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先飞的大学生

　　小刚提前5分钟来到咨询中心，这周是他的第二次咨询。

　　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刚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失眠之后。上大一以来，他一直情绪低落，整天思维迷乱，精神紧张，萎靡不振，对于这种状态，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听他讲述自己的烦恼与困惑，我隐隐地感觉到他的主要问题是找不到自己的人生目标。目标缺失似乎是大一新生的普遍问题，在紧张的高考结束后，宽松的大学环境反而让新生们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第一次咨询只是建立关系的过程，所以我约他这次来继续讨论。

　　他说，大学生活和高中生活区别不大，但感受却很不一样。高中虽然累，但每天都觉得很充实，有成就感。在大学里，每天好像有做不完的事情。过完一天后，却觉得很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我问他。

　　他回答，我想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以确定我现在该怎样做。可我又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所以也就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所以什么也做不下去。他像说绕口令一样。你能告诉我将来可以做些什么吗？他困惑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也无法替你决定你的将来，但我知道你的将来是由你过去、现在所做的事情决定的。

　　其实我也知道。正因为现在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可能会对将来有影响，所以我想，如果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那么我现在就开始围绕这个目标来规划我的学习、生活、社团工作，不浪费一点时间和精力，不走一点儿弯路。

　　“不走一点儿弯路！”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我顿时警醒。多么美好而又简单的愿望。可又有谁能不走一点儿弯路就能达到目标呢？我暗自感叹，这个孩子有些过于追求完美了。

　　假设你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你会怎样做呢？

　　我会根据目标，有计划、有步骤地做每一件事情，学习与补充将来工作所需要知识，培养与锻炼所需的能力。这样等到我大学毕业时，我就能具备充分的素质与技能，轻松地找到一份好工作。要知道，现在大学生就业很难，如果我能提前有所准备，工作就好找多了。他谈到此，语调欢快了许多。

　　原来，困扰他多日的问题来自他对大学毕业找工作的焦虑。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新生讲述这样的烦恼了！当然，刚进大学就开始担心毕业后的情况，除了大学生就业困难的现实原因外，可能与他自身的特点也有关系。

　　由于时间关系，第二次咨询结束了。在结束之前，我给他布置了作业，让他回去后调查一下本专业与本校最近几年毕业生的就业方向，找出自己的兴趣、特长与之相匹配的地方，希望通过做一些让他觉得有意义的事情，来减轻对将来的不确定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焦虑。

　　第三次咨询的时候，他看上去精神好多了，心情似乎也舒畅了许多。他主动诉说，感觉好多了，已经可以渐渐入睡了。

　　谈起好转的原因，他回答说，因为在完成作业时发现，做作业本身就是一个规划未来的行动，让他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事是对将来有意义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将来具体做什么，但是他很清楚他已经在为将来做准备。这个“明确目标”的努力过程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浪费时间与精力，心里很踏实。

　　“你平时做事情是不是也喜欢提前规划，做好充足的准备呢？”我问道。

　　对，是这样。父母从小就教育我凡事要走在别人的前面，提前做好准备，这样才能保持领先的位置。爸爸说，要笨鸟先飞。他说到这儿时，别过头去看窗外，表情有些不自然。

　　“笨鸟先飞”！家长为了激励孩子，竟使用先贬后扬的手法。也许确实有一些鞭策的作用，可同时也在无意识中贬低了孩子的自尊，挫伤了孩子的自信：原来我“笨”。

　　对这句话，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以前上中学时，只要我比别人勤奋，就能考得比别人好，大家都觉得我很优秀。可上了大学，即使我再努力、再勤奋，成绩也不比大家好很多，看不出我的优秀。而且，在学校中，有的同学能歌善舞，有的是运动健将。跟他们相比，我觉得自惭形秽。我，我是不是因为太笨了，所以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他的声音随着头越来越低。

　　你当然不笨！我果断地告诉他。你能考上这所重点大学，至少说明你智商不低；你现在就开始为毕业后的生涯做打算、为将来做准备，说明你善于思考，懂得未雨绸缪；你遇到烦恼时到咨询中心来，说明你遇到困难善于搜集信息，主动寻求解决办法。我所看到的这些都证明你很聪明。

　　真的吗？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有些兴奋与疑惑。马上，他很肯定地说，对！其实我一点也不笨。谢谢你！

　　接下来我们谈论他的兴趣爱好，他的优点短处，并一起探讨这些方面对他以后发展的影响。在后半部分的咨询中，他看上去轻松了许多，直到咨询结束，他没有再提起他最初的苦恼。

　　大一时陷入毕业焦虑，是近几年出现的新现象。当然，由此出现显著心理问题的毕竟还是少数，可能与他们个人的成长经历有关，但我们从中也可以感受到整个社会的竞争压力带来的总体影响。作为老师，总是希望学生们做好每一个发展阶段该做的事，充分利用并享受当下的美好时光。未雨绸缪是应该的，大学阶段确实要为迈入社会打好坚实的基础，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对此的打算成为你的焦虑。没有人“不走一点儿弯路、不浪费一点儿时间”就能走向成功。有时候，浪费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弯路则是通往成功的必由之路。 北京科技大学心理咨询与发展中心 王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