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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医药代表的“药海沉浮”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0日14:36 时代信报

  核心提示:随着医改的深入,全国几十万医药代表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惩治医药腐败、药品价格虚高等一系列强力监管措施的出台,使药品销售利润空间迅速狭窄。

  作为药品价格虚高的多重诱因之一,医药代表曾经搭建了一条隐秘的“胡志明小道”。

  而改革风暴所带来的社会利益再分配,令这个曾在网络上被痛斥为“药鬼子”的阵营风雨飘摇。

  破冰医药行业“潜规则”,医药代表“圈子”开始出现两极走向——一部分人试图找到新利润点,建立新秩序;而另一部分人,则选择了“让城别走”。

  医药代表谢琳的故事,就具有这样的样本意义。

  “这应该是一个可喜的兆头,说明药品流通过程中所产生的高额成本与代价正在不断减少,利润逐步让度到患者手中,药品价格也将逐渐回落到合理位置。”市卫生局党组书记陈卫平解释。

  信报记者 何方

  如果时光能倒流,谢琳很愿意回到那所安静的职工医院。斜靠在长满青苔的窗户,80年代的阳光穿越花溪河畔竹林的缝隙,洒在她胸前听诊器上,反射出黄灿灿的光,很耀眼,也很温暖。

  2007年的第一个夜里,麦菲尔咖啡馆,忧郁的蓝调,闭上眼睛,这一切才会让42岁的谢琳感觉那束阳光不太遥远。

  信仰希波拉底誓言的年轻人——医药销售冠军——服饰经销商,谢琳的社会角色经历 “三重门”。

  药厂、代理商、医院,曾经的医药代表谢琳笑着说,只要你在这个三角带之间混一个月,很容易明白为什么看病贵。

  “许多人指责药品回扣风盛行是医药代表的主要责任,是我们为了自己创收而与个别医生建立了共同的利益分配体。实际上,远没有这么简单。”谢琳说,退出这个圈子之后,再回望,“药海”里浮沉的虚伪、疯狂、挣扎、痛楚变得透明。

  黯蓝色灯光下,谢琳微笑,显出特有的淡定。

  做了“药鬼子”

  早在80年代末,南方一家药企就已经开始设置医药代表了。初期,医药代表扮演着与医生交流新药品技术、如何临床使用的角色,而不是现在的“行贿人”。

  就在一切悄然变化的时期,原巴县某职工医院里的谢琳还单纯地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白衣天使”。

  上班,穿上白大褂,兜里装着好些糖果,有些孩子打针时会紧张,不停挣扎,针头容易断在肉里,谢琳就会掏出糖果哄孩子们,让他们尽量放松。

  下班,换下白大褂,挂在墙上,从那栋四层高的黄房子走到镇上,工人和孩子们很热心地和她打招呼,“谢医生吃饭没有,到我屋里添双筷子嘛”,“不了,晚上还要去住院部值班。”这样温情的问答,弥漫了花溪河畔的每个黄昏。

  直到1994年,谢琳离开了那个工作和生活了6年多的小镇。那年,她30岁。与许多年轻人一样,谢琳对外面精彩的世界充满了渴望。“医药代表,在当时算是个看涨的行业,比呆在医院拿点死工资强多了。”

  最初,从事医药代表行业的都是“技术含量”强、懂药理的年轻人。药品能否拿到进药房的门票,关键在于医药代表必须向药剂科主任详细阐述药品的功能和优劣。外资企业一般谈品牌和品质,而国内企业往往谈的是价格优势。

  “那时,一件药悄悄给少数医生两毛,三毛的回扣,他们都会很满足,而不是象现在极个别医生狮子大开口,要钱要人。最初出来的一批同事,有些人就是因为憋不下这口气,成为了第一批离开这个圈子的人。但很快,又有更多新人涌进来。”

  “少数时候,我们也会愧疚,也有良心上的挣扎,但是一想到高销售量所带来的收入,盯着不断跳动数字的业绩表,最终变成了迟钝的木偶。” 谢琳坦言。

  谢琳经历的转变出现在药品同质化现象加剧的时期,因为供求关系失衡,医院几乎成为博弈场,医疗代表只能采取以下两种方式扩展市场——打药品价格战、拼回扣额度。

  “首先就是药品审批源头出了问题,同种化学成分的药剂,为什么会有几十种?甚至还出现了专门申请药品号,再拿出来交易的现象,居然就可以卖到上百万,完全是换汤不换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风医德监管者愤愤地说。

  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四年之后,谢琳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竞争压力,也就在那年秋季,她与职工医院的丈夫婚姻破裂。

  98年春运期间,菜园坝火车站,人来人往。谢琳左手牵着女儿,右手提上编织口袋在拥挤人群中穿行,寻找去四川泸州的火车站台——她正准备去那里推销一批抗生素。

  把女儿从车窗塞进车厢,然后是装满样品的编制口袋,摸着女儿红通通的小脸。“乖,坐好位子,妈妈很快就上来。”谢琳跑到5号车厢检票口,人太多,根本挤不进。“汽笛一个劲地响,我就哗哗地落泪。”

