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余楠

　　虽然争议不断，但《赤壁》(上)已经刷新若干票房纪录。上下两部的遥遥相望，使票房的闪电战变成了一场马拉松

　　“假如那神奇天降的东风不来眷顾我们的斯巴达国王，美丽的海伦就要被帕里斯幽禁在高高的亭台之上。”别误会， 这不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而是北京电影学院教授郝建看完《赤壁》，脑海里浮现出的话，这也是他为该片设计的北美版海 报宣传语，如果用古汉语表达，它可以是“东风不予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郝建对于《赤壁》的评价是“太好莱坞了” ——这也是众多观众对于《赤壁》的质疑。

　　自7月10日全国公映以来，伴随着影院内频繁的笑场声，《赤壁》(上)又一次掀起了国产大片的评论狂潮。喜欢 影片的观众说：这一次，忘掉《三国》，让我们看《赤壁》。愤怒的观众说：吴宇森，你放了《三国》的鸽子！在毁誉参半的 争议声中，《赤壁》(上)已经刷新数个票房纪录：首日票房2700万，打破此前包括《变形金刚》在内的所有国内上映影 片首映票房纪录；上映4天，票房过亿，成为国内最快过亿的影片；上映12天，票房过2亿。眼下，它正朝着中国大片新的 票房纪录悄然挺进。

　　质疑就是票房

　　“赤壁是我看过的自《英雄》以来最好的国产大片。”青年导演尹丽川对《赤壁》的肯定最直接地道出了一部分观众 的看法，“当然，也是最好莱坞的国产大片。”后面这句评价在尹丽川的叙述里有些漫不经心，但却是影片引起很多观众强烈 反感的主要原因。

　　“没有人物，没有性格，没有气节，没有灵魂，没有精神，甚至连《三国》这样侠骨柔情、足智多谋的文学经典，都 仅仅只是被转化为暴力和色情的弱智游戏。”这是清华大学传媒学院教授尹鸿对《赤壁》的批评。看完影片后，他在博客里写 了一篇措辞强硬的影评：《“大片”是一种病：魂飞魄散的〈赤壁〉》。博客后的两千多条留言阵线分明：有人强烈拥护尹鸿 ，赞其以学者的声音道出了观众的心声；另一方则猛烈攻击尹鸿，甚至以更严厉的措辞回击。这样的争吵就是《赤壁》(上) 上映以来评论界的面貌。

　　从2002年《英雄》算起，《赤壁》是六年来的第十二部国产大片。不同于《英雄》、《无极》等影片上映时的骂 声一片，也有别于《集结号》、《投名状》一边倒的叫好，《赤壁》的命运更像《色·戒》，喝彩和批评的声音旗鼓相当，难 分伯仲。

　　“这样的争议对于一部影片来说，就是实在的票房。”新影联经理高军多年从事影片发行。作为发行方之一，他对《 赤壁》目前的成绩表示满意。“不成功的制作，但是成功的运作”是高军对于《赤壁》的评价。在他看来，眼下针对《赤壁》 的热评“依然是运作的结果”。

　　《赤壁》上映之前，制片方组织的多次看片活动中，都只放映了影片的片段。最长的一次放映也只让媒体朋友看了5 2分钟的片段。因为没有看到全片，几乎所有在影片上映之前的评论都遮遮掩掩，难以尽兴发挥。7月10日首映之后，开始 出现相对客观的声音。影院在刚刚公映的前几日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火爆场面。票房初现井喷之势，主流媒体的评论更多的是赞 誉之声，在高军看来，“这很明显，是引导的结果”。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观众看到影片，网友对于影片的不满情绪开始弥漫， 高军用“相对失控”形容他看到的网络评论状况。

　　“毁誉参半的口碑，对于刺激影片票房非常有利。”高军解释说，“制片方要想在市场有所作为，就得因势利导引导 评论的声音”。骂声一片，票房终归是强弩之末；但一片叫好，观众也不会买账。

　　“尽管此前有些国产商业大片在骂声中赢得了票房，但坏口碑终究对于长线作战十分不利。”商业大片和导演品牌在 高军看来二者相辅相成，“没有任何一位导演愿意为了一部影片的票房，而失去观众对他的信心。”这一次《赤壁》的票房， 相当一部分正是影迷对于“吴宇森作品”这个品牌的信赖。

　　吴宇森的态度就值2000万

　　高军认为，这一次内地演员的表演胜过港台演员，作为主演的梁朝伟和金城武的表现，离他们各自的上一个角色易先 生(《色·戒》)和姜武阳(《投名状》)相去甚远。

　　在演员表演之外，笑场是《赤壁》引发的一大热点话题。高军统计，在他所观察到的场次里，影院笑场次数12到1 4次不等，全都在文戏部分。尹丽川却另有看法，“关羽的亮相，张飞的书法，拍的时候大家也会乐吧，”尹丽川坚定地支持 吴宇森：“《赤壁》的笑场是一贯到底的，真不是那种本来想特严肃结果极搞笑的”。

　　7月15日，《赤壁》上映的第五天，吴宇森和中影集团董事长、《赤壁》制片人韩三平一起出现在北京华星国际影 城，为观众签名售票。观众近距离接触了导演。针对影片的各种质疑，直接摆到了吴宇森面前。

