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芳:教育如何回应当代人的生存危机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21日10:30 21世纪经济报道

  现代性的无物之阵

  每一个人都会从社会、他人感受到时代施加于个人的影响,只要你用心去发现。有一次去北京,在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宣传橱窗里,看到一个讣告,一位年轻的历史系副教授,33岁,因病去世,觉得生命很可贵。又听另一位老师谈起北师两位教师跳楼的事情,包括一位50多岁的博士生导师。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可能这些是没有直接联系的,但也有一些隐在的关系,今天社会某种内在秩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最后归结为我们自身生活方式的变化与生存秩序的紊乱,个别人的跳楼只是这个时代生命秩序紊乱的极端表现而已。

  在今天这个节奏越来越快的社会里,我们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外来的压力,在北京的时候,我深深感觉到,一个乡下人进入城市,从边缘的城市到中心的城市,内心充满焦虑。置于现代化的旋涡之中,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像稠雾般袭来,看得见却又摸不着,无处躲闪,难以逃脱,却又抵抗乏力。

  站在现代化的门槛,我们就像过河的卒子,实际上是没有退路的。为什么那么多人自杀?听说一个女孩子一直读书,从本科到研究生到博士到博士后,后来找不到意义了,就自杀了。一个人在求学之路上走到了尽头,在社会中却不一定能找到个人安身立命之处,有良好的社会身份与地位却不一定能获得身心的良好安顿。有时你可能会发现,我们其实自己不过是一枚现代化中的棋子,现代性对我们的紧迫感如影随形,这有点像鲁迅讲的无物之阵。它紧紧地跟着你,你想逃,却又逃不开,生命总有一种游离感,人好像成了空空的躯壳,不是按自己的灵魂活着,而是按周围的社会给设定的生存路径活着。真正拥有独立个性的人是很少见的,也是很难得的。辜鸿溟对中国的传统文化非常崇敬,即使身处时代逆流,孤立无援,也一个人珍爱有加,我们应看到他人格的价值。20世纪还有一位杰出的人物,阿根廷的格瓦拉,抛妻离子,去古巴打游击战。他们展示给我们的乃是现代社会个体人格的另外一种样式,一种足以启迪我们日常平庸化人格存在的样式。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今天的教育,在走出传统的高、大、空、旧之时,又走出了另外的一个极端:存在的平庸化。置身以物为中心的现代化生活的顺流之中,我们很难真正超拔自我。

  2碎片化生存

  今天的教育把真正个性化的东西给排斥、去掉了,进入了一个均一化、平庸化的境地,这就是我们的处境。我们是从前现代过来的,带着某种怀旧的惆怅,对现代化有一种难言的惶恐,宁可生活在边缘,不敢生活在中心。边缘姿态,就是一个对现代化有点怯生生恐惧的乡下人,或者叫做外乡人的基本生活姿态,这个乡下当然不仅是指乡村本身。

  人们今天生存的危机从何而来呢?为什么我们在生活的条件越来越便利时,反而感觉到生存的危机呢?最早意识到这种危机的人,是帕斯卡尔,他在17世纪能够意识到了现代人存在的危机。他发现随着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越来越便利时,人自身生存的基础裂为深渊,我们在拥有对自然足够的征服力的同时,却发现我们自身生命价值的基础瓦解。从“大地裂为深渊”到“上帝死了”,都是现代性带给人类的基本境遇的表达。向古典生活的回归与依恋,或者说寻找古典生活对于我们今天的意义,实际上就成了非常有意义的功课。当然,这不是说我们可以简单地回到从前。

  具有古典意味的生活如何可能?思考这个问题,首先考虑人是如何成为人的。人是劳动的产物,我们是凭借劳动发展成人的样子。这只是从人的存在形式来言说人的产生,是作为肉身的人走向直立行走。人作为精神存在的独立性品格是源自人与神的相遇。人精神的自立是从人真正的意识到人在宇宙中的位置,是从人的祭祀活动开始,人才得以真正从动物的世界中超拔出来。是神性给了人性一种呵护,人在神性的关照中获得生命的平衡,对自然也抱有一种神性的尊崇态度,对自然的敬畏使人安居在人神共在的空间里。人是生活在实体的空间和精神的空间,安居在语言与道的空间,我们学习语言就是要悟道。你的空间是怎么扩大的,就是通过学习来扩大。在古典的人神共在的空间里获得了心灵的安宁。那些生活比较落后的民族,心灵的浮躁、焦虑显然要比我们少得多。