  到了泸州,在旅馆安顿好女儿,谢琳提上样品去了当地一所医院药剂科。

  “请问,X主任在吗?”谢琳恭敬地敲门。

  “不在。”办公室里一位女医生打量了她几秒钟。其实,谢琳从旁人口中已经得知了这位就是药剂科主任。“打扰你了”谢琳顺手关上了门。

  接连三天,她始终重复着这个过程。

  第四天,药剂科主任终于开口问她,“你有什么事,就明说吧。如果是推销药品就算了,已经有对口的医药代表。”

  “没关系,请我喝杯水吧,从重庆来,这么远一趟。”

  “自己倒。”药剂科主任指了一下角落里的纸杯。

  “谢谢,我想多年以后,我还会记得泸州和你的这杯热水。”谢琳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在了药剂科主任桌前。

  主任放下了手上的报纸,隔着眼镜,再次打量她。“70扣(药品审批价格的30%作为回扣)”谢琳不失时机说出关键词。

  两杯热水,打开泸州市场的故事,曾经是谢琳在培训医药代表时多次援引的经典案例。

  “我还算是很幸运的,出来得早,又懂医药知识,至少没付出额外成本。这些在目前看来,几乎不可避免。”谢琳抿了一口卡普基诺咖啡,幽幽地说,现在,个别公司招进的医药代表大部分是不懂药理的女孩子,穿着短裙去买药。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迟到了半个小时,彭旭东很绅士地脱下外套,坐在谢琳旁边。这位谢琳的老同事,现在拥有两家高档美容院,看上去很精干。

  “别看他现在一副老板派头,以前做医药代表的时候,还给对口医生的母亲洗过脚,扫过办公室,

装修过新家。”谢琳笑着介绍,然后低低地说,他曾经也是医生。

  “这就叫感情投资,谁叫我是男人。” 彭旭东说。

  说到以集中招标采购制度、成立“药事委员会”等系列遏止

药价虚高的措施,两人都认为不能彻底解决“看病贵”的难题。

  “假设‘药事委员会’的成员是由行政独立机构组成,那么施行起来,遇到的阻力会小得多,因为它在这张庞大的关系网之外。”深谙此道的彭旭东说,“药事委员会”制度存在的漏洞,极有可能使得新利益集团的形成,最终不能把不合理部分利润让渡给患者。虽然制定了药品最高限价,但在我看来,现在所制定的最高限价还是高了些。”

  在谢琳看来,如果独立的

医疗保险商业机构,能够对参与医疗保险的患者一定额度的费用单据进行独立审核,则情况会好的多。

  “就象处理车辆保险一样,出具认证结果。比如100块钱能治好的病,为什么要1000元?如果医院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就由承保方的律师提出诉讼,因为这同时涉及到保险公司的利益。”谢琳说。

  利益制衡利益,市场来制约市场,也许才是有效的途径。

  全线退出

  业内专家介绍,就目前形势来看,医药营销环境,医药代表的功能还不可缺少,需要进行的外力销售仍将存在下去。但以后将更注重医药代表功能的外延开发,对于医药代表的社会意义,将有新的诠释。

  转型时期,随着国家对医药体系的相对调整,医药代表的社会功用将会被迅速转化,医药代表职能不再是面对医院、医药公司送资料、送财物、搞关系、做统计、医生沟通、招标筹备等,重点在于如何体现医药代表的作用与规范运作。

  彭旭东构思出一个良性循环的新秩序体系:规范之后,医药代表能自觉扩大对人文与爱心的投入。盲目追求商业利益的价值取向,将会被视为违反医药代表职业道德。

  “作为学术推广的重要力量,医药代表需要给医生提供更多、更好的学术服务,谋求合理的阳光利润”。彭旭东说。

  这,也许就是“医药代表”原始意义的回归。

  谢琳不会忘记这个场景——当她刚做完一件定单,提着剩下的几盒治疗肝病的双环醇片,欣喜地跨出渝中区一家医院的大门,遇见了一个捧着同样药品的老农,手上青筋纵横。

  “师傅,你这个药多少钱一盒。”谢琳忽然有点好奇。

  “你做啥子,我不得上你这些托儿的当。”老农退了几步,眼神警惕。

  “问下价格而已。”谢琳善意地微笑。随即老农说出的药价,令她的微笑

  僵硬。

  “我这里有多的双环醇,都送你吧,够两个疗程的。”谢琳终于挤出了一句

  话,努力露出值得信任的微笑——这同样是医药代表与买方交流时必须做出的表

  情。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老农一个劲道谢的瞬间,谢琳听到了那个久违的称

  呼。

  三个月之后,2006年11月底,药品二级代理商谢琳从医药行业全线撤退。

  她现在是一名服装销售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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