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人导游是否患精神病成为法庭争辩焦点

　　法庭争议焦点：被告是否患有精神病

　　公诉机关提交给法院的最关键的证据是，云南省公安厅于今年5月31日作出的一份《司法精神病学鉴定书》，这个鉴定书分析称：四名专家在对徐敏超进行精神鉴定时，发现其表情忧郁，精神紧张，但能详细回答关于家庭和自己工作情况的所有提问，对于自己作案的详细经过，也能一一说清。由于作案前太疲乏，感到工作和生活上的压力很大，产生了强烈的焦虑。但是，其实质的自我控制能力仍然保持完好，故对作案具有完全责任能力。

　　公诉人据此认为被告人徐敏超并未患有精神疾病，故应该对案件的后果承担全部的刑事和民事责任。

　　这份由公安厅所做的鉴定结论，遭到了被告方的强烈质疑。辩护人李春光称：根据《刑事诉讼法》120条规定，精神病鉴定只能由省极政府指定的医院才能做，除此之外，任何机构或机关都不具有做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法定资质，因此，这个鉴定书无效，其结论自然也就不足采信。辩护人坚持其一直强调的观点：被告人具有精神性疾病，而且，其家族中包括奶奶、母亲等多人在内的数名成员，均有过精神病史。为证明这个观点，辩护人向法庭提交了多份远赴吉林对相关知情者所做的"调查笔录"。

　　对于这个问题，法庭调查的情况显示，在以前接受公安机关审讯时，他从来都不曾说过自己患有精神疾病，但在庭上，他突然改口，称以前觉得这是"家丑"，所以才故意隐瞒。

　　记者了解到，该案中另一个核心争议的焦点是，在被告人不具有精神疾病的前提下，其罪行应该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还是以故意伤害罪来加意制裁，公诉机关认为是前者，根据《刑法》规定，该罪名最低的起刑是10年，直至死刑，而辩护人则认为应该是后者，该罪名的起刑则只有3年。

　　在这种情况下，本案中的精神病鉴定就成为了关乎案情定性的最重要的一环。为此，被告辩护人当庭向法庭提交了一份申请重新鉴定的请求。在经过10余分钟的休庭合议后，审判长宣布：接受这一申请，将在委托权威机构重新进行鉴定后，另行择期开庭审理。

　　第二部分

　　徐敏超的人生轨迹

　　一个出生于贫困家庭，负债累累，经十几年寒窗苦读才终于完成大学学业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在工作的过程中突然"发狂"砍人？

　　在案件开庭审理期间，本报记者对此展开深入采访调查，试图揭开徐敏超人生蜕变之谜。

　　残缺家庭中长大的灰色少年

　　今年3月18日25岁的生日，对徐敏超来说依然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甚至，他觉得日子越过越没意思：去年5月已经和爱人包莹登记结婚，但至今连摆宴席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购买住房；两人虽然都在同一家旅行社做导游，算"同事"，但平时都各自在外带团，经常很多天都见不上一面……

　　这个生日前后，他经常回忆起自己灰暗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很是伤感。

　　徐敏超家住黑龙江省绥化市北林区五营乡一个农村家庭，有一个妹妹叫盖丽娜，父亲徐长发和母亲盖吉霞都是务农人员，家庭收入非常低。徐敏超5岁那年，长期感情不合的父母分道扬镳，各走一方，此后，他跟着父亲生活，妹妹则被法院判给了母亲。徐敏超11岁那年，父亲再婚，在给他添了一个继母后不久，又添了一个弟弟。

　　与这两个新的家庭成员的关系，徐敏超都觉得很难相处，这使得原本就内向的他变得更加孤僻。上中学时，乡上的学校隔家里有20多里远，开始他每天都走路去上学，后来，父亲用好几个月的积蓄给他买了一辆旧自行车。徐敏超很开心，尽管乡村里经常下雨，一下雨小路上就泥泞不堪，根本没法骑，只能用肩膀扛着自行车，一脚水一脚泥地艰难地走。