　　观众的质疑细致入微到具体的台词和局部细节，吴宇森一脸谦和微笑以对。观众问的最多的问题是一个小细节，“出 生在荆楚的小马，为什么要叫‘萌萌’呢？”高军当初看影片时，他以为这是暗示孙刘结盟，但其实吴宇森没有特别的深意， “当时我就想取一个南方的名字，我就想到了熊猫，萌萌就是熊猫的名字，它们又都在南方，所以就叫它萌萌了。”观众没办 法继续追问这个一脸坦诚的和蔼老头了，因为吴宇森自己接着说：“现在看，它的确是我犯的一个小错误。”

　　据《赤壁》编剧之一陈汗介绍，“萌萌”最初的名字为“落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导演后来如此修改。但吴宇森的 铁杆影迷热心为其寻找了各种出处。

　　影迷中熟读《三国》的观众很少有人喜欢《赤壁》，他们对吴宇森处理三国人物的方式颇为不满，高军也是其中之一 。吴宇森拿出写在导演阐述里的原话耐心解释：“蛮多中国历史片，要么太沉重，要么给人感觉历史都是不光彩的，让人看了 很不愉快，蛮悲观的。现在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有活力，有希望，很多事情需要我们继续努力去做，需要大家一起把我们的生 活变得很好。”尹丽川完全认同这样的解释，“之前大片的人物，全是拧巴的，痛苦的，感情都是扭曲的。而赤壁里的人很放 松。”她坦言在影院的两个小时很快乐，“也许三国迷受不了，但对我这种普通观众，周瑜和诸葛弹弹琴聊聊天完全没问题。 ”

　　虽然高军对于吴宇森的解释持保留意见，但他坚持认为，这种貌似“顺坡下”的态度，对影片的票房是强力的推动， “绝对值两千万”，因为它成功地化解了制片方和观众之间的矛盾。此前中国大片不乏先例，《无极》时的陈凯歌因为“馒头 事件”怒斥“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结果招致观众更强烈的抵触情绪；《太阳照常升起》时的姜文，面对影迷迫切需要导 演出来回应时，留下一句“看不懂多看几遍”甚至“看不懂回去问你爸”，结果后期票房乏力。

　　“尽管观众是被动的，”高军说，“但是他们有权选择不消费，这是制片方最大的软肋。”

　　史无前例的二次运作

　　“冗长重复”是尹鸿对《赤壁》难以容忍的另一大诟病。在和观众的两次接触中，吴宇森也亲耳听到一些观众对于影 片节奏的抱怨。文戏入戏太慢，瑜亮相见的过程拖沓，刘备见到周瑜时没话找话，武戏打斗残暴无休止，打斗段落让人生厌。 这样的质疑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但无疑，上部《赤壁》在节奏的处理上留下了硬伤。原因就在于：这是一部被人为“抻”成两 部的影片。除了对于影片质量的损伤，业内人士更担心的是影片的票房。

　　“被分成上下两部必然会产生一个问题，那就是二次运作。”高军解释说，以前中国大片的运作都是一次性完成的， 但《赤壁》使中国商业大片第一次被迫应对新问题。他透露说，因为院线方的担忧，制片方曾经考虑过“两部联映”，避免二 次运作的局面。但四个小时的观影体验，对影迷和市场来说，是更大的考验。影片最终选择了前后间隔半年之久的两次上映。

　　“这样会造成很多的遗留问题，”高军对二次运作心有戚戚，“这不同于《无间道》系列成功之后拍摄续集。除非在 特别有把握的前提下，确信上部特别好，利用这样的运作可以吊起更多人的胃口。”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吴宇森为了使上 下两集篇幅相当，在上部里保留了更多应该舍弃的戏份。

　　“上部如果减掉二十至三十分钟，一定会比现在的版本更吸引人”。高军熟读《三国》，对上部的很多处理不太同意 ，但他仍对下部充满期待，“毕竟蒋干盗书、借东风、草船借箭、火烧赤壁那些重头戏都在下部”。

　　影片临时腰斩为上下两部的决定，吴宇森从一开始就不接受，制片人张家振也是在投资风险越来越大的情形下不得已 而为之。尽管《赤壁》不是他和吴宇森参与过的最大投资项目，但8000万美元的投资，这是他们自己独立制片以来的空前 规模。

　　韩三平说3个亿的票房就能收回国内投资。高军预测：因为《木乃伊》3推迟上映，《风云诀》的影响有限，《赤壁 》上部“过2.5亿已成定局，过3亿的可能性也还有”。为确保这个新的票房纪录实现，《赤壁》制片方严防盗版来分流票 房。影片音像版权方中凯文化日前已向北京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提起我国有史以来最高金额的正版天价索赔，索赔金额高达1 亿元人民币。

　　业内人士透露，《赤壁》的国内投资超过5亿才能回收成本，在下部的票房出炉之前，谁都没法松这口气。大片的票 房之路原本是一场一鼓作气的闪电战，这一次吴宇森和张家振却把110米跨栏抻成了马拉松，他们要打一场谨小慎微的持久 战了。

　　不管《赤壁》的最终票房如何，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赤壁》系列将成为迄今国产大片的最高票房。不过这一次命运 多舛的圆梦经历，让《赤壁》的主创们有了太多的不甘心不足为外人道——吴宇森一定还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