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的色与戒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20日11:50 三联生活周刊

  “色,是我们的野心,我们的情感,一切着色相;戒,是怎样能够适可而止,怎样能做好,不过分,不走到毁灭的地步。” ——李安

  记者◎马戎戎

  《色·戒》的海报最终确定时,李安在“色”与“戒”之间加上了一条分隔线,代替了原来的“,”号。他觉得,张爱玲的原意,应该是这样的:“她只是把它区分;它原来应该是一个句点,当时,出版商因为以前用过这种用法,所以为了要区隔,就给它打了一个逗点。我觉得,应该按照她的愿意做一个区隔。”

  这个符号加上去后,李安却看出了另外一种意思,他觉得这两个字,就是一本书,上一页可能是“色”,下一页就是“戒”;或者上一页是“戒”,下一页就是“色”。“我觉得对我来说,‘色’好像是感性,‘戒’好像是理性一样,有一个辩证的味道在里面。”李安说。

  从《断背山》到《色·戒》

  “一个普通的女孩,却被赋予了一项不平凡的任务——去刺杀一个敌人——她必须捕获他的心,同时毁灭自己。”这是《色·戒》在首款预告片里的用词。

  预告片完全没有悬念,让人担心,观众看了预告片后还会不会进电影院。《色·戒》要做的,本来也不仅仅是讲故事。故事在张爱玲的小说里已经全部完成,李安也并没有去改动。

  《色·戒》原著故事完成于1950年,1983年收入《惘然记》结集出版,这是张爱玲最后一个短篇集。故事原型被认为是当年轰动一时的郑苹如刺丁案,听故事时候,她的身边还有胡兰成,那个男人说她屋里全是爱情的兵刃之气。写故事的时候,胡兰成已经从她生命中消失,没有爱情,只剩兵刃。她慢慢体会这段感情,一路体会,一路修改。

  30年心血凝成的故事,发表后还专门写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为之辩解,起初却并不显眼,过了几年,才慢慢有导演看中。第一个看中的是杨德昌,杨德昌从故事里看出的是忠诚和背叛,他把小说给他的感觉形容为:“似包涵在温柔中兴奋状态那样的张力。”他给电影想好的名字是《暗杀》,想过让蔡琴出演,后来又想用林青霞,找了香港地区影评人舒琪来做剧本,还希望张国荣能出演汪精卫。让杨德昌棘手的是易先生,他觉得小说里给这个人提供的线索太弱。结果剧本进展不顺利,他先拍了《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再过几年,回头又想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和蔡琴已经黯然分手,张爱玲也已经病逝美国。

  接下来是女导演胡安,胡安从小说里看出来的是“冷艳”和“苍凉”。在她的设想里,易先生是姜文,王佳芝是章子怡,后来确定的人选是舒淇。剧本写好后,却传来小说改编权已经被别人买下的消息。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李安出现。李安喜欢这个故事,他把这个故事和他刚看到《断背山》时候的感觉相提并论:最初读时不觉得什么,过了几天,故事却依然在脑海里回旋,怎样也放不下。他甚至觉得:“张奶奶在叫我。”

  和其他人不同,李安读这个故事,不觉残酷,却读出了一种温暖。他把《色·戒》看做是张爱玲的爱情自传:“我觉得好像是她的自传,就是她对爱情的牵情之作,这是很明显的。”他觉得:“这个故事并不冷酷,反而有一种温暖很打动我。”

  这种温暖,就是爱情。王佳芝去色诱一个手握生杀重权的大汉奸,却因为买钻戒时,对方一闪而过的温柔怜惜的神情而被感动,觉得“这人是爱我的”,从而放了他,毁灭了自己。这一点让李安找到了兴奋的出口:“抗日并不全都是叫着口号慷慨激昂那种的,这个故事从一个女学生色诱汉奸这个角度进入,很特别。”

  王佳芝与易先生

  从《断背山》到《色·戒》,在李安的弟弟、台湾雷公电影发行公司的负责人李岗看来,《断背山》与《色·戒》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东西。而在李安的研究者、台湾的李达翰看来,从《断背山》到《色·戒》,有一脉相承的东西。他认为,两者手法相异,但态度相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杰克与恩尼斯无法永远停留在那座山上,只能频频回顾;而王佳芝则总想要回到那座‘断背山’,却必须要面对真实的世界。”

