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悬：从酒吧歌手到独立音乐人

　　◎文/本报记者 张卓 ◎摄影/本报记者 吕家佐

　　一首《宝贝》在互联网的意外蹿红，让内地的文艺青年认识了台湾独立音乐女生张悬。她入围过台湾金曲奖；她是嫣然慈善晚宴上王菲特邀的演唱嘉宾；她的新唱片《亲爱的……我还不知道》被内地最权威的“唱片评审团”打出至今为止最高分；她的新作，她的消息，她的一举一动在网络上被歌迷热议，她以一种极为低调的轨迹走红了，一如之前的陈绮贞和林一峰。

　　10月23日张悬在北京MAO举办了内地首次演唱会：她大口地喝酒，肆意地弹唱，只是在面对闪光灯和疯狂叫喊的粉丝时，不知所措，紧张得语无伦次。

　　无论用肆意而为还是倔强孤独都无法概括这个高中就辍学，唱了5年酒吧，一度潦倒寂寞的女孩所经历的种种人生。我们更愿意用聊天的时间来倾听这个80后女孩对成长和人生的感悟——不谈太多音乐，不谈那些荣誉，因为她人生的精彩才是每个年轻人所向往的。

　　其实我一点都不快乐

　　6年前的张悬只是默默无闻的酒吧歌手，2007年的张悬是台湾独立音乐圈中最受瞩目的音乐人，文艺青年的最爱……成名在一夜间，当她推出新专辑时，5年前就录制好的旧专辑也一并大卖。

　　现在互联网上，你最红的歌曲是《宝贝》，有没有想到？

　　想到了。我很感激写了这首歌曲，唱了这首歌，它给我的人生带来很多新的风景——这首歌其实超越了我个人的价值。未来人们也许不记得是张悬唱的这首歌，只记得在寂寞时要让它陪伴你，这就足够了。

　　推出新专辑《亲爱的……我还不知道》后，有歌迷说你保持了水准，有人则批评没有突破？

　　我知道啊，还有第三类歌迷说我“变态”。这些评价都在我意料中。但相比上张专辑，这张专辑才算我的起点。第一张专辑只是青少年时期的作品集合，创作的时候相当孤单，孤单到自说自话。这张专辑才是我想要表现的生活，充满了和别人的互动，还有这些年我得到的历练和感激。

　　做一个独立音乐人快乐吗？

　　不快乐，但做主流歌手也不快乐！最快乐的是可以独立地生活。其实人的心态要凌驾一切才可以快乐，

　　偶像崇拜？我不要

　　有人说去年的台湾金曲奖，张悬是最大的遗珠——但没得奖的她却开心地说“不要表扬我，我会迷失”；当下伴随知名度的提高，她大有“取代陈绮贞”之势。但她仍旧坚持在女巫店(台湾著名音乐酒吧)驻唱，仍旧喜欢做5年前那个没钱没名的酒吧歌手。

　　去年入围金曲奖后，你被更多的人熟知，生活开始有变化了吗？

　　没有。这是我最感激大家的。走在台北很多人认出我，只是点头笑笑。长期下来我跟大众有了默契，人们知道我不需要虚荣，我也知道人们对我不需要偶像崇拜。

　　每个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当偶像，为什么你一直拒绝当偶像？

　　我觉得当偶像会损失你做音乐的空间。因为被当成偶像后，你培养的是歌迷，而不是听众。

　　“歌迷”和“听众”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叫“听众”是想告诉别人和自己：无论今日人潮多少，它都是过眼云烟。我也要时刻提醒自己当初做音乐的初衷就是为想听音乐的人。如果能在演出的时候，把心中的歌曲弹成旋律，我就会很满足了。

　　习惯当一个公众人物，就会宠坏自己，就会觉得所有人是为我而来，而不是为听音乐。这样我在舞台上会越来越封闭，也会变得刚愎自用。

　　“听众”是对所有听歌的人最好的祝福：我永远认知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不要求你跟我同一国，但当我们在同一时空听歌的时候，我很高兴见到你。