  知识分化的结果就是人类理性的分化,人越来越多地获得了对外在世界的征服,却失去了内在心灵世界的平衡。科学世界掩盖了生命意义的世界,所以20世纪哲学的基本主题之一就是呼唤回到生活的世界。我们曾经更多地关注的是存在者,而不是存在的本身,忽视了存在者的本原,失去了对人的存在的一种本原性的关照,知识不再呵护德性。本原不是一种时间性的,而是一种空间意义上的。这是社会现代化带来的问题,由人神共在到技术理性主宰我们的世界。技术理性对我们日常生活的控制,核心问题就是现代性的紧逼和心灵的受压迫。现代性的紧迫源自技术理性的控制,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导致人类生存的空间大大减少,诗意的空间不再。生活不再是一种自由的生活,而成了“他控”的生活。这主要是物的控制,我们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的是物而不是人自身。你习惯了开车,突然不能开了,你会焦虑。无所不在的广告先激发你的欲望,调起你的胃口,然后就会改变你的行为。有位心理学家说道:“小心你的语言,因为它会变成你的思想;小心你的思想,因为它会变成你的行动;小心你的行动,因为它会变成你的习惯;小心你的习惯,因为它会变成你的性格;小心你的性格,因为它会变成你的命运。”

  社会控制是怎么实现的?就是通过这些路径。我们今天对物的依赖,越来越成为我们的生存方式,表面上我们是自由的,但很多时候却是不自由的。今天的我们能离开物的便利吗?想起小时候在油灯下看书,在坪里看月亮星星,留下无限的遐想。现代的儿童失去了大自然,他们生活中拥有(占有)的物越多,心灵拥有的思想空间就越少,对物本身的占有就妨碍了心灵自由空间的绽放。

  心灵的翅膀是怎样折断的?就是在技术化的社会控制中,一点一点被折断的。美国有个妇女起诉幼儿园里教学生准确地识认字母,因为这种识认会妨碍小孩子自由想象的展开。过早的技术化追求缩小了孩子自由想象的空间,也许这种训练中长大的孩子今后会很成功,但他不一定会幸福。时常听说大学生跳楼的事情,这是社会的悲剧,而不仅仅是学校的,这难道不是与他们从小受的教育有关么?物的挤压大大缩小了人对生活的想象。我们对生活、对读书如何想象?一个人想象的空间就是他存在的空间,他就存在于他自己的想象之中。我们要拓展想象的空间,就是要活化人的生存空间,不至于让人的存在空间物化、陷于僵化。正因为如此,小时候的教育就应该是充分激活人的想象空间,而不是过早地把人的发展框起来,这样才能伴随个人成长,而逐步拥有活泼、开放、创造的生命空间。

  还有一种就是通过技术对我们施加的无所不在的控制,深度的体制化对我们日常生活的控制。学生、教师都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经常生活在一种无处可逃的控制之中。技术理性对生活的深度控制,导致真正的个性没有办法生存,真正的卓越没有可能。真正的卓越总是独立特行的,一堂什么都好的课绝对不是一堂好课,真正的好课是不能用来评的。关于教学,我记忆最深刻的是读大学时,有位老师讲的一句话,好像叫“马氏矛盾”:“如果教得好的定义就是让学生学得好,那么许多有好老师美名的老师并不一定是好老师”。真正的教育应该是与体制、与既定的秩序保持必要的张力,真正成熟的艺术是不可能被复制,是即时的,是当下的。只有当下的、涌自个体真实生命之中的创造性实践才是真正的艺术。那些可以复制的艺术绝对不是真正的艺术。如果在哪里都能那样讲,就自己被束缚在自己所设计的框架之中。制度本来是人制定的,如果没有给人鲜活的生命留下足够的自由空间,就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束缚。

  有段时间很想编大学教授的故事,真正的大学精神存在于教授的故事之中。当一个社会中大学教授无故事时,就是一个社会的大学有问题的时候。从前有位大学老师讲课,讲月亮的诗歌,中间突然不讲了,等到晚上月亮出来再讲。在今天有可能吗?那肯定是一个教学事故。人家只看你做的形式是否规范。生活在大学之中,每个人都成了统计表上的标志,生命被缩减为没有生命内涵的符号,有时候你就是物。生活在大学里,除了教学、科研成果能给学校带来名誉,平常有谁真正在意你的完整性存在,在意学校里每个员工的价值呢?只能靠自己。

  表面上处处自由,实际上控制无处不在。

  把自由、把主体的完善建立在内心,建立在个人内在的空间。越依赖于外界,生命的欠缺就越多。有时候想去乡村做一个草民,但只能想想而已。要去也只是暂时的,但确实是一种逃离的心向。韩少功先生在汨罗乡下修了个小房子,比乡村房子还土,每年在那里生活半年,他就在那里写出了一本《山南水北》,这大概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吧。我们今天要活命是很简单的,一定要找到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不要为了眼前的东西而放弃了长远的东西。当然,今天的社会,等到我们想回头时,再回头也许还来得及。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正式剃度出家,这是她在身家亿万之后选择的一种回头的方式,当然,这样说并不是说出家就是回头,而是指一个人对自我生命姿态、人生道路的重新选择。