　　但这个新家只维持了不到四年，就又宣告解体了：父亲徐长发再度离婚，并第三次结婚。新的家庭却没能带来新的气息，这个家的经济上更家窘迫，最糟糕的则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徐长发脾气越来越怪，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他要儿子承担家里的很大一部分家务，还多次想中断儿子的学业。在徐敏超的心里，父亲眼里的他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

　　妹妹盖丽娜回忆："哥哥亲口和我讲过很多事情，尤其是读书时的困难，他告诉我读大学时他就在外面做家教，打工，甚至帮过别人在夜里到墙上刷写违法的小广告，刷满一条街，可以挣六七十元。他假期几乎不回家，他讲一方面不想回这个家，另一方面，是父亲给他的钱太有限，根本不够他最低的正常花销，他只有自己去挣。"

　　旅行社老总眼中的优秀导游

　　2002年9月，徐敏超考到吉林的北华大学读书，专业是电子商务。22005年7月毕业后，他考过导游证，就留在当地干起了导游。后来，他进入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雾凇旅行社，很快，朴实的他便赢得了同事们的喜爱。

　　这家旅行社总经理胡庆余对自己这名员工的评价很高。"从开始来我社工作起，这小伙子就一直很不错，根据我社的《接团意见反馈单》显示，他所带过的十几个团的客人代表(领队)都对他的表现都十分满意，我所了解的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尤其是这次出事的这个'夕阳红'团，这个团所提出的理念就是'替天下儿女尽孝心'，你想想，如果是品行不好的人，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带这个团呢？"

　　雾凇旅行社总经理助理王立斌这次代表社里，专程从吉林来到丽江，参与旁听。他对徐敏超的"出事"表示非常惋惜。"他相当不错，虽然出了这件事情，但我认为他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无论和社里领导、同事、导游或者所带的游客，关系都非常融洽，他为人很朴实、厚道，每次带的团反馈回来的意见对他评价都很高。在徐敏超归案后，'夕阳红'旅游团中多名游客还曾联名写信给我们社，对徐敏超在那趟旅行中为他们提供的热情服务表示感谢，同时还鼓励他，该认罪的一定要认罪。"

　　根据一份递交给法院的书面材料显示，案发后，雾凇旅行社垫付了部分善后的费用，如直接拿给丽江旅游局5万元，给一个受伤的小男孩(郁振)拿了1.5万元，等等。该社总经理胡庆余称，这代表着他们解决问题的姿态，同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些行为尽可能帮助徐敏超减轻些一些责任。

　　苦涩的爱情至今没有婚礼

　　同事们虽然接触得还算比较多，但没人了解徐敏超的内心世界和真实的生活状态，他们能看到的一个表象是，徐和妻子包莹都在一个旅行社，看上去似乎很幸福。

　　包莹是吉林市辽源市人，虽然比徐小三岁，但他们却很有缘地成为了北华大学电子商务02级的同班同学。大二那年的冬天，他们成为了一对甜蜜的学生情侣。求学期间，家境稍微好一些的包莹对男友无微不至，还帮男友出过不少学费。

　　2005年7月一起毕业后，徐先去了青岛，做电话销售业务，很不顺心，包莹则进入了雾凇旅行社，做得还算不错。于是，包莹干脆就把男友招回身边，介绍进了自己所在的这家旅行社。

　　他们是2006年5月办理的结婚登记，那时，他们都没有任何积蓄，就连婚礼都没举行，一个小小的新家在简陋的出租房中诞生。

　　工作之余，回到家里的徐敏超经常喝闷酒，他说压力太大，感觉很郁闷，喝酒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总的来说，我觉得他是一个细心、仗义，富有责任感的人。对我一直都很好，脾气虽然有点倔，但对朋友、对我都非常好，只是常跟自己较劲。比如说，开始我们在一起也经常为一些小事吵架，但他从不对我发脾气、打骂什么的，就是摔东西来发泄，电视、手机都砸过，最严重的一次还拿烟头烫自己胳膊。因为他说不发泄出去自己就要发疯，也不能打你，就得这样，事后对这些行为他也感到后悔。 "包莹回忆。