　　纯洁保留在另一个地方

　　她是媒体人眼中有名的难搞歌手，坚持穿黑衣服，不穿裙子，参加访谈节目，一切嬉笑怒骂都和她无关；她是音乐圈里有名的难搞歌手，坚持用乐器制作专辑，一遍遍录制歌曲，不理会公司的成本——她身上具备了21世纪年轻世代独有的叛逆和另类，也许正因这样，她才与众不同。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文艺女青年吗？

　　我是一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人，谈什么文艺？！(哈哈)

　　现在的你还能保持做音乐最初的“纯洁”吗？

　　其实每个人最后都会保留纯洁。只是你把它放在某一个房间，再也不拿出来用了，别人也窥探不到了。说实话，我就算还有“纯洁”的部分，也不愿意拿出来在商业音乐市场上贩卖！

　　我觉得你身上有种很拧巴的个性，比如在媒体面前很“难搞”？是还不适应艺人的身份吗？

　　我不是不可以适应，只是不习惯。

　　现在跟媒体还是有冲撞，只是不再专注于此了。如果想讲心里话，我更愿意用歌来表达。这也是我为什么那么注重现场演出。另外，我也逐渐明白，无论我的音乐成就有多大，我的个人形象有多好，都比不过让身边的人满足。毕竟我现在在工作，我想让他们(工作人员)安心。

　　也许我还是不适合跟媒体来往，也不懂得交际，可是我愿意为了他们把工作做好，这让我体会到珍惜他人的感觉，这远比适不适应媒体这个问题感觉好！

　　无聊是至高无上的喜悦

　　她家世显赫，父亲是台湾政界的高层，但她抽烟喝酒，高中辍学，一意孤行地要在音乐的道路上走到底。这对父女10年来的对峙，是典型的80后叛逆孩童和上一代人惨烈斗争的缩影——但好在现在的张悬希望父母以她为傲。这正如所有经历过青春期的我们，到了最后才明白生活的本质。

　　听说你曾经跟爸爸为了音乐有过很多冲突？

　　当初搬出家就是跟父母说，自己一定要坚持做音乐。如果做音乐让我没办法生活下去，那好歹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德行！

　　但我不想依靠父母的援助，去过那种“不确定有没有明天，但现在很安全”的日子。人眼前有危机感的话，就好好去面对“没有明天”的焦虑。

　　你跟爸爸之间的关系现在如何？因为坦率说，你并不是乖女儿。

　　其实我跟他之间都改变了。父女关系好像男女朋友，永远说不清楚这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合”。我爸爸聪明而内敛，但碰见我这个多愁善感，天天哭着问“这个社会为什么要这样”的女儿，也会恼怒。可是他拿出最大的风度去面对我，让我挑战他，他觉得，如果你自己要做出人生的选择，就要先过我这关。其实这也让我鼓起勇气挑战自己。

　　年轻的时候会觉得父母不懂自己，但过了青春期，我一瞬间明白，其实父母是想让你静下心好好想想：自己可以爱谁？爱你身边的人胜过于让世界认可你。

　　告诉我们一个26岁的女孩子现在最理想的生活？

　　现在这种生活：我的父母健康，我和哥哥妹妹一起努力；有一些好朋友，是那种走很久的朋友；工作是自己选择的，有很好的工作伙伴，尽可能地发挥专长；可以得到挫败、疑问，可以反抗，也有时间回头检讨自己。这种充满了生活感的生活就是我要的。

　　你最快乐的时刻是什么时候？(沉默很久……)

　　见到我的音乐制作人李寿全时最快乐。他笑得很和蔼，我就安心。就是那种：哦(长松口气)，那些天天在外面奔波，做一些和音乐无关，只有人情世故的工作终于完了，现在可以好好做音乐了。

　　见到父母回到家也很开心，和他们一起看《全民大焖锅》，真无聊，但无聊是至高无上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