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是穆斯林必修的功课”
——专访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会长杨发明
在中华文化学院（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庆祝成立20周年之际，8月8日，中华文化学院统战教研部副教授王珍就伊斯兰教中国化等问题，专访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会长杨发明。
“中华传统文化是宗教中国化深厚的滋养”
中华文化学院：进入这个房间，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间里的五星红旗。记得我之前在美国，在很多教堂都看到了他们的国旗。这一次中华文化学院建院20周年文化论坛的一个主题就是宗教的中国化。国旗是每个民族、每个文化所特有的，是代表国家民族文化特色的，比如中国化是五星红旗，美国化就是星条旗。世界宗教是由民族性的，或者是区域性的宗教走向全世界的，那么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区、不同的民族的生存方式，并有交流、融合。那么您认为，作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伊斯兰教在进入中国，进入中国文化和中华民族的时候，它的中国化的表现是什么？
杨发明：你刚才说进入我们这个大厅，首先看到了国旗。国旗是我们国家的象征，代表的是民族尊严，所以我们把国旗放在显要的地方。
伊斯兰教传入中国第一点就是政治上提出了二元忠诚：既尊君王，又尊真主。《古兰经》当中提到了，既要忠于真主，又要忠于我们国家的领导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一段经文也提倡我们的信教群众要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圣训当中也提到，爱国是信仰的组成部分。第二是在道德方面强调人伦五典。我觉得这是中国伊斯兰教最大的一个特点。还有文化上的融合。伊斯兰教的文化和中华文化互相吸收，又互相丰富。
中华文化学院：您曾提到过，伊斯兰教中国化的表现，一个是政治上认同，一个是社会上适应，一个是文化上融合。在政治认同方面，您上面提到了从传统而来的二元忠诚，这二元有一个结合点就是忠诚。那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两个忠诚是互相规范的？即他们本质上是相一致的，忠于真主，可以通过忠于君王来表现；忠于君王，正体现了忠于真主？有些类似于我们当前所说的“爱国爱教”？
杨发明：对，伊斯兰教讲究信仰有77个枝杈，爱国也是77个枝杈当中的一个部分。爱国是穆斯林信仰必修的一个功课。
中华文化学院：您刚才提到社会适应，还提到了文化融合。文化融合确实是可以作为宗教中国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和特点，因为每个民族都有自己不同的文化特色，那么对于我们中国，它可能就是和我们的传统五千年的传统，甚至是更长远的传统结合在一起的，所以当我们谈到和文化相融合的时候，那可能是我们要共同背负着我们数千年的文化传统，来共同面对这样的现实，使各种不同的多元的文化能够和谐一致？
杨发明：对，伊斯兰教早在1000多年前就说过，你们要求知，哪怕远在中国。这一段圣训就是伊斯兰教穆罕默德圣人倡导大家要到中国去学习知识。一方面说明我们中华文化是博大精深的，另一方面也说明我们的文明源远流长。
中华文化学院：说到对于学习的重视，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中国独尊儒术。儒家经典著作《论语》中，把一句话作为开端“学而时习之”。这也正表明了学习在中华文化里的重要性。
杨发明：对，《古兰经》当中也提到学无止境，圣训当中也讲到，求知是每个男女穆斯林的天职，求知从摇篮到坟墓。学无止境，学习终身制是伊斯兰教最早提出的。
我认为中华传统文化是宗教中国化深厚的资源。比如中华传统文化中讲和平、中道、宽容、包容、温和；在伊斯兰教教义当中，无论是《古兰经》还是圣训，都有很多相同涵义的内容。比如说《古兰经》当中有真主令人端正、命人行善，我想这段与中华传统文化当中的公正公平是一样的。
“极端思想是坚持伊斯兰教中国化方向的毒瘤”
中华文化学院：伊斯兰教作为一个世界性宗教，它在全世界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和不同的文化里，都面临着一个本土化、当地化的过程。在您看来，当今伊斯兰教中国化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杨发明：从过去到现在，无论是面对侵略，还是参与国家建设，中国伊斯兰教都积极投入和实践，展现出了穆斯林正信正行的正能量。但是随着伊斯兰教在中国的健康发展，的确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说某些地区受到国际恐怖思想的影响，我们某些地区照搬外国建筑风格，清真标识的泛化等等。这些都是新时期我们要面对的。我们要引导信教群众坚持伊斯兰教中国化方向，因为中国化方向是中国伊斯兰教扎根本土、生生不息的成功之路。
中华文化学院：面对这些问题，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好地面对它、解决它？
杨发明：坚持伊斯兰教中国化方向， 我认为今后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建立中国伊斯兰教的经学思想体系。第二是要弘扬伊斯兰教的优良传统，坚决抵御极端思想渗透。我们要通过解经，让穆斯林认识到极端思想是坚持伊斯兰教中国化方向的毒瘤。我们要从认识上提高，从行动上坚决抵制。第三是要搞好法律和教法的关系。必须在穆斯林当中树立“国法大于教规”的思想，并组织信教群众认真学习宪法和法律法规。《宗教事务管理条例》的修订版马上就要颁布了，中国伊斯兰教协会将结合这部法规，做好《清真寺民主管理办法》《清真寺教职人员聘任办法》《伊斯兰教教职人员资格认定办法》这三个制度的修订，提高信教群众的法制观念，法制水平。