  我们今天的境遇实际上是一种人的碎片化生存。回到家里,可能会有家里的压力,在学校有学校的压力。生活的整体性已经很难再维持,我们在不同的块里要遵循不同的逻辑,你会感觉到生活是断裂的。这就是生活碎片化的表征,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境遇,生活正在失去、或者说已经失去核心的基础。每个人生活的意义要靠自己去创造,传统的生命的根基已经被动摇。

  3缺少神性的维度

  生命根基的动摇,主要来源于文化的破碎感。想想我们小时候,在彼此邻里和睦相处之中,这样一种来自底层的声音,给乡村少年的我们提供了一种单纯而充满生命温情的文化感受。今天我们的文化是越来越多样,文化的多样性一方面丰富了我们的眼球,另一方面,具有机械复制特征的、由外而内的大众文化取代了与个人生命空间亲切联系的民间文化样式,而使得当下的文化空间尽管貌似繁华却内在地失去了一种鲜活的文化温情,文化的繁杂与多样带来个人文化选择的迷失。更重要的是文化和商业的结合导致文化的喧嚣有余、沉潜不足,前面的流行还不到一个月,后面的又来了,你在这种文化旋涡中会不时感觉疲累。

  “惟器维新,人惟其旧”,人的内心许多时候是需要安顿和留恋的。比如怎样当老师,今天一个观念,明天一个口号,就会给人带来一种迷失。我们今天什么文化都好,什么新名称、新旗帜、新口号都来了,人人都求新,却失去了厚重的根基。抓到了什么观念就马上去贩卖,这是一个讲求效率化的社会,文化的厚重感就慢慢消解了。电视给大家带来的是快乐,而不是幸福感。包括中央电视台,原来的读书栏目都因收视率而取消,在国家电视台,一点点体现宁静的电视节目都很难存在,尽管以前央视读书栏目推荐的也并不一定是很好的书,但毕竟有这么一个栏目,现在这个栏目都取消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其次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疏离。中国的人情化是建立在等级之上,导致公共理性的缺失。现在,随着社会急剧变革,传统的伦理温情都被大大消解了,公共理性又还远远没有培育起来,取而代之,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基于利益的调节。乡村社会已经很突出,但不止是乡村的问题,我们整个社会的生存基础都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传统文化已经缺失了,新的文化理念却没有树立起来。过多地强调高而大的价值理念,却没有真正进入民众之心。现在高而大的也没有了,我们于是面临一种价值的缺失。

  价值的缺失,现代化的紧迫感,物的挤压,导致人存在的虚无感。我们很难再回到心灵的家。怎样走出虚无?教育提供怎样的引导?怎样走出精神的困境?中国社会近百年来,我们在对社会变革与幸福生活的不乏机械而简单的想象中,忽视了精神层面的深层关照。回望我们社会现代转型的过程,对现代理念的整体接受本身是有缺失的,缺少了现代品格的全面孕育。这直接导致现代教育本身根基的欠缺,现代教育整体上呈现为一种肤浅的文化品格。蔡元培先生提出以美育代宗教,他其实忽视了美育与宗教是不能替代的,美育本身就是产生于宗教的祭祀,可以说美育本身就内含在宗教之中。美育离不开宗教的孕育,只强调生活中的美育,就割断了人存在的深层根基,导致一种浅俗化的美感样态。加上中国俗世化的生活传统,使得中国文化中向无限开放的价值维度的失缺,从而很容易形成一种肤浅的唯物主义,无法在内心培养一种信仰的品质,缺少必要的虔诚和敬畏。于我们而言,不能把人放在祭坛上为神献祭,但我们需要给人的存在敞开神性的维度。缺少了神性的维度,缺少了开放的空间,人变兽其实只是一念之间。

  4重塑教育信仰

  人生存根基的浅薄化,只看到人在忙,却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人无法排解内心的虚无,只能靠忙,这是存在危机的表征。今天的教育,应该怎么应对人的存在的危机?

