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萧条，《无间道》救市，这一次经济危机，则是《窃听风云》挺身而出，

　　不幸的是，苛刻的审查和蹩脚的三角恋，严重地伤害了本该更精彩的警匪片

　　-本刊记者/余楠

　　在华尔街金融危机席卷之前，“东方之珠”被虚火旺盛的股市映衬得依旧摇曳生辉。在2007年，期货成为香港人 最热衷的话题，牛气冲天的股市来势汹汹，投资声浪冲击着千万港人，就连本土电影导演庄文强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拿着剧本根本找不到老板投资，感觉走到了末路，很沮丧。”在电影投资无门之外，庄文强看到因为港股 超过3万多点，一夜暴富的新晋富翁大有人在。“到底还要不要拍电影？”庄文强与搭档、导演麦兆辉聚在咖啡馆商量着接下 来的工作计划，几乎整个咖啡馆的人都在谈论股票和投资心得，一间普通的街边咖啡馆看起来像是商学院职业经理人的案例讨 论课。新电影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约而同地闯进了两位搭档的脑海，当时新片的名字还是《金钱游戏》，后来它被监制尔冬升改 了片名，它就是在这个夏天刚刚上映的《窃听风云》。

　　救市的雄心

　　7月22日，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眼球，当日下午，很多城市都下了大雨甚至暴雨。23日，《窃 听风云》上映，此时国内影院正在上映的还有《变形金刚2》和《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尽管天公不作美，多数影院的上 座率超过八成。出乎所有主创意料的是，首映当日的票房突破1000万，与《疯狂的赛车》和《南京！南京！》不相上下， 这后两部影片最终票房都毫无悬念突破亿元大关。

　　《窃听风云》强劲的票房势头从首映开始就显露出征兆，上映三天之后，该片票房超过3000万。上映两周以后， 票房突破6000万，已经逼近港片《门徒》的内地总票房。迄今为止，华语警匪片的票房纪录由《伤城》保持在7500万 ，《窃听风云》打破这个纪录几乎已成定局。无巧不成书，《伤城》正是庄、麦二人编剧作品。业内如今猜测的悬念是，《窃 听风云》用多长的时间票房可以过亿。

　　虽然最终被定为警匪片，但《窃听风云》不同于传统港产警匪题材，麦、庄二位这次拿出的是一个关于商业犯罪的故 事。由刘青云饰演的梁俊义是商务犯罪调查科窃听行动小组的一位主管，他与同事老警员杨真(古天乐饰)、网络天才林一祥 (吴彦祖饰)，负责监听“风华国际”高层人员的办公及私人电话系统。

　　执行任务过程中，杨真、林一祥窃听到“风华国际”高层人员正计划操纵公司股价敛财。因杨真身患晚期肝癌，为了 给同样急需医疗费的儿子留下一笔遗产，他和林一祥最终毁掉监听内容，隐瞒了真相。经验丰富的资深警员梁俊义很快察觉了 两位同事的异常，情与法的挣扎之中，他没能阻止自己的两位兄弟一错再错。虽然如愿以偿地获得了1500万，但是最终三 人无奈卷进这宗大案之中。挣扎在命运途中的毁灭之路，这才刚刚开始……

　　《窃听风云》是庄文强、麦兆辉第五次携手合作。2002年，庄文强和麦兆辉编剧了一个题材并不新鲜的警匪片， 后来刘伟强和麦兆辉联手执导了这部影片。在香港影市几近谷底的这一年，希望重振港片风云的优秀影人聚到了一起：梁朝伟 、刘德华、黄秋生、曾志伟四大老牌影帝，郑秀文、陈慧琳、萧亚轩三位如日中天的新晋天后，再加上新生代小生余文乐和尚 未丢失电脑照片的陈冠希，超豪华的演员阵容令这部影片风光无限、一时无两。影片最终在本土取得了5500万的票房，这 就是在第2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一举斩获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等七项大奖的《无间道》。

