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喜:弓箭铺的最后传人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9日03:09 舜网-济南日报

  京城最后一家弓箭铺,藏在北京朝阳区团结湖水利局宿舍大院的角落里。穿过两楼间一人多宽的窄道,透过发黄的毛边玻璃,屋内景象便一览无余。

  在这间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里,堆满了各种木工工具,以及各式弓箭的半成品。因为老鼠会咬弓箭,主人养了5只大猫。如果它们衔尾鱼贯而入,最后一只进了屋,第一只的头就能顶到对门的墙。在这堵墙上,挂着一幅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聚元号”三个大字。

  这间屋子,过去曾是一个完整院落中的一部分。在这个专为清朝皇室制备弓箭的大院里,总共驻扎着18家弓箭铺。历经300年风雨,如今,“聚元号”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48岁的杨福喜,是“聚元号”的第十代传人。这个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满族镶蓝旗汉子,一身黑衣黑裤,星星点点地粘着些不安分的木屑,说起话来声如洪钟。

  杨福喜收藏着一把老弓,上有“道光三年(1823年)”款印。这把弓,是当时的掌柜为“聚元号”百年庆典而制造的。“文革”时,“为了留点念想”,在烧掉了“聚元号”的匾额和旗帐之后,杨福喜把这把弓锯成两段,藏在劈柴垛里面。

  杨福喜这一生,也如同这把弓一般,被“硬生生锯成两段”。1958年出生的他,在化工厂当了10多年工人,又开了6年出租车。1998年,眼瞅着“开车赚钱,一年不如一年”,他决定跟着70多岁的老父亲,重操祖业。

  虽然“聚元号”的手艺中断了30多年,但当杨福喜把锯成两段的老弓重新接好时,“才像是找回了自个儿的魂”。

  一张弓的制作,需要200多道工序,得花上20天到一个月的时间。光是往弓背上抹鳔(做弓用的一种糨糊),来来回回就得40多次。并且油匠、画匠、铁匠的手艺都得会。

  在杨福喜眼中,每一张弓都有着独特的个性和灵魂,“挫刀多一下少一下,描金重一笔轻一笔,出来的东西就完全不一样了。”

  然而头几年,这些倾注了他心血的弓箭,“求人都没人买”。最差的一年,他只卖出去一张弓,吃饭都成了问题,足有三四年时间,全家人的开销,仅靠妻子微薄的薪水支撑。

  生计最困难时,曾有极要好的朋友欲出资10万元,买杨福喜那把老弓,但被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别说10万了,你给我1000万、1亿,我都不能卖呀!”杨福喜的语气不容商量,“那是我祖宗,祖宗能卖吗?”

  直至2002年,有媒体陆续报道了杨福喜和他的弓箭铺,前来找他定制弓箭的人才逐渐多了起来。大院里的街坊总能碰着前来买弓的人问路,有些语言不通的老外,一进院子就摆出拉弓箭的姿势。

  杨福喜小屋的墙上,贴着一张订单,他的订货本上,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尽管2007年才刚开了个头,但这一年的订单,已经满了。

  “嗨,酒香不怕巷子深嘛!”他露出得意的神情,“老祖宗的话,有道理!”

  杨福喜并不是什么活儿都接。上月晚些时候,一部号称5000万美元大制作的史诗电影剧组找着了他,出很高的价钱,要求他按照剧组的图纸赶制一批弓箭。杨福喜觉得图纸里的弓不符合“祖制”,争执不下,买卖便告吹了。

  杨福喜说,他看过数十部大片,至今还没发现哪个导演,把真正的弓箭带入影片中。“投资动不动就数千万上亿的,为什么就不舍得花点精力,把传统文化做到位呢?”他遗憾地说。

  “不就是赶批活儿嘛?那么认真干嘛?凑合点得了。”有人这么劝杨福喜。

  “我是手艺人,不是商人!我的弓箭是艺术品,不是商品!”杨福喜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能坏了‘聚元号’300年的名声!”

  8年来,无论生意清淡还是兴隆,杨福喜都固执地保留着祖上留下的规矩。客人来“聚元号”定制弓箭,从来不用付定金;买回的弓箭,不管用了多少年,都终身免费保修。曾有人出高价,邀请他去外省开分号,可他担心自己不在,做出来的东西不成样,就拒绝了。

  这个弓箭铺的最后传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弓会友”。“瞅得顺眼谈得来”,他宁愿少卖些钱,也得交上这个朋友;要是他觉得“来人不讨人喜欢,说话不招人听”,3000元的弓箭,他能喊出1万元的价来。

  “嘿嘿,别说我牛×,我就这个脾气。甭管你是多大的官,多有钱的主儿,只要你喜欢弓箭,都得到这破屋子里,和我客客气气说话来着。”他抚着络腮胡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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