  重建教育中的信仰,敞开人存在的神性之维,培养个体人生在世基本的敬畏之情,信仰是生存的一个重要的维度。有位高僧这样说,作为僧人,作为一个出家人,主要是内修和外弘,觉悟自己的同时让他人觉悟。引导人生迷途知返,回到清净的本原,这是他们要做的努力。人要能定,真正的宗教精神是包含在清净、修己、达人的境界之中。美国有一个闪米族,是个很小的民族,他们一直在顽固地坚持传统。我们现在保存了少数,实际上就是给人类的发展敞开了另一扇窗口。我们的课程之中不可能把具体的教义放进来,但我们可以不排斥,更不能固执于我们自己的生存方式,从而把学生的心灵世界固执一端。我们的教育需要给人提供文化支持,敞开个体开放的文化空间与精神世界。教育不能过于浅俗化,过于强调把教育内容生活化、游戏化,会削弱本来就孱弱的当代中国文化精神基础。

  哈贝马斯提出回到生活世界、凸显交往价值的存在理念。既然不能回到上帝那里得到精神的安顿,就回到人与人的交往,在交往中安顿心灵。在教育中这一点强调得比较多,也是很重要的。但我们要注意的是,交往只是一种可能的形式,只是缓解当代人生存危机的一个方面。缺少了厚重的基础,这种交往就成了一种空中楼阁,现实中的交往很难达到这样一种理想的境界,这是一种浪漫化的倾向。回到生活世界,凸显人的主体间性,但交往本身不足以给人以安顿。

  除了强调交往,还有一种形式,走向他者与共在。他者不止包括人,还包括所有外在于人的存在。我们在走向他者的过程中,使自我存在走向历史与共在。一个人怎样消除生存的紧张呢?中国文化是一种“怕死”的文化。朴素的唯物主义相信,人死如灯灭。我们把自己放置在群体之中,当在上下代传承之中,在后代的繁衍中使你的生命在延续,从而把个体的紧张消解在群体之中,让个体的生命获得延续、升华。我们今天很难说再把自己简单融化在社会的宏大之中,但我们确实需要真正敞开自我,走向他人。把自己的生命敞开,从而进入他者的生命。

  佛教中有这样一个故事:鹰要吃鸽子,佛说你吃我的肉吧,结果发现割了很多肉之后,天平还是没平衡。后来,佛跳上去,天平就平了。生命是对等的,你整个的生命与别人都是平等的。唯一性和差异性,哪一个是基本的?显然前者更重要,更基本,每个人的独特性重于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认同他人是无条件的。

  面对人的物化,存在的物化,教育需要光,在教育之光中敞开个体生命的空间。在中国这样的社会中,教育之光从何而来?在中国的语境之中,缺少神性之维,是没有光源的。教育需要有教育之上的基础。我讲,你们听,我们彼此敞开心灵世界,我们寻找自我精神世界的攀升,有一个东西在支配着我们,这个东西就是照亮我们当下的光。教育之光就在于爱,爱成了支配我们当下教育活动的一种光,只有爱,我们才能走向他人,走向共在。一个成熟的自我,是能够意识到自我与他人的共在。生而为人,要意识到每个人都是在他人之中成为你自己,他人就是你生命的边界。所以,对他人的敞开,就是个人自我生命的敞开。

  怎样敞开自我,走向他者,这是我们教育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我们要避免狭隘的个人主义,把个人融入他人的生命之中。个人功名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地做一点事情,为伸手可及的他人,为我们的社会做一点善的事业,不仅仅是帮助别人,同样是、而且首先是成就自我,或者叫拯救自我。今后各位如果有钱,我们一起做,我来帮你们花钱。我们不能够改变世界,但我们可以怀着伟大的心做一些平凡的事情。关注一个一个人,做细小的事情。你其实不只是在关注人,你是在关注自己,你的心慢慢安顿在细小的事情之中,我们就可能在平凡之中走向人性的卓越。

  回归自然是另一条敞开存在的路径。梭罗,美国著名作家,他带给我们的启迪是无条件地回归自然,亲近自然,回归自然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把自然当作消遣的工具。自然不仅是供我们休闲之用,自然本身就是我们存在的空间,滋养我们生命的精神家园,我们是因为这一点而不断走进自然,与自然亲近。今天,我们与自然达成的关系是一种疏离,这值得我们深深警惕。教育怎样引导个体走向自然,这将会成为一个日渐显现的重要问题。

  作为引导自我存在走向卓越的教育,必然要面对如何引导个体走向精神的深处,走向公共生活,走向自然生命境界的和谐与优美。当下教育中大量存在的技术主义倾向,大大削减了教育对人的陶冶,个体通过教育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知识,却越来越缺少心灵的智慧。在这个意义上,教育怎样敞开自我,用信仰启迪自我,用爱润泽人心,就是十分重要的教育命题。学校给我们的孩子除了提供升学,还能提供什么精神的润泽呢?如何引导学生找到现实生活的快乐呢?教育应该活化人的生命、激活人的生命、激化人生。

  (作者系湖南师范大学教授,

北京师范大学兼职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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