅有这两点还不够,主万对于译事认真至极的精神,是他留给后人的最大遗产。

  没有一个译者是万能的,严复说,一名之立,旬月踌蹰,我们只要看《洛丽塔》译本中的注释就可以知道译者是花了多少心血解决其中的疑难。所以我以为小说译文固佳,它的详尽注释更是一大特色。

  作者作古3年之后,我才被告知,挂剑莫由,有恨而已。惟一可安慰的是,主万将作为译界的典范留在后代。他的极端认真精神,是后人可以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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