今年4月22日到24日，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举办了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题的全国比赛和古兰经诵读比赛。5月4日，我们在西安举办了清真寺建筑风格研讨会。7月11日，我们在南京召开了坚持伊斯兰教中国化方向研讨会，去年也召开了伊斯兰教“一带一路”研讨会。紧接着我们又在全国范围内举办了卧尔兹巡回演讲，也是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题的。希望通过这些活动，从思想方面提高穆斯林的认识，帮助中国伊斯兰教健康发展。
中华文化学院：您怎么看宗教极端主义和宗教之间的关系？
杨发明：我认为极端主义就是极端主义，不是宗教。比如为什么穆斯林见人以后要问候和平，祝你平安？就是让我们要宣传和平，传播和平。真主说：“信道的人们啊！你们当全体入在和平教中，不要跟随恶魔的步伐，他确是你们的明敌。”什么是恶魔？有正确的、有错误的，有争斗、有迷路，有团结、有分裂，如果我们追随了迷路、追随了分裂，没有追求团结的话，我们也就追随了恶魔的步伐，《古兰经》当中说得非常明白。
“宗教人才首先政治上要成熟”
中华文化学院：宗教要变化发展适应时代，人才培养很重要。对于宗教界来说，人才培养有几条重要的途径，比如通过宗教院校，中华文化学院、和高校办学交流等。近一段时间以来，中华文化学院的宗教界人士研修班上，新加入了一些中华文化的内容。在这方面您有怎样的看法、建议与期待？
杨发明：人才培养关系到事业的成败，对于宗教人才的培养，国家历来高度重视。今年4月13日俞正声主席召开了全国政协双周座谈会，专题研究中青年爱国宗教人士的培养。在这个会上我代表伊斯兰教进行了发言，提出了一些建议。首先我认为应该由政府督导，以协会为主体，以经学院为主阵地。要把中国伊斯兰教经学院打造成中国伊斯兰教人才的培养高地、中国伊斯兰教精神思想研究中心、教职人员培训基地。我们要发挥新时期中国伊斯兰教经学院这个优势。还有刚才你提到的，要和高校进行联合办学，优势互补。
在这里要特别感谢中央社会主义学院（中华文化学院）为我们举办了两期培训班。大家对于这个学习班感受非常深，都认为通过这个学习班，在了解和掌握国际局势、国内政治形势、国家发展趋势、民族宗教政策、宗教理论等方面都有很大的提高。特别是课程中中国传统文化的部分，是以往的培训中都没有的。作为教职人员，要学习经典；作为一个中国人，还要浸透中华传统文化。这样的班要多办，提高教职人员的综合素质，培养符合新时代、新时期的要求，符合我们精准需求，符合国家要求的宗教人才。
中华文化学院：确实像您说的这样，近一段时间以来，中华文化学院的教学课程当中加重了中华文化方面的课程，与宗教界人士分享、交流中国文化的特点与优点。在交流之后，我们发现了伊斯兰教界新的变化，那就是对于中华文化的关注。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伊斯兰教的朋友，他在中华文化学院进行了两个星期的培训。他说以前很少接触中华文化的内容，尤其是传统文化的内容。这位朋友说“15天以前的我和今天的我是不一样的”，说就是因为了解了中华文化一些好的东西，感受到了作为中国人的骄傲与自豪。
杨发明：是的。在双周座谈会上我还提到了一个观点，就是要把宗教人才的培养，纳入到党外人士培养之中。如果宗教界人士是党外人士，那么作为党外人士的党校，我们更应该来中央社院学习。宗教人才的培养，无论他宗教学识有多么高，我觉得首要的前提是政治上要成熟。但是政治上的成熟一方面靠我们自身的学习、努力，更主要的途径还是要靠学习培养。
中华文化学院：关于人才的培养，您刚才提到政治立场非常重要？
杨发明：对，政治立场是必备的条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政治上靠得住、宗教上有造诣、品德上能服众、关键时起作用。所以我们要按照总书记的这一要求培养宗教人才。
中华文化学院：中国文化中有一个非常优良的传统，就是各个不同群体的精英分子，一旦有能力了，就会想到服务大众。所以中国的宗教有一个传统，就是助王权化天下，意思就是我一旦有了能力、有了知识，那么我就和其他的重要人士携手，甚至和执政者一起来助化万民，服务百姓。中国古人有一句话叫做“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就是圣人他没有自己的私心私利，他要把百姓的利益作为自己的利益，要服务百姓。在宗教中国化的过程当中，各个方面的精英共同服务于中华民族，这也是中国化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
附：杨发明简历
杨发明，男，回族，1965年7月出生，无党派人士，宁夏贺兰人。现任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政协副主席，第十届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会长。多年来，积极研究民族宗教方面的理论和解经工作，先后在《宁夏穆斯林》等刊物上发表论文多篇。杨发明认为，中国伊协要继续深化解经工作，大力弘扬伊斯兰教中道思想，旗帜鲜明地反对极端主义。要充分发挥教务指导委员会的带头和指导作用，推动全国伊斯兰教界深入开展经学思想建设，挖掘教义教规中有利于社会和谐、时代进步的内容，对教义教规作出符合当代中国发展进步要求、符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阐释。要巩固在弘扬中道、反对极端中建立的国际合作机制，在国际上广泛传播中国伊斯兰教界的声音。
责任编辑：张元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