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现"成考移民" 低分数线诱使4000人鄂赣赶考

　　资料图：2006年3月3日，成人高考考试即将拉开序幕。在北京中国人民大学的校园广告牌上，出现了招聘“枪手”的小广告。中新社发 王利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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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全国成人高考本月14日至15日举行，深圳数千考生包火车包大巴远赴湖北、江西等地参考。考前考生多被告知，“几乎100%可以通过”。记者连日调查发现，深圳多家教育机构涉嫌违规组织大批考生赴外地考试，个别考点存在有组织作弊行为，也有中介机构通过收取考生差额学费的方式赚取高额利润。

　　“像回到红卫兵串联时”

　　10月12日，从深圳和广州开往武昌或汉口的列车突然井喷式爆满。据了解，深圳始发的11日和12日4趟列车以及中途途径武汉的两辆火车，均有教育培训团体包下来运送考生的车厢，每列约4节。另外，广州始发的多列火车上，均有包车现象出现。据初步估算，运送考生约3000人。与此同时，10余辆大巴车载着考生从深圳出发，开往江西省赣州市，经估算，运载考生近千人。

　　“我们都是来考试的，下火车的时候，简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红卫兵串联时的情景。”10月14日下午，深圳眼科医院的张医生在湖北小城鄂州对记者说，深圳户口的她刚刚在鄂州大学考点参加完2006年成人高考数学科的考试，她和11位同事集体报名参加了一家教育机构，加入成人高考移民大军。

　　据了解，为了规范成人高考考试秩序，防止有组织作弊，国家教育部和各省教育厅等机构，都曾多次下发文件，禁止大规模组织考生跨省报考现象，并多次大力查处。

　　对此，诸多涉及此事的培训机构解释各不相同。有的认为是此举方便学生考试，有的则表示此事为学生自发组织。而不少考生则表示，他们向培训机构交纳了数百元不等的来回路费住宿费等，赴外地考试的主要目的是“预计外省录取分数线比广东低”等。

　　培训机构夸口“通过率100%”

　　记者调查了解，数千成人高考移民是由深圳多家教育机构组织的，考生在报名交费时，大多得到了“通过率100%”之类的保证。

　　记者在武汉和鄂州的多个考点看到，大门外均挂有“严禁携带手机等通讯工具进入考点”的醒目告示，然而告示形同虚设。在考试时间内，记者曾收到多位深圳“移民考生”的短信；数家教育机构通过信息台向考生发送试题答案；走出考场时，大多数考生也都手持手机发短信和打电话。

　　而江西赣州考场则相对严格，记者未发现集体舞弊现象。

　　相关规定

　　任何成人高校、机构和个人不得组织考生跨省(自治区、直辖市)参加成人高考。——国家教育部规定

　　考生原则上在常住户口或暂住证所在地市、县(区)招生办公室参加报名、考试。任何成人高校、机构和个人不得组织考生跨省参加成人高考报名考试。任何成人高校不得以任何形式收取与录取挂钩的任何费用，不得委托任何个人或中介机构组织参与招生，任何个人或中介机构不得组织考生异地报考。——广东省考试中心解释

　　记者调查之湖北

　　考生包下多节火车车厢

　　培训机构叮嘱：对外宣称观摩学习

　　10月11日至13日之间，数千深圳考生乘火车转战湖北省武汉市和鄂州市，前往由深圳当地一些教育机构安排的考点，参加2006年全国成人高考。

　　一列火车拥出600考生

　　数名男子在出站口举着“晶晶教育机构客人XX酒店欢迎您”的招牌，300余人被叫上了6辆大巴，开往湖北鄂州

　　“我们是去观摩学习的。”10月12日晚，记者登上深圳前往武昌的T176次列车，前后四个车厢都坐着20来岁的年轻人，大多只有一个旅行包，对于记者“去武汉做什么”的提问，他们的回答出奇地一致。