　　这部未能在内地上映的《无间道》沿袭了港片集大成的优秀基因，因为没有配合内地上映、接受电影检查的压力，《 无间道》成为近年来最地道的港产经典作品代表。杀出生路的庄文强、麦兆辉和导演刘伟强，既是香港影坛寄予厚望的新“铁 三角”，同时也是实至名归的救市英雄。

　　连续三部《无间道》系列电影问世之后，铁三角在拍摄完《伤城》后分道扬镳。伴随着吴宇森、徐克、陈可辛、刘伟 强等实力导演的大举北上，港片再度陷入不振。庄文强、麦兆辉也在此后自行组队，去年跻身贺岁档的《大搜查》是“铁三角 ”解散之后，二人首度接受市场考验之作。因为内地版本在结尾段落的颠覆性修改，铁杆影迷至今不认为这是庄、麦的实力体 现。庄、麦二人经过这次试水之后，开始真正置身内地地气和游戏规则。对于他们自己，《窃听风云》依旧承载了重振港片的 救市雄心；在影迷心中，这是翘首期待之后等来的一次真功夫秀。

　　尔冬升蒙“型男”们上船

　　在《窃听风云》的宣传海报上，发行方主打两张营销牌，导演、监制品牌之后，“集合香港顶级型男”的文字出现在 海报上方。和《无间道》一样，《窃听风云》的演员阵容足够值回票价：刘青云、古天乐、吴彦祖担纲三大男主角，方中信、 王敏德、李子雄等几位配角都曾担任过男一号。

　　虽然除了刘青云之外，另两位主演至今没有加封影帝，但在如今的香港影坛，古天乐、吴彦祖勤勉而高产，公众形象 也远非某些同龄艺人可比。没有监制尔冬升，麦、庄二人可能至今都在拿着剧本四处敲门找投资。同样，没有尔冬升，更不会 有这样豪华的演员阵容。

　　多年前，在拍摄电视剧《大玉儿传记》时，刘青云结识尔冬升。当时刘青云出演皇太极，而彼时还是演员的尔冬升则 出演多尔衮，除了剧组的刘青云，少有人知道尔冬升正在酝酿转型，改做导演。拍摄期间二人在小酒馆喝东西，尔冬升把自己 打算拍摄的故事告诉了刘青云，刘青云对这个细腻动人的爱情故事产生了兴趣，这就是后来的《新不了情》，刘青云也正是凭 借这部影片，告别了电视，踏进了电影圈。

　　出任《窃听风云》的监制之后，尔冬升再度找到刘青云，他告诉刘青云，古天乐、吴彦祖已经接拍了。接戏历来谨慎 的刘青云一直渴望能够跟新生代演员合作，相互吸收长处，于是他同意了尔冬升。那时，古天乐、吴彦祖压根不知有这样一部 影片在等待自己。

　　搞定刘青云后，尔冬升约见古天乐，和刘青云合作是古天乐早已公开的愿望，他二话没说，加盟了剧组。吴彦祖是被 一个电话拉进剧组，尔冬升在电话那端告诉他，说刘青云和古天乐都很欣赏你，资历更浅的吴彦祖两个星期后，在拍摄合约上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能够和刘青云一起飙戏，对于影坛后辈古天乐和吴彦祖来说可遇难求。古天乐在戏里的角色比刘青云年龄大，为了符 合身份，古仔暴增30磅，化妆上喷上白发易老，片尾处为了呈现劫难之后角色从容赴死的极致状态，古天乐整整三天没有进 食，敬业之处博得刘青云相当认可。

　　“我觉得《窃听风云》最大的卖点就是我们这几个人的组合。”影片宣传期间，古天乐表露了罕见的自信。“拍摄中 途，导演总是跟我说起，他明白了为什么我当初一听是和刘青云合作就同意了。每次我们都会聚在那里看回放，导演也说，我 和刘青云之间的默契，是剧本里写不出来的。”

