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深处的笑声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03日11:55 观察与思考

  帝王之怒,流血漂橹,而一个政治家意味深长的笑声,或许比血溅御道更具有杀伤力。

  -余志刚

  清 流

  西汉的司马相如文章很好,为人品节也算不错,但他面对陈氏集团奉上的一布袋金锞子就犯了晕,居然泪一把涕一把地写了一篇叫做《长门赋》的翻案文章,兴兴头头要为深陷冷宫的陈阿娇讨回个说法。汉武帝刘彻是何等样人物,读了《长门赋》竟跑到宫殿门口大笑三声,把一捆沉甸甸的简文连同匍匐道左的司马公永远晾在了丹墀上。帝王之怒,流血漂橹,而一个政治家意味深长的笑声,或许比血溅御道更具有杀伤力:你司马相如既然贵为清流,何不撩开自己的私处来看一看?你今日能“千金卖赋”,保不准明天就要“求售神器”了。

  相比之下,后梁太祖朱温的做法要简单直截得多。不顺眼的文官,杀!不听话的儒生,剐!“迂儒鸦聒,殊为不堪”。唐天佑二年,作为宣武节度使的朱温竟然将当朝文官三十人悉数投入黄河,他站在河岸上扬鞭东指,大声问左右的随行僚佐:“清流乎?浊流乎?”一阵雄阔的笑声,最终淹没了随波漂零的风流儒冠。“跳进黄河洗不清”,朱温这一招玩得相当彻底,也十分漂亮。

  词 人

  南唐末代,词坛上出现了一个名叫李煜的,以其万乘之尊,执著于风流清词,使文人的品格性灵得到了尺幅千里的展示与张扬。李煜在《一斛珠》里这样描述他与周娥皇后的一段“内宫清兴”:“晚妆初过,沈檀轻注此几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绣床斜凭娇无那,咽嚼红茸,笑向檀郎唾。”这哪里是填词,分明是在炫示他的心灵艳史,东风过帐,春光泄漏,没有哪朝哪代的文人能像他那样敢于精赤条条地展览自我。李煜是在政治家的坚固壁垒下面掘进着一块文学小业主的精神后院,这就像他常常涉足的金陵苑,那里广植花草,梅花千树,清香数里。

  但李煜那一段歌吹沸腾的帝王日子过得并不算长久,在赵氏家族浩荡南下的铁骑下面,南唐王朝的金陵迷梦很快成为江南天空下面倏忽飘逝的流云残烟。词人李煜是一个不入流的政治家,当大宋军队渡江过半,直抵金陵时,他还在精心修制他的求和表文,决心“臣事大宋,永世不易”;金陵城被困日久,无数将士血染成堞,他竟在柔仪殿左拥右抱,吟哦“樱桃落尽春归去,子规啼月小楼西”。他发誓城破之日,将携妻儿赴火殉国,可他哪里真会去死,宋兵刚刚入宫,就领了一班内宫近侍,肉袒跪降。仗剑而入的赵匡胤第一次见识这位大词人的博采丰仪,踩住他的一袭袍角,不禁捋须大笑。那是公元975年的深秋,金陵宫殿内的百年银杏,正按着“虞美人”的韵律粉蝶一样凋零……

  狂 生

  清末有位名士叫杨度,披览《唐宋八大家文钞》,读到韩愈的《与陈给事书》,不禁拍案大骂:“这就是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文公的大作吗?何自轻自贱、摇尾乞怜至此!”他把“文钞”往前面一推,喟然而叹:“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位非韩薄柳的杨度曾在梁启超的刊物上写过一首激进的《湖南少年歌》,一开篇就是一句“若道中华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把华夏十七省人物吓得跳了起来:湖南人是什么东西,岂不闻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吗?真正是“小儿开黄口,蛤蟆吞大天”!但当时的杨度到底是狂而不浪,在国内一倡百和的排满声浪中还是颇孚众望的,人们没有想到,他日后会成为一只真正的“蛤蟆”。

  杨度先是跟着梁启超叫嚷“君宪”,后来又追随袁世凯重建“大统”,北洋政府玩完,只好靠住张勋,张勋下台,没辙了,便一头栽向了曹锟。可惜他看中的“明主”都没怎么在意他,袁世凯只让他在发布政令时做做“枪手”,张勋想找个帮办编织他“登临大宝”的辫子,曹锟更不用说了,看到他的一副落魄相,就按住腰间的东洋倭刀哈哈大笑,嘴里还一迭声地骂人:妈了个疤子!妈了个疤子!曹锟笑的不是杨度,他是笑这个世道,一会儿是这个“主义”,一会儿是那个“信仰”,忙得一帮文人像没娘的孩子,闹哄哄地乱抱别人的“粗腰”,“粗腰”不见了抱“大腿”,“大腿”不见了就揪住个“脚趾头”不放,以为那样就有了“主义”,有了“衣冠世族”的“信仰”了。这曹锟识字不多,是个粗人,但他的这点想头正好应了严复先生的一句谠言:华风之弊,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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