　　“出发之前，晶晶(培训机构名称)发短信来说，要有人问就说是观摩学习的。”在龙岗一家幼儿园从事幼教的王伟对记者说。

　　王伟说，6月初，经过同事的介绍，她报名加入了深圳市晶晶教育机构，参加今年的成人高考。“只要不是太笨，都是可以录取的，再交10800元的学费，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了。”王伟记得晶晶当时的承诺。

　　“怎么走？我也不知道，跟着前面的人吧，反正大家都是一家的。”10月13日上午8时10分左右，T176次列车抵达湖北武昌站，600多由深圳赴武汉参考的考生拥向火车站出口。

　　武昌火车站因正在施工而尘土飞扬。数位当地男子在站口高举着“晶晶教育机构欢迎客人”的招牌，随后，聚集在其周围的300余人被叫上了6辆大巴，开往湖北省鄂州市。其他教育机构则相对低调。

　　“没房了，深圳那边的团订了68间。15号才有。”10月13日上午，离武昌火车站不到500米的嘉业酒店大堂经理对记者说，住宿区的三楼和四楼全被“深圳的一个团”包了。

　　“菜也不好吃，也没地方玩，人我也不认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这儿来了。”10月14日下午，跟随一家教育机构从深圳罗湖来到鄂州考试的张小姐对记者说，这也是籍贯江西的她第一次来湖北。

　　“你有答案吗？我抄完了！”

　　考生粤语谈天被带队老师喝止，数家教育机构通过信息台向考生发送试题答案

　　10月14日上午8时20分，记者来到深圳考生比较集中的武汉市第十五中学考点，发现大多数深圳考生都是教育机构用当地车集体送到考点，然后由带队老师分发准考证。

　　8时35分，进场前的5分钟，两辆挂武汉当地牌照的大巴开来，近百名考生鱼贯而出，用粤语交谈着径直走进大门。“不要说话，快走快走。”一名中年男子吆喝。

　　武汉十五中门口竖着一块一平米左右大的明示牌，写着“凭准考证进入考点，严禁携带手机等通讯工具进入考点”字样。不过显然是形同虚设，考生们拿着手机发短信和打电话进进出出。

　　“我上午很害怕的，电子狗探测到我手机，我就交出来了。”14日下午，在鄂州市鄂州大学考点考试的深圳眼科医院的张小姐对记者说。据了解，为了严肃考风考纪，今年的成人高考湖北省特意在部分考点增设了“电子狗”等探测器。

　　张小姐很快就为自己下午将手机放在包里而后悔。下午3时40分左右，她交卷出场，4时05分，手机上收到教育机构通过信息台发来的答案，4时20分，她的同事面带喜悦看着手机走出考场，“真不该这么早交，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

　　下午5时09分，记者收到武汉十五中考场里刘小姐发来的短信，“你有答案吗？我抄完了！”

　　记者采访发现，在考试时间内，数家教育机构通过信息台向考生发送试题答案。走出考场时，大多数考生也都手持手机发短信和打电话。

　　记者调查之江西

　　赣州宾馆爆棚挤满深圳考生

　　数百深圳考生赴江西参考，考场外随处可见接送深圳考生的大巴

　　10月13日清晨6时，深圳深南中路爱华大厦12楼“深圳才智培训中心”，众多准备从这里赴江西赶考的考生陆续赶到该中心集合。

　　诱人的低分数线

　　据称江西高升本分数可能会比广东低100分

　　“去江西赣州本部考试，高升专的分数可能会比广东低100分。老师说，基本全都能过。”来自深圳布吉的考生小张这样解释要去江西考试的理由。

　　据众多赴考学生反映，广东成人教育招生“从上往下排队”“择优录取”。而到江西成人高考的指标很多，所以，录取线低很多，考生基本都可以过。所以，他们此次赴江西考试前，报考的第一志愿都是江西高校。

　　但众多学生异地赴考的动机并不完全相同，有“高升本”学生表示，江西一些高校可以函授读书，不用到校本部上课，这是吸引他们报名的一个原因。

　　据学生反映，此次赴江西考试，学生每个人交了390元的路、住宿费，还有100元的材料费。另外，报考高升本的考生反映，他们还交纳了1000元的指标押金。如果考上了，这1000元即冲抵学费，不再退还。

