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西谛：毒药也许就是可乐

　　【作者】卫西谛

　　 《满城尽带黄金甲》是中国娱乐大片想像力匮乏的充分暴露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按一位朋友的说法：去看《满城尽带黄金甲》（简称《黄金甲》），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去“看一场电影”，而是去“消费一次事件”。整整一年，关于《黄金甲》的消息，从城市的每一个讯息通道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让人觉得不去消费一次，似乎这一年的城市娱乐生活就不完满了（很多人无法拒绝这样连篇累牍的宣传：几百万盆菊花、几万件服装、几千根柱子、几十个回廊……）。

　　看完这部影片，仅从我身边得到的反应，大致是：年轻人并没有因为有周杰伦的出现而满意；而喜欢壮丽视觉的观众则感到了震撼。这种震撼某种程度像我们传统的运动会开幕式上的人山人海和五颜六色，给人的直接简单而且不容分说的感官冲击。客观地说，这是一个很合格的商品（几乎不能算文化商品），功能有点像以前某些地方举办的消夏激光晚会，就是“看个色儿”。从技术上来说，《黄金甲》的几乎各个方面，包括从前被人诟病的剧作（说故事），也都超越了之前的所有大片——这似乎是一致的评价。

　　就像《哈姆雷特》和《夜宴》并无多大内在的关系一样，《雷雨》和《黄金甲》也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它在这部电影中的贡献和作用要比前者大很多。经典的人物关系和强烈的戏剧冲突使得《黄金甲》的故事做得很到位。但遗憾的是武戏在这个故事里面就像夹生饭，好像能吃又难以下咽，非常生硬；而这次的色彩使用最为铺张、繁复、缺乏变化（甚至可以说“俗气”），很快就让我产生了视觉疲劳。更大的问题当然是，《黄金甲》抛去《雷雨》本身的社会环境和历史环境之后，没有再造出一个可信的环境，这样，再好的故事也只是空洞的、没有血肉的故事。人物就像没有生命的棋子，被摆弄来摆弄去，看不到任何情感和欲望（演员也都只是在“装扮”自己的角色，没有内心可以进入）。于是，《黄金甲》里的宫殿给人的感觉就只是一个摄制的场所，而不是那个年代国王和王后生活的地方，对比起来，反而《指环王》这样的魔幻电影，却能提供真实的生活情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整部《黄金甲》绝非要演一出宫廷悲剧给你看，所有的戏全是为最后的高潮而准备的。可以看出，整个剧组琢磨这场戏花了最大的精力，从服装、武器、装备到排兵布阵和打斗场景，甚至是那些单字口号的设计。所有的预告片都没有透露这场最后决战，为的就是满足观众的消费心理，给予超越预期的感官享受的满足感。我们可能无法弄清主导这场戏的设计者的年龄和偏好，但所有见识过电脑游戏的年轻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指出这是对欧美战略游戏的片头进行拙劣模仿（或偶合）的结果。就我这样一个见识这类游戏不多的人来说，这场戏也是中国娱乐大片的想像力匮乏的充分暴露。当然血腥程度倒是再度超出了想像——或许也是国人对死亡的麻木程度的充分反应。我并不怀疑创作者对这场家庭内部的自相残杀有一个黑色的讽刺和批判的企图，但无节制地追求视觉效果的情况下，最后打扫完满是尸体的战场之后的那场烟花晚宴，就像是对屠杀的礼赞。

　　影片的最后，为了强调影片中的“戏眼”——一杯王命令后喝下的毒药，导演用了如同广告片一样慢镜头表现血红色药汁的质感。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孩子突然说“这是可乐吧！”我不知道，对于这样一部商业电影，可以清晰地指认出“毒药就是可乐”，是不幸还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