  “他每次拍不同的角色,都会觉得他是谁谁。一个角色就是他心里的一种化身。”李岗说,“这次是好几个角色在里面。”

  李安自己承认,王佳芝这个角色身上,投射了他自己的影子。李岗说,李安非常喜欢张爱玲为王佳芝设定的背景:学校话剧团的当家花旦。

  张爱玲的小说,是这样写的:“一次空前成功的演出,下了台还没下装,自己都觉得顾盼间光艳照人。她舍不得他们走,恨不得再到那里去。”“今天晚上,浴在舞台照明的余晖里,连梁闰生都不十分讨厌了。大家仿佛看出来,一个个都溜了,就剩下梁闰生。于是戏继续演下去。”

  “李安也是念艺专的。”李岗说。李安读艺专时候,李岗经常黏着他,跟他一起去巡回表演,现在看来,他觉得,那种情形,很像王佳芝那个时代,学生们暑假去演出话剧。在李岗看来,王佳芝等一干学生去杀汉奸,不过是演戏演上了瘾,觉得很刺激,很浪漫。可是学生话剧,那是假的,杀人,却是玩真的:“你看到的是真的男人,真的杀人。又要打老虎,又要跟老虎玩,我和李安都相信那是一种很兴奋的感觉。”

  易先生在原作中,是个反派,动作戏和内心戏都不多。张爱玲对他描写是:“鼻子长长的,有点‘鼠相’,据说也是主贵的。”电影里,李安对梁朝伟的化妆要求是,面上扑一层粉,眼睛下面要有阴影,显得眼睛深邃。他苍白清秀,并不像残暴的人,只因为手握生杀大权,才显得面目肃杀。就是这样的人,在陪王佳芝去买钻戒时候,却显露了内心温柔怜惜的一面,有“送早了就像看不起她”的体贴。在李岗看来,李安对这个角色的把握,就是“软弱”:“易先生其实有软弱的地方,他自己也怕得要死。”

  《色·戒》在大陆和台湾地区的选角,李岗都参与了。李安拒绝了章子怡对这个角色的申请,因为他觉得章子怡:“看上去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但是易先生,李安根本就没有挑,除了梁朝伟不做第二人想。因为“梁朝伟其实可以很阴沉”。李岗说。

  选角色时候,李安是让李岗扮演易先生和候选的女演员对戏的。李岗记忆最深刻的台词是,王佳芝问易先生:“你看不看电影?”易先生说:“我不看,怕黑。”

  梁朝伟对这个角色,演出到“上身”的程度。李岗在现场跟他聊天,梁朝伟说,他收工后,晚上不敢回家,要喝到醉才行。

  在李岗看来,王佳芝与易先生的故事,就是中国版狼人的故事:“战争让人变成狼,易先生原来是条狼,他在王佳芝身上找到了一点人性;王佳芝是从人变成狼,最后还是她剩下的人性让她放了那条狼,没想到最后被狼咬了她。”

  人性与狼性,或者是理智与情感的另一种解释?在研究者李达翰看来,终其一生,李安电影的主题都在理性与感性、天性冲动与社会规范的交缠与冲突中苦苦挣扎。这种挣扎,最开始时,被理解为上一代与下一代、东方与西方的文化冲击,比如《推手》、《喜宴》和《饮食男女》。在《卧虎藏龙》里,化身为俞秀莲和玉娇龙,李慕白就在二者之中辗转反侧。在《断背山》中,是杰克与恩尼斯。

  李岗眼中的李安,就是一个在理性与感性中辗转的人:“他内心其实是个浪漫的人,但是这种浪漫受到了压抑,三纲五常,中国人是被压抑了。”