　　7时30分许，记者看到近200名学生踏上四辆大巴，开赴江西赣州。

　　未发现舞弊现象

　　考生须上缴手机，每个考场均安装“手机信号屏蔽器”

　　10月14日下午，江西赣州。

　　在赣州街头多家宾馆门口，记者均见到了停放着“粤B”字头的深圳大巴车，而赣州大小宾馆则几乎全部爆满。宾馆服务员反映，这主要是因为这两天赣州要进行成人高考，“宾馆几乎都被广东考生承包了”。另外，赣州也在举行“红博会”，两个活动碰在一起使赣州一时宾馆无房。“赣州最好的酒店有没有房间？”记者最后问。服务员电话询问后表示：“没有，全被包了！”

　　下午4时30分左右，数学考试已经临近尾声。记者在江西理工大学门口以及校园内部看到，10余辆大巴车停放在门口，其中以深圳大巴车为主，个别大巴挂着广州、东莞等城市车牌，每辆大巴容纳的人数近50人。众多考生交卷后，在大巴车附近等待、议论。

　　记者经询问多名考生得知，数学考试比较难，而监考比想象中要严格很多，多数考生均不敢作弊。记者走访来自不同考场的深圳学生，未发现有集体舞弊的迹象或嫌疑。考生反映：进入考场后，手机要上交给监考老师，否则发现便视为作弊。另外每个考场内安装了“手机信号屏蔽器”，想发短信都不一定收到。

　　壮观的移民考生队伍

　　考场外随处可见接送考生的深圳大巴，至少17辆

　　10月15日上午9时开始成人高考外语考试。记者在江西理工大学、赣州第七中学和赣南师院科技学院等几家考场内外，均发现了广东车牌的大巴车，其中深圳车牌居主。仅在江西理工大学考场外，记者就发现了10辆挂深圳车牌的大巴，而这些大巴车前车窗均有编号，最大编号为17号。据深圳考生反映，深圳的考试车队真是壮观，一下排队来了17辆。此外还有一些没有编号的深圳大巴。所以不知道深圳具体来了多少辆大巴车。

　　10月15日傍晚，记者在赣州锦路宾馆内发现，一辆深圳大巴停在酒店门口，而后一车考生陆续入住酒店。据考生反映，他们是成人高考专升本的深圳考生。酒店门口则贴出了“热烈欢迎深圳全程教育培训中心学员来赣州参加成人高考”。

　　有组织的移民考试？

　　组织机构否认是“有组织的行为”，称是考生回原籍考试

　　而对于深圳大批考生赴江西参加考试的原因，深圳不同培训机构均有不同的解释。昨日，“深圳才智培训中心”的有关负责人解释，具体情况他尚不太清楚，据他初步了解，培训中心中有很多考生原籍在江西，与自学考试相比，成人高考的特点之一是缺乏机动性，考生不得变动报考的学校。所以，部分江西籍考生希望将来回江西工作，因此返回江西考试，这也可以理解。另外，今年广东严格管理报考考生，要求考生有广东户籍或者暂住证，否则要开证明等。这个要求也使得部分考生只能到外地参加考试。

　　对该中心是否存在组织学生赴江西考试的情况，该负责人颇有苦衷地表示，经初步了解，中心有两个员工要到赣州考试，学生对他们比较信任，所以最后大家AA制“自发组织”去江西参加考试，“不存在有组织的行为”。考生要去参加考试，他们培训机构也不能阻拦。考生交纳的1000元押金，其实是辅导费，不是押金。