　　《无间道》已成往事

　　《窃听风云》是庄文强写的第38个剧本，在他至今的所有剧本中，有30个是警匪题材。出身警察世家的麦兆辉也 对警匪题材情有独钟。“因为警匪之间的故事，可以把人性的很多内容都放进去，这个筐是很大很大的。”麦兆辉说。

　　相比更擅长编剧的庄文强，麦兆辉的名字更多出现在导演栏里，《无间道》和《伤城》的主创中，他就是导演之一。 1990年毕业于香港演艺学院演员系的麦兆辉和尔冬升一样，最初也是以演员身份入行。在《窃听风云》中高尔夫球场那场 戏里，麦导就有一个中远景的惊鸿一瞥。在现场，他更多的是负责现场的拍摄，而庄文强则依然是从文本上，对剧情走向进行 控制，还有现场的剧情调整。

　　迎合人性深处偷窥欲望的窃听题材屡见不鲜，借壳上市的《窃听风云》无意展示尖端的窃听技巧，“我们一开始是想 表达人性的贪婪，但是在拍的过程中就发现太笼统了。”庄文强解释说，“现代人会做一些认为对的事情，但最后却发现是错 的；而一些错的事情，却不会被认为是错。就像《无间道》里曾志伟饰演的韩琛，他没有伤害别人，一直是别人伤害他。黄秋 生呢，也只是想把黑帮消灭，他也没有错。大部分的坏人，一开始都是在做好事的。”

　　“金融危机时代的警世恒言。”这是《窃听风云》在宣传的时候经常被提到的宣传语。很多观众认为，“风华国际” 实际上是在影射前不久因涉嫌洗钱入狱的某内地首富，其资本原始积累至今仍被广泛争议和质疑，后来因涉嫌操控股市，以及 在公海赌船上洗黑钱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实际上，类似这样庄家玩弄股价，损害中小股民的商业犯罪多年不绝，它们可以是 郑百文或者银广夏，也可以是蓝田或者杭萧钢构，还可能是在未来某天被爆出的另一支曾经的蓝筹。

　　在《无间道》立稳脚跟之后，港片跟风劣习迅速显露。王晶很快拍摄了《黑白森林》，陈木胜拍摄了《双雄》，尽管 这两部影片都有各自的闪光之处，但离《无间道》的荣光相去甚远。《黑白战场》、《卧虎》、《跟踪》、《证人》，一部又 一部警匪片接连问世，既是香港影人自我救赎的野心和抱负使然，也是永远占据王道的市场法则站在高处不怒自威。劳燕分飞 的铁三角多次出来解释，他们的分开是因为在一起的价钱太高，没人投得起，不得不分开。但是，各自为战的刘伟强或者麦、 庄，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刘伟强的故事不及铁三角时代走心和够力，麦、庄的新片总是无法重现三人抱团时精致考究的影 像质感。

　　“狂奔在失控的大路上”，“松散凌乱的后无间时代作品”，“有效防守、无谓反击”，这是众多内地影迷留在网络 平台上的影评。当然这些观点被擅长营销之道的发行和宣传方有效地控制在了主流宣传之外。因为在内地上映的需要，《窃听 风云》依旧没有躲过剪刀手，110分钟的影片在内地只有105分钟。按照原来的设计，结尾的古天乐并没有死，据说这样 的分歧是来自主创内部。按照尔冬升的理解，《窃听风云》应该“是一个爱情故事”，张静初与刘青云、方中信的三角恋就这 样蹩脚而尴尬地插足进影片。而影片最后的蛇尾，既无新意也失力道。

　　尽管影迷有着各种不满，对《无间道》的怀念就这样被一再地提起和重温，但《窃听风云》依然在各大网站和主流媒 体的观影投票中获得了高分。“时光网”给出的成绩是8.3分(满分10分)，新浪观影团给出的成绩是82分(满分10 0分)。甚至有热心影评发出了“放港片一条生路”的呼吁，为地道港片的内地生存呐喊。游刃与剪刀手的博弈，对于有着深 厚电影传统和深谙叙事技巧的香港导演来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穿过这段重生的无间道，等待他们的，早晚是一片万千气象 的开阖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