  很少有人注意到李安与伯格曼的联系,然而李岗说,李安最喜欢的导演,其实是伯格曼。李岗还记得李安第一次看完伯格曼的《处女泉》,非常兴奋:“那部电影,女儿被奸杀了,父亲在旷野里发泄,质问上帝。他电影里很多很含蓄的东西受伯格曼影响很大。”拍《色·戒》之前,李安专程赶去伯格曼的隐居地——位于俄罗斯和欧洲之间的一个荒凉小岛上去看望他。伯格曼抱着他,摸着他的脸:“像妈妈一样,我看着很感动。”李岗说。《色·戒》得金狮奖,李安说,这个奖献给伯格曼。

  李岗说,李安电影里很多含蓄的东西和思辨的东西都来自伯格曼。两人的家庭背景也不无相似,伯格曼出生于牧师家庭,从小受到严格的教会教育。李安的父亲是校长,自律甚严,以传统士大夫的标准要求自己。

  “他是个自律甚严,很严肃的人。”李岗说,“父亲的毛笔字写得非常好,每天写几小时毛笔字,每天写日记。他最后养生做得非常好,不该吃的东西不吃,我们觉得他最后十几年阳寿都是他自己攒下来的。”

  父亲的自律一度让李安兄弟觉得父亲很无趣:一家人出去玩,正玩得兴起,父亲忽然说,要走了,5点钟必须到家。他们都觉得,被父亲爱到,是件很累的事。

  在台湾,每年过年时候,父亲都会写许多字条在墙上,都是中国人做人做事的道理。“有一半是自律的东西,有一半是感恩惜福的东西。”李岗说。那时候,兄弟俩都觉得,那些字条就像道士的符咒一样,“人的心里都有很多妖,那些就像符一样,贴在我们心里,但有时候还是镇不住”。

  李安兄弟俩,其实先天都是有顽童心性的人。但家里还是中原文化,士大夫的理念:“小孩也一样,我爸爸从小对我们讲,满帆的船才会倒,小孩子太骄傲了,就像皮球一样给他泄点气,你没气就帮你打点气。”李家的孩子,心里其实有时也是骄傲的,但外面对人非常有礼貌,非常尊重和礼貌。

  家里是父亲的压力,家外是联考的压力。父亲是校长,联考是两个儿子生活的中心和全部:“大家觉得考不上就完了。”李岗说。没有别的娱乐,只有看电影,看小说和打球。但其实看小说也是被禁止的,因为父亲会觉得孩子不用功,看闲书。恋爱更是没可能,李安在《十年一觉电影梦》里回忆,那时候,他跟班上女同学都很好,女同学有心事都喜欢跟他讲,但他却始终不敢谈恋爱。李安曾说,《喜宴》是一部他自己的电影,他的成长、教养,都在里面。但正是在《喜宴》里,李安自己也忍不住出场,说了一句台词:“那是中国人5000年来的性压抑。”后来,李安说,“这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

  李安一直到1977年到美国伊-利诺大学学习戏剧时才明白:“性是家庭的根源,家庭营造了合法的性关系,有了孩子,才能代代相传。但在中国家庭里,性是一个禁忌,父母从来不和孩子讨论。”李安认为,1994年的《饮食男女》就建立在这种禁忌与矛盾上。《饮食男女》的编剧王蕙玲把这部电影概括为:“谎言和牺牲意识架构起来的食不知味的空虚人生。”正如王蕙玲所概括的那样,《饮食男女》有趣地反映了中国人的状态:“吃是台面上的东西,欲望、男女则是台面下的东西,台面下的东西永远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2000年,李安把这种关系引入了《卧虎藏龙》:“男师父和女弟子,这种关系是有趣的。李慕白一心要收玉娇龙为徒,他收的是什么徒?但是只有收徒,才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李岗承认,在这种环境下:“我们也是很压抑的。”像是逆反,在职业选择上,两个儿子都尽量选“海阔天空”的职业。李安一直想拍电影,而李岗:“小时候我想当空军,因为觉得空军海阔天空,后来才知道,当兵的话管我的人更多;联考填航海系,也是海阔天空,后来一上船才知道人的生活空间是船不是海,空间更小,你不知道的本性都会出来。无论空军或跑船,图的都是海阔天空,也就是自由。”

  但最后,李岗也转向了电影业,32岁开始写剧本,40岁开始做导演,第一次做导演时觉得“好过瘾”。让人想起《十年一觉电影梦》里李安妻子对李安的评价:“他不拍电影时,好像一个死人。” 

