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大师Chirstian Lacroix追寻以往20年

　　“我们越是演进，未来看起来就越是难以预料”

　　Chirstian Lacroix 细数自己从阿尔勒开始的旅程，经历了革新中的巴黎、华丽摇滚的1970 年代、新巴洛克风格的1980 年代，以及追寻过往的1990年代—时装大师活在对以往20 年的追寻中。

　　文/ 许佳

　　Q：你从小在阿尔勒长大，当时常常去伦敦或者巴黎吗？

　　A：1960 年代初我去伦敦的时候，买了一幅奥伯利•比亚兹莱的黑白插图仿制品。我爱读奥斯卡•王尔德。1967 年，我在阿尔勒遇见了一个超级性感的姑娘，她总是穿着银色便鞋和宽大的吉卜赛上衣，对古斯塔夫•莫罗和比亚兹莱无所不晓。她的爸爸是一位激进派理发师，名叫Bobby。他管理一家电影俱乐部，当时我们去那儿看类似《波利•玛戈你是谁？》(Qui êtesvous，Polly Maggoo?)和《自由先生》(Mr. Freedom)之类的影片。有一天晚上，她请大家到一所带着浓重布尔乔亚风格的房子里去，里头点着煤气灯，看起来就仿佛是把电影里19 世纪末的场景直接搬到了现实生活中似的。所有人都穿着旧式衣服，女人手持英式小阳伞走来走去，就像回到了一战之前的巴黎美丽年代。其中就有个穿红色睡袍的姑娘，名叫Marie Colette。(笑)

　　Q：听起来就像是电影《兰闺惊变》(What Ever Happened to Baby Jane?)里的Bette Davis 一样。

　　A：有点。不过Marie Colette 当时只有25 岁。我带了一本笔记本过去，一直在画画—Marie Colette 的妈妈存着我在1966 和1967 年间画的所有作品。我那天没讲话，因为喜欢听别人说。住在那儿的老太太当时已经90 岁了，老是喝醉。在世纪之交，她在蒙特卡洛当过妓女。她随身带着一柄弯刀和一把匕首，用来对付坏人。

　　Q：你最早去巴黎住的时候，巴黎人有没有试图重建旧日的生活？

　　A：我到巴黎的时候，资产阶级的观念正在转变，过去那段历史应有的荣耀回归了。我们还建了一所古典画廊。事实上，早在1789 年大革命爆发之前，时尚也同样是从历史中获得灵感的。赫库兰尼姆和庞贝古城也差不多在那时候被发掘出来了。正是当时的风貌孕育了现代时装—从新哥特风格开始—欧仁妮公主把自己打扮成蓬皮杜侯爵夫人的样子，因而名噪一时。那以后很久，像Dior 和Saint Laurent 这样的设计师将旧的风貌重新设计出来，成就了1930 和1940 年代。那是一个陌生而振奋人心的时代，我们都太年轻了，没办法去了解。

　　Q：那么1970 年代呢？比如DavidBowie、华丽摇滚？……

　　A：那是1930 年代的重建，倒好像这些东西过去从来没有过似的。我觉得这就是类似Seven 和The New Eve之类俱乐部的理念，你可以吃吃喝喝，跳跳舞，享受音乐。要进这些俱乐部，你总得走下一道很豪华的楼梯。

　　Q：用华美还不足以形容。

　　A：你大概不知道了不起的尤金—一个易装者。他把属于艾迪特•皮雅芙(Edith Piaf)的旧式夜总会的优雅带了回来。他拍过一些声名狼藉的照片—在那些照片上，他正为了另一个易装者之死而发狂哭泣。当时是1971 年，高级时装回归了，白色缎子、完美的金色假发伴着雅致风格一同回归的。

　　Q：对。1930 到1940 年代的巴黎在1970 年代被重演了一遍。Chanel 的创意总监当时把所有模特的头发都按照葛丽泰•嘉宝的样子梳起来。

　　A：影星Peter O'Toole's 的太太SianPhillips把自己打扮得好像玛琳•黛德丽。她看起来就跟玛琳一模一样，穿着一件那样的大外套。我们开始重拾dandy 风格。那时在巴黎出街，完全就像1930年代，大家都穿得像20 世纪初最成功的女子合唱团The Andrews Sisters一样。所有这些东西，我在祖父母的相册和书籍里都见过，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整个1940 和1950年代，我都在找祖父母的旧衣服、旧书、旧杂志。然而我们越是演进，未来看起来就越是难以预料，于是我们不得不回溯到越来越古老的过去。对当时的我而言，时尚是从Clignancourt 的跳蚤市场里找来的。又过了一阵，Karl Lagerfeld就向世人展示了一切。

