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靳锦

　　阿比斯库是瑞典火车所能到达的最北的地方。从斯德哥尔摩出发，路上走17个小时，深入北极圈200公里。北欧火车一向准点，此刻不得不屈从于天气。一旦靠近北极，人就不再是主宰。

　　此时已是冬至，极夜正长，每日昏睡，不知时光几何。约莫到中午，赶紧出门，到惟一一家超市采买昂贵的冷冻食品。天冷人就容易饿。胃里塞满火腿、面条和饼干，身上有了热气，却也抵挡不了零下30度的低温。

　　小镇不足百人，旅游是最大产业。游客云集，只为传说中神秘的北极光。第一夜我整装出发，厚毛衣、棉衣加上冲锋雪衣，臃肿如黑色的北极熊。徒步到一个据说是最佳观测点的小山坡，空气清冽，视野极佳，近处的湖面平整如镜，更远处，看不到头的国家森林黑压压静默无语。月亮巨大而明亮，盘踞夜空中央犹如天眼。

　　北极光没有出现。再厚的雪衣都只能暂缓寒冷入侵，站了一小时后，四肢麻木了。活动一下，到处走走看看，寥寥几个和我一起仰望星空的皆为中国人。不要惊讶，在这个地图上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地方，中国游客是最常见的物种。似乎源于某个中文论坛的游记帖，这个偏远而神秘的小镇被发掘了，于是在欧洲游学的中国学生便绵绵不绝地涌了过来。

　　著名的“老爷爷”旅馆是中国游客最常选择住宿的地方。瑞典人托马斯管理住宿，他的两个儿子负责狗拉雪橇的娱乐项目。极光归来，老爷爷必然挨户询问是否需要桑拿。极地桑拿的惊险特别之处不在于将冻僵的身体托付给高温的蒸气，不在于强制性的男女同浴，而在于通体温暖、四肢活络后，裸身从桑拿房冲进雪地，将自己埋入柔软的雪中，感受皮肤陶瓷般清脆欲碎的快感。

　　冬日里的每一天午时，托马斯的两个儿子都要带着游客去体验狗拉雪橇。关在笼子里的哈士奇犬的嚎叫声像狼一样，却是极温顺的动物，可贴面抚摸。我的两只脚战战兢兢地踏在雪橇上，手里拉好狗链，4条精壮的萨摩耶早就爪心挠地一触即发了。

　　深吸一口气，脚下松了“刹车”，身子顿时飞起来。一声“啊”还没喊出来，就被风给顶了回去。开始的时候，因为紧张，两眼瞪得浑圆，盯着奔跑的狗儿们不放松。看到它们对地形路线再熟悉不过，才渐渐把自己交付给这称职的导游。

　　在极地，色彩因为白色底片的印衬显得更为耀眼。光秃的树木从身旁闪过，掀起一阵乌黑的风。远处山上裸露的岩石像深色的召唤，翻过这一座又一座小山坡，就会到达峡湾。不知道经过什么轨迹的反射，地平线下的阳光幻化成天尽头一抹嫩粉色的云边，像诱惑的唇。狗儿们跑出森林，视野顿时开阔，冻结成镜的湖面绵延开来。雪橇触及湖面，阻力变小，但哈士奇们跑起来时常打滑，速度反而慢了下来。雪橇在湖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目之所及，是依次递进的白色，湖面最低，犹如空中之城。

　　除却每天仅有的、有亮光的两三个小时出门活动，余下的黑夜都在等待极光。每晚仔细穿戴，“跋涉”到村边，就开始面向天边守候。第一天晴空万里，第二天乌云密布，第三天时阴时晴。可能的天气都已经历，却还是没能如愿，只有冻成冰条的高压电线在寒风里猎猎作响，仿佛神灵在策马奔腾。只好感慨缘分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