  “李安的电影非常感性,但是他同时又能非常理性地用周密的语言来阐述自己的想法,其实他是在借拍电影的过程整理和探寻自己。”李达翰说。

  色相与杀气

  李安拍《色·戒》,被李岗戏称为“离经叛道”。李岗透露,《色·戒》里,有三段床戏,加起来有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成为台湾地区传媒焦点所向,李岗非常不满,认为大家根本没有看到情欲背后的东西:“我完全理解他为什么要拍那么多情欲戏。张爱玲在小说里云淡风轻,要得到男人的心,要经过他的胃;要得到女人的心,要经过她的阴道。文字可以想象,但是电影就是声和光,怎么让观众感受到,她为什么到最后要放了易先生?不做那个转折,怎么做呢?那个东西做出来了,做到了,电影就成了。”

  “你看过电影了么?”上影集团总裁任仲伦问记者,上影集团也是《色·戒》的投资方之一。任仲伦在威尼斯看过了《色·戒》的首映,他说,这是一部“人到中年”更容易理解的电影。“男女主角,王佳芝与易先生,都面临巨大的压力,情欲只是他们压力的出口。”

  “这部电影与李安的中年危机有关。”李达翰很肯定地说。而李安,也确实说过相似的话。“拍电影这回事,与王佳芝,演戏,动情是一回事。”李安说,“色,不光是色情,它还有色相的意思;王佳芝动了真情,也就是着了色相;戒,……有一种警戒的意味。”

  在《十年一觉电影梦》里,李安说,电影,就是色相。

  李安看到《色·戒》的小说,立即说:“有杀气。”香港剧场导演林奕华在香港见到他,觉得他非常紧张:“表情千变万化,时而像是被困没法从中醒来的梦魇,时而像是醒过来了却偏要找到回去的路。”

  和林奕华见面的过程中,李安一直强调故事杀气很重。他阐释这杀气来源于小说中男女双方所处的位置和环境,以及情欲与生死的纠缠。而在林奕华看来,这杀气来自他心中:“拍《色·戒》是明知山有虎——不是都说张爱玲的小说搬上银幕只得一种下场,就是‘相见不如怀念’吗?”那时李安拍片刚过四成,林奕华说他:“精神紧绷。”

  这压力或许来自外界对他的期许。李岗说李安:“越得奖压力越大。”2006年,李安来上海电影节,取消的第一项行程就是去医院看眼睛。他的时间太满,除了为新片《色·戒》看景、选演员外,更有电影节安排的红地毯、论坛、与大学生对话、赴宴、会见上海高层领导……“他是一个兼顾了公私两种使命的状元郎,放榜后首度荣归故里,在公事之余,另有诸多在所难免的省亲节目。都是些人情世故,对于他这种做派的人来说,尤其难以推脱。”《上海电视》记者商羊看得确切。

  李安本身对自己电影的重视和珍惜,本不必说。儒家士大夫的教导是男人不能花女人的钱,而他在上学时,为了拍电影,把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太太存在他那里的8000美元拿过来就花个精光。《断背山》作为独立制作,本来可以在没有压力之下完成,却仍是逃不掉“紧张”的缠绕。“拍艾利斯童年时父亲带他去看被活生生殴毙的两个牛仔的那场戏,也是非常非常的残酷。男主角之一的希斯莱吉尔长期拍咬紧牙龈、抓紧拳头的动作,所以一拍完《断背山》,马上接演喜剧片来减压。”他说。

  《色·戒》的紧张又有不同。“我看他拍这个戏,拍到精神也崩溃了;拍到体力也崩溃了。他觉得自己到了一个炼狱,人就陷进去,拍戏拍到失控,失控得不停地哭。”李岗说。

  李岗说,为了拍《色·戒》,李安自己把全部家当押了上去,投资了近500万美元。《色·戒》是李安得到奥斯卡奖后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在海外发行上,《色·戒》有很大的风险,不同于《断背山》,《色·戒》是纯粹中国的故事,中文对白。“美国市场的票房占全世界票房的一半,只要不是英文发音的东西,都是只能进艺术影院,只能走影展的路线。一个大城市,或许只有两三家艺术院线。之前他拍西片,《与魔鬼共骑》已经是五六千万美元的东西;但是《卧虎藏龙》坚持讲中文,投资人就是只肯投资1200万美元。美国人看电影是没有字幕的,主流市场的发行,一发就是5000个拷贝,中文电影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发行规模?”做电影发行的李岗非常清楚,“《色·戒》甚至比《卧虎藏龙》还要难,因为《卧虎藏龙》还有动作,但《色·戒》是纯粹的文艺,纯粹中国式的情感”。