　　Q：你是说一切？

　　A：是的。1974 年，Karl 发布了一个了不起的男装系列，我看了之后都被震晕了。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自己并非那么独一无二，世界上还有人拥有跟我相当的品位—就在那儿，由Lagerfeld 实现了。

　　Q：你想念那段时光吗？

　　A：时间这个概念令我很困扰。看看那些30 年前的照片，你就会意识到时光流逝。我们都在寻找逝去的时间。我认为1990 年代的主题，就是对过往的追寻。

　　Q：那么1980 年代是不是

　　Art deco和1940 年代风格的混合体呢？

　　A：那是大混乱来到之前最后的繁华。一切东西看上去都有点像来自17世纪，又有点像来自19 世纪，同时还有点超现实主义，并且看上去都有点充气膨胀了。

　　Q：过去，电影常常对时装起到影响。如今在每个领域都会出现多个趋势，类似“今冬的色彩是红色”这种说法再也没有了。例如在意大利，与巴黎的情况不同，时装被产业影响—穿什么，市场说了算。

　　A：意大利是一个没有中心的、分散的国家。在法国，巴黎就是中心。在意大利，米兰设计师们有自己的设计公会，但是他们跟从的是大众口味。他们追随特定的，关于雅致的概念，而不是个人风格。他们有点像澳洲人，带点北方口味。他们说，1950 到1960 年代最好的家具和时装属于斯堪的纳维亚人和米兰人。但我觉得米兰人做的是坏选择、坏时装、坏珠宝。

　　Q：你一点点发现米兰完全是一团糟。

　　A：伦敦、布鲁塞尔、安特卫普都可以说是一团糟。而意大利真正困扰我的是舞厅、酒店，还有一些人的家。我并不是说那些地方破烂—最豪华的地方也有不讨人喜欢的一面。但是在意大利，有的东西大概只有在噩梦中才会见到，特别是在他们的浴室

　　A：正是。同样的评价也可以被用在他们瓷器、色彩、起居室、厨房，甚至是意大利咖啡那种古怪的调和比例上。英国人就不是那样。我1960 年代第一次去英国的时候，觉得身周的一切都很熟悉。可能这是因为我读过的书和看过的画吧。连我的父母都对TheBeatles 很着迷，他们生于1920 年代，我爸爸只是个工人。

　　Q：英国人对音乐的消费看起来很有点未来派色彩。在英国，一张唱片发行的头一天就能登上榜首。他们的发型也是—只要两三个最有名的歌手或者模特剪了某个发型，第二天就会有人在发廊门前排着队要求剪那个一模一样的发型。

　　A：在法国，一件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你没法判断它是好是坏。有整整15 年，我的瑞士客人们一直对我说，法国人在对待他们的艺术家，尤其是画家这方面有个秘密。有个人说：“1950年代，皮埃尔和杜比菲都已经相当知名了，但是法国人根本就忽视了他们。”这个人1950 年代就开始买杜比菲的画作。法国人则一直等到邮票上都印上他们的作品之后才开始购买。法国人就是那样。

　　Q：有点冷淡。

　　A：那就是现代主义在法国不大时兴的原因。它仍旧是外来的。即便我们喜欢它，它也没有进入我们的内心。法国人会被吸引，但倾向于保持一定距离。这就是为什么，法式风格更像一种魅力，而不是热情。Colette 在法国之所以流行，就因为它将外来的东西过滤了一遍。法国人需要这个。

　　Q：说现代化很愚蠢也是典型的法国人的做法。人们这样批判email：“太现代化了，没用的。”

　　A：如果我是个年轻人，我就会用电脑作画。现在我需要别人帮我干这个，因为我没时间。在今天，想要把1960 年代带回来，就像要把属于我祖父母的美丽年代重现一样不可能。但是关于那些不复存在的服装的记忆，我还是要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