　　在徐敏超的妹妹盖丽娜看来，虽然日子过得比较艰难，哥哥和嫂子的感情还是"一直都很好"。但当徐敏超在丽江接受审判时，她的嫂子却没有来参加旁听，据说是在外面带团，"走不开"。

　　业内潜规则引发血案？

　　在为被告方向法庭提交证词的多名证人中，几乎都提到徐敏超性格中非常怪异的一面，那就是自虐，徐敏超把这视为排遣压力的方法。

　　有一次，因为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徐敏超回家后和妻子吵了一架，然后，就躲在房间里，用一把小刀在自己手上割了一条长达近十厘米的口子，流出了很多血，他竟然拿碗接着，然后，放锅里面煮，煮沸后滚烫滚烫地就喝了下去。"当时，他还问我喝不喝，真是把我吓坏了！一个正常人不该做这种事！但我一想起他平时压力那么大，也就没往深处想。"包莹至今想起这件事件，依然是面带恐惧之色。

　　除此之外，亲戚朋友中见过他因为不开心就在身上割口子，或烫烟头的大有人在。他们把这归结为徐敏超"活得太累，太压抑"。

　　据了解，在吉林做导游，是拿固定工资，带团的时候每天补助大约50元，，不带团的话，则一分没有，按照这种算法，即便一天都不休息，一月也就能挣个1500元。雾凇旅行社总经理胡庆余说，在东北，这个收入水平已经不少了。

　　熟知案情的杨丛林律师分析：在云南业内购物吃回扣的潜规则面前，这点收入实在是有点微不足道。这正是徐敏超和地导彭立萍之间发生矛盾的根源。

　　第三部分

　　一位律师团员眼中的徐敏超：

　　这个小伙子很不错，既谦虚又礼貌

　　"这小伙子人很不错，对我们照顾非常周到，既谦虚又有礼貌。"提起徐敏超，符立明不进脱口赞道。正是由于这种良好印象，在徐因"砍人事件"而面临指控之时，符立明表示非常愿意站出来，为这个"好小伙"说说话。因此，当徐敏超家属委托的昆明律师李春光远赴吉林找上门来时，他向对方提供了一份详细的证词。

　　符立明是吉林明汇律师事务所律师的老律师，已经64岁高龄，他老两口均是徐敏超所带"夕阳红"旅游团的成员。但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在"砍人事件"中受伤。

　　1、游客回忆：既谦虚又有礼貌的导游

　　符立明已经退休多年，不再帮人代理诉讼的他晚年生活过得比较富足而又闲适。今年3月10日64岁生日刚过，他就计划和夫人一起，到云贵高原好好地旅游一下。他们一起选定了在吉林市颇有知名度的吉林雾凇旅行社，当他们听说该旅行社这次组织的旅行团总人数近八百之多时，更加坚信这是非常有实力和值得信赖的一个旅行社。

　　符立明夫妇被分配在这次旅行的第十四分团中，这个分团名叫"夕阳红"，大部分都是半百以上的老年人，约有40名来自好几个省份的游客。3月26日到旅行社报到出发那天，他们认识了这个分团的全程陪同导游徐敏超。"很热情，很认真"--这是许多该团游客对这名年轻导游留下的第一印象。

　　3月28日，在经过两天的火车行程后，徐敏超带团来到了计划中要游览的第一站--贵阳。这过程中，团员们对自己的导游兼领队都相当满意。

　　符立明回忆："这小伙子人很不错啊，对我们照顾非常周到，既谦虚又有礼貌，路上，他每天早晨四点多就起床，帮我们分团所有的人灌满水瓶，稍微闲下来，就问我们有什么需要。作为全陪导游，他可以说是非常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