  李岗将李安的电影总结为8个字:“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他说,李安曾对他说过,他之所以能在美国立足,靠的就是他骨子里的中国特色。对于这种特色,他总结为是一种儒家的价值观和责任感:“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与人谋而不忠乎?人家投资人投资你,图什么?人家要名要利啊,拍电影,就是要忠人之事啊,在预算内拍完,是你的本分,先尽本分,然后把自己想说的全说了,才是高明。工作人员、演员,都是你的朋友。梁朝伟为什么能脱衣服让他拍?他衣服那么容易扒的啊?那关系到他的名誉,关系到他对你的信任。观众来看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朋友,你要珍惜他们的信任。现在多少女星都嚷我要脱,我要脱,你想脱,李安还不要你脱呢。他的每个人都愿意为他奉献,就是一种信任。传而不习乎?就是你自己专业的东西,每天有没有精进?”

  “他有一次说,多少人找他帮忙,国家、个人,帮不完的忙。但是他能帮的其实就是帮助大家树立一种价值观,拍电影就应该是这样干。”

  李岗说,李安拍《色·戒》,某种程度上,是想给世界看另外一个中国:“他不做,那个时代就过去了,那段记忆就过去了——中国人曾经有过这样的高度。”

  那个时代,是李岗父母曾经生活过的时代;那段记忆,也是李岗父母曾经有、也传承给他的关于中国的记忆:“我觉得华人文人,一代比一代差。康有为、孙中山的一代,刚刚接受西方的东西,多大的转折。再到‘五四’,文人中文底子很好,西方文化也很精通,胡适、徐志摩、钱钟书,理性感性兼具。那时的中国文人多精彩。”

  那个世界如今已经彻底消失。李岗说,父亲那一代,诗词歌赋都行但是到他和李安这代都已经不会写了,李安到拍《卧虎藏龙》的时候才知道中文不够用。李安曾经想过重拍黄梅调《梁山伯与祝英台》,却发现已经没有人可以写出那么典雅的中文。

  李岗说,他和李安都是台湾的“外省人”。李安的好友赖声川说,他们作为外省第二代,对上海,对30年代中国普遍有一种情结,就像白先勇所写的《台北人》。《色·戒》拍摄时,李安说过一句话:“为了千秋万代,逼死几个人也没有什么。”李岗对这句话的解读是,李安拍《色·戒》,给自己身上压了一种责任:“他有一个关于文化中国的梦想。”

  女主角最终选定汤唯,是因为她眼睛干净,没有太多欲望,像“我们父辈的人”。参演“打麻将”戏份的苏岩回忆,为了这场戏,所有“打麻将”的女演员都被接到香港整整练了一星期,专门从台湾请了老太太来教他们老式的上海麻将,连那副麻将,都是从香港地区借来的翡翠的古董麻将。《色·戒》的美工,也截然不同于王家卫的精致繁复;在服装上,李安要求简单、朴素、典雅,“越真实越好”。同时,为了区别几个太太的身份,李安却连指甲油的颜色,都做了细致的安排。

  为了这种“真实”,他在车墩重造了一条南京路。《色·戒》发生的地点是如今的陕西路到静安寺之间,那个年代的上海这一带,有平安戏院、绿屋、第一西比利亚皮草行……现在或者消失或者已经不在旧址。要拍戏,只有重建。“华人不重视保护文物。”李岗很惋惜地说。

  李安说过:“我一定要争气……因为要为群体争面子。”但其实,作为个人的李安,并没有那么强悍,李岗说:“他本来就是个爱哭的人。看电影的时候、有朋友走的时候……他是个很真的人,也是个负责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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