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莱布雷希特：开创电子音乐的巨型自大狂

　　英国乐评家诺曼•莱布雷希特独家供稿

　　开创电子音乐的“巨型自大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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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5日，当代西方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电子音乐的开创者卡尔海因茨•施托克豪森(Karlheinz Stockhausen)去世。这个野心勃勃的音乐大师，平生夙愿就是写出一套长达29小时的鸿篇巨制歌剧，一共七部以对应上帝创世的七日；他的晚年渐渐被自大狂所控制，与现实越来越疏离，甚至说“9•11事件”是“最伟大的艺术之一”⋯⋯

　　文/诺曼•莱布雷希特　译/盛韵

　　12月5日，卡尔海因茨•施托克豪森离开了人世，享年79岁。作为写出第一首听起来不像短路电话线的电子音乐的人，他将为世人所铭记。人们记得他，还因为那巨大的野心，他曾试图超越瓦格纳，写出一套长29小时的歌剧，一共七部，对应上帝创世的七日，结果因为这创意实在太离谱，几家歌剧院在这部旷世巨作没写到一半时便已失去了兴趣。

　　这就是施托克豪森悖论的核心—他是个能够将极端复杂的事物简单化的天才，同时，也能把最简单的想法装扮成无比冗长的大制作。他成长于纳粹统治下的德国，患有精神病的母亲成为纳粹安乐死法案的受害者；他的父亲被征召入伍，结果死在最后一役。施托克豪森先在科隆的酒吧里弹钢琴，然后一边给巡演的魔术师当助理一边考音乐教师的证书。1951年他在达姆施塔特的夏季聚会中看到了现代主义的曙光，接着拜法国作曲家梅西安为师，梅西安不吝词藻地将他和皮埃尔•布列兹并列为未来的音乐领袖。

　　布列兹逐渐为无调性音乐中越来越小的数学单位所吸引，施托克豪森则对音乐的物理现象产生兴趣，迷上了舍费尔(Pierre Schaeffer)的“具象音乐”—一种糟糕透顶的电子噪音。但比起其它电子乐工作室里发出的刺耳嚎叫，施托克豪森制造出的音乐还算悦耳迷人。在《少年之歌》(Gesang der Junglinge)中，他将科隆大教堂里合唱队的童声与电子音轨结合，使得人声和电声难以区分。这种方法产生了全球性的影响。

　　1956年5月，处于动荡中的布达佩斯，匈牙利作曲家里盖蒂第一次从广播里听到这音乐，就立刻离开了家，旋即出现在施托克豪森的公寓门前——他在那里一住就是几个月。10年后披头士乐队在他们最伟大的专辑之一《佩帕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Sergean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的封套上印上了施托克豪森的头像，以示对这位电子乐先驱的敬意。

　　施托克豪森一直在探索音乐厅的空间维度。1959年的《群》(Gruppen)为一个分散的乐团和三个指挥而作。1964年的《麦克风》(Mikrophonie)，他在交响乐团中加入了现场电声，并选取了环游世界采风时听到的一段时髦的印度音乐做试验。像一些后现代艺术家那样，为了寻找无限可能，他把某些创作的细节交给一群助理去完成，自己则居于由那些女性仰慕者组成的大家庭的中心位置。他的去世便是由两位亲近的同事苏珊•施蒂芬斯和卡琴卡•帕斯韦尔宣布的，她们表示他的一生“将仙乐带到人间，也会将人间音乐带入仙境”。

　　施托克豪森的后半生致力于创作那套七日巨制的系列歌剧《光》(Licht)，其中每部歌剧代表一星期中的一天，整部作品象征了一个人一生的旅程。施托克豪森甚至宣称：“将来，作曲家会觉得用一生写作一部作品更有趣，可以把自己经历的一点一滴都写进去。”(可他自己倒写了362部作品！)可惜的是，《光》中的个别部分分别在斯卡拉歌剧院和科文特花园剧院上演过，并没有表现出多少音乐上的想象力。“星期四”那个部分，是在歌剧院屋顶上吹小号；“星期三”那个部分，是在直升飞机里表演弦乐四重奏。参演的明星通常是他自己，并且由他的几个儿子和不同的情人们扮演主角。连他最死忠的仰慕者都说“《光》是一出巨型自大狂的表演”，我也实在无法预见他将如何从这彻头彻尾的荒诞中挽救自己的名声。

　　很明显，施托克豪森具有相当程度的自我陶醉。一些学生因无法忍受离他而去，一个跟随左右多年的助手后来居然加入了轻音乐乐团以“清洗一下头脑”。再后来，他从所有的商业出版社那里收回了自己的乐谱和唱片，只通过自己的私人公司Stockhausen-Verlag出版发售这些作品，也只有那些小众的铁杆乐迷才会费心去收集。15年前我提出采访他时，他欣然接受—不过加了一条，我做的录音磁带和他说的所有话将永远是他的所有物，因为像他这样非凡的人物，有权占有他自己的“光环”。他与现实越来越疏离，2001年“9•11事件”后，他居然说纽约双塔被袭是“最伟大的艺术之一”，招致了广泛的谴责。他曾经孤立、冷漠、为自大所蚕食，但是他将继续活在人们心中，作为开启了一种新的音乐可能性、让我们的耳朵第一次听到不依赖人工演奏的音乐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