　　随后，记者上网查询，发现该培训机构为江西理工大学在深圳的一个函授点。对此，该负责未作否认，但仍表示没有代为江西理工大学在深圳招生，组织考生赴江西考试。

　　利益链条：组织一考生获利数千元？

　　相关机构称考生为本单位员工并未获取暴利，但考生否认

　　据考生反映，这些教育机构大多要求考生考前缴纳部分费用，一般是收取200元报名费、500元路费外加半个学期的学费。

　　“我们招全脱产的学生，学费总共12000元左右。”在12日晚的T176列车上，中华职业学校招办主任李刚对记者说。而报名参加晶晶教育机构的王伟和其同事向记者反映，此前晶晶“代收”了900元前，“是半个学期的学费”，晶晶承诺他们获取毕业证需要6个学期，总共需要学费10800元。

　　10月16日上午，记者来到龙小姐报考的湖北教育学院继续教育学院。院长王江桥对记者表示，湖北各高校每年的收费标准都需要物价部门审核，“今年录取的学生学费多少，我们现在也还不确定，和去年差不多。”而该院招生办主任石嘉志介绍，“去年全脱产的一年4200元，学制两年；不脱产的一年2000余元，三年学制。”不过，王江桥和石嘉志均称“资料不在”，没有向记者提供去年学生的具体的收费收据。

　　记者随后在多所湖北高校的网站上查询成人教育的学费，均没有明确标明。“这个里面的差额很大。”一位业内人士称。以4000人计算，充当中介的教育机构收取每个考生两到三年的学费差额为4000元，获利可能达到1600万元之多。

　　“我们怎么会以这个赚钱呢？我们组织的都是自己的员工，我们还报销他们50%的学费。”昨日下午，深圳晶晶教育机构董事长马克荣对记者表示。而记者接触的多位晶晶组织参考的考生则明确表示，不在晶晶工作，只是通过晶晶参加成人高考。

　　组织考生移民的“利润”

　　全脱产班：

　　教育机构收取学费12000元

　　高校收取学费两年8200元

　　差额学费3800元

　　不脱产班：

　　教育机构收取学费10800元

　　高校收取学费3年6000元

　　差额学费4800元

　　深圳一些涉及此事的教育培训机构表示：高校收的学费和这里培训机构的收费肯定不同。因为他们要组织老师来深圳讲课，租赁开课场地等。他们的教学活动和收费情况，均受到深圳相关不相关主管部门的监管。

　　业内反应：考生“移民”缘于教育资源失衡？

　　据称深圳今年有1.7万考生无法全部消化，致部分考生赴外省赶考

　　国家教育部明确规定：“任何成人高校、机构和个人不得组织考生跨省(自治区、直辖市)参加成人高考”；在此政策之下，深圳数家培训机构，依然涉嫌组织数千深圳考生赴外地考试。对此，不同主管部门、不同培训机构有不同的理解。

　　据深圳全程教育培训机构的有关负责人介绍，深圳目前有1000多万人口，但是却只有两所高校，从硬件到软件，均无法满足在职人员继续学习的要求。预计深圳今年将有1.7万名成教考生，而深圳只能消化一部分。所以，多数考生只能到外省考试。

　　对此，江西省教育厅有关人士表示，教育部出台“不得组织考生跨省(自治区、直辖市)参加成人高考”的规定，其本意主要是防止出现集体舞弊现象。而此次成考，江西出台了三项改革，一是网上报名，二是网上阅卷，三是每个考场均安装了“手机信号屏蔽器”，所以在考风考纪上不存在问题。这样就从根源上杜绝了集体舞弊的事情发生。所以，查处有组织的跨省参加成考不是工作的重点。但是他们会调查此事，并会严肃处理，感谢媒体及时给他们反馈信息。

　　而深圳有关教育培训机构的业内有关人士认为，成考有诸多有待完善的地方。如外省高校到广东广东省获取的招生指标非常有限，而广东又是一个发达地区，年轻人众多，指标数跟不上考生数。因此很多参考生肯定落榜。这样，他们赴外省参加成考也顺理成章。另外，如果全国统一划出分数线，考生可以跨省按照分数高低调剂，也可有效解决各省学生生源和高校资源的供需矛盾。因此，深圳出现大批考生赴外省考试背后有很多因素，不能一味地责备组织的教育培训机构。(来源：南方都市报；作者：姜锵梁永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