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帅：做这样的电影牺牲很大

　　本刊记者易立竞发自北京

　　北京时间2月17日凌晨，王小帅自编自导的影片《左右》获得第58届柏林电影节最佳编剧银熊奖。这是他拿到的 第二个银熊奖。7年前，他的审查未获通过的《十七岁的单车》获得了第51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银熊奖。

　　《左右》讲的是一位母亲设法拯救患上白血病的女儿的故事。刘威葳饰演的母亲为获得治愈与前夫所生女儿所需的脐 带血，决定与前夫再生一个孩子，因双方都已再婚，这样的决定令两个家庭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

　　从1994年拍片到今天，《左右》是王小帅能在国内公映的第3部影片。2004年前，他是“零票房”导演，和 几个青年导演一样，都是作品不能公映的“地下导演”。

　　不会因为成了地上的，

　　就什么都不敢做

　　人物周刊：《左右》的故事并不新鲜，为什么能够打动你？

　　王小帅：这个故事本身是太泛滥了。但最有意思的是和我要拍一个中年题材的想法不谋而合。中年人的生活很有意思 ：压力、责任、隐忍，为老人、孩子和家庭做牺牲，还有工作、事业、社会关系，一种必须顶着种种压力去支撑的生命状态。 这里边还牵涉到信任、理解、背叛、谎言等等，都是中年人无法回避的问题。这个故事源于一则新闻，正好给了我一个很好的 由头。已经离异，而且有了各自生活的两个中年人，因为孩子的病，要重新面对刚才说到的所有问题，正是我想表现的。

　　人物周刊：你以前的电影大多关注青春期的成长历程，《左右》是你的转型之作吗？

　　王小帅：还是在谈论生命、生活、命运、困惑等等，只不过主角变成了中年人，他们的感受更接近我们的生活，和我 现在的生活，和今天的社会状态也更接近。

　　人物周刊：听说制作过程中，这部片子你看了一百多遍。

　　王小帅：这是我看的次数最多的一部片子，因为一直都在调整。真是很焦躁，一会儿觉得很好，一会儿又觉得一塌糊 涂，再看又有不同的心态。

　　人物周刊：现在和2004年以前相比，你的自由度，或者分寸感，是否很不一样？

　　王小帅：我处于“地下电影”状态的时候，也没有因为我是“地下电影”，就肆意地自由，还是有分寸、有控制的， 只要创作的是你内心深处最想表达的就行了。不会因为是地下的，就肆无忌惮地做，也不会因为成了地上的，就什么都不敢做 。

　　人物周刊：能不能说，你在2004年以前拍的片子个性化的东西更多一些，之后的《青红》、《左右》更大众化一 些？

　　王小帅：我觉得不是。如果不是电影的整体环境、政策改变的话，就算第一次就拍了《青红》，《青红》也许还是一 部“地下电影”。其实《十七岁的单车》等片子，都是很容易理解的，只不过罩了一层“地下电影”的外衣。

　　《左右》的英文名是《InLoveWeTrust》，我在柏林发表获奖感言时，说得比较多的就是相信电影、相 信爱。我说，电影和爱是一个词。当我们相信电影的时候，我们也要带动中国的观众来相信电影，相信我们的电影，也希望国 内的片商、影院能够腾出空间来，给本土电影开更大的窗口，让大家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中国电影在国外那 么火爆，国内票房却这么惨淡。

　　不在有钱人行列，安全感不够

　　人物周刊：名气和荣誉会让你的内心有所改变吗？

　　王小帅：这些非常重要，人做一些事情得到一些荣誉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多点荣誉 感的话，会激发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人物周刊：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王小帅：不满意的就是生活的安全感还不够。这个社会现在发展太快，有钱人太多了，自己不在有钱人的行列，所以 安全感不够。做这样的电影，我们的牺牲是很大的，所以我说相信电影，相信爱。爱是什么？爱就是牺牲，每一种牺牲都是爱 。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因为电影带给我的东西太多了，荣誉太多了。但这个社会不是文化唱主角的社会，这个社 会是商业和钱唱主角的社会。你做了很多，得到很多荣誉，心理上应该很满足，但在一个金钱社会里，你做了很多，却没有挣 到很多钱，你还是会缺少安全感。我说的不安全感，不影响我的生活质量，我的生活质量还是很好的，该有的都有。

　　人物周刊：你现在感觉到幸福的时候多吗？

　　王小帅：很多，这次在柏林就有幸福感，这是金钱买不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