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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莱比锡郊外的民族大会战纪念碑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28日14:00 mangazine.名牌
图文:莱比锡郊外的民族大会战纪念碑

莱比锡郊外的民族大会战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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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深藏的力量

  统筹/李军 特别鸣谢/德国国家旅游局香港办事处 德国汉莎航空广州办事处

  毫无疑问,这曾经是一个怀抱帝国复兴残梦,发动过两次世界大战的国家,连强人如丘吉尔,也曾忧心它的再起,说“A Hun alive is a war in prospect.(只要有一个匈奴
活着,战争就有可能)”。但它也是为世界上最具“现代性”的大杀戮反思忏悔60年的国家。

  这是世界上发明的 “主义(ism)”最多的国家,包括影响20世纪最深的纳粹主义和马克思主义。这是歌德与席勒、黑格尔、马克斯·韦伯与卡尔·马克思、贝多芬、巴赫、勃拉姆斯和瓦格纳、尼采与康德、莱布尼茨共同构筑的国度。这里是狂飙突进的浪漫主义文学的策源地,即将被世界杯和烟熏啤酒的狂热席卷,也是最严谨精确的制造业工厂。

  “德国在哪里?我找不到这样一个‘国家’。”诗人席勒这样写。当年在维也纳会议,梅特涅就说,德国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一个初次访德的旅人,都会惊讶德国有如此深植的“地方”的力量和多元文化的传统,以至于用任何一个中心城市或者区域指代德国都那么地不合适。尤其是帝国烟消云散的今天,正如歌德曾经说过的:“日耳曼人呀!你们希望成为一个国家,那是徒然的,不如把你们自己变成自由人吧!”要理解今天的德国,必须从许多地方—大城小镇,陌野乡郊—的生活方式和历史肌理读起。只有这些小地方具体而微的细节,各不相同的故事与传统,自由人的城邦那分散而匀称的骨格力度,才能还原到一个大国风格与气量。

  行者记

  小城絮语

  它再也没有巴黎或者伦敦一样的超级大城(以前有柏林),不过,德国却到处有中心。就文化来说,最大的图书馆在法兰克福,最盛的印刷业在

汉堡,最多剧院的是慕尼黑,最多博物馆的是西柏林,最全的国家档案在柯勃尼兹,最丰富的文学资料在尼加河上的小城玛白。科学的中心不是一个,而是分散在杜斯道夫、哥廷根、海德堡、曼兹各地。在德国,很难说哪里是文化的“中心”,哪里是文化的“边陲”。文化的声光,处处可见,创造发明,可以来自各个地方。德意志联邦的教育文化权分属各邦,不是联邦政府专有。德国不是一个大中心,光芒四射,而是许多中心,交光辉映;大城固是璀璨辉煌,小城一样幽幽生光。试想想,西德现在有15000个公共图书馆,有1500个博物馆。它们是联邦的、邦的、市的、镇的、教会的,这些图书馆、博物馆不少是过去的古堡、皇宫和教堂,真可说是“古为今用”。而许多小城之所以那么有规模,那么有气势,主要是它们都源于神圣罗马帝国,特别是中古以来的政治文化,许多原来就是“城市国”,这些小城都有一套自己的 “地方历史”、 “地方智慧”,这也就无怪乎它们有文化的厚度和活力,既古典,又有现代感。历史传统在现代化过程中的作用,再明显不过了。讲到这里,我对韦伯所强调西方城市之有“自主性”、“城市自由”等概念,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德国的天空不像法国,没有一个像巴黎的大太阳,而是漫天星星。

  —金耀基, 《德国小城闲步闲思》

  (本文完成于两德统一前,选自金耀基教授的散文集 《海德堡语丝》 ,该著作曾经指引无数赴德学人和旅行者,至今仍是德国文化游值得推荐的指南之一)

  海德堡印象

  文、图/陈海平

  在去海德堡之前,毕业于海德堡大学的哲学博士杨天娜给我讲了一段故事:在海德堡大学的一次博士学位授予典礼上,海德堡大学的校长说了一段话:“曼海姆大学(德国的一所理工大学)的校长对我说,你们的学生学的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我跟他说,我们就是要学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这个关于海德堡大学的故事让我在没去到海德堡前就喜欢上了它。多年前,我和我的同龄人在报考大学填志愿时,我们的老师和家长会毫不犹豫地让我们改掉他们认为没前途的选择:在中国社会生活了多年的师长们用非常明确的实用主义来安排我们的未来:报考某个大学或者专业,是因为能够在读完大学后可以进入一个“吃香”的单位。我想,我们今天看到的—街道上面的老房子、树木花草和快乐的人都越来越少,这些情况在很多年前就被如此“合理”地决定了。

  1386年成立的海德堡大学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也是海德堡的灵魂。现在的海德堡有14万人口,其中有3万多大学学生,大学也从最初步的神学、法律、医学、文学四个系发展成为十八个系。历史上,这里更是文化名人云集:黑格尔、费尔巴哈、韦伯、海德格尔…… “传统”在海德堡大学,就是不断寻找新方向。求新、求变、开放使海德堡大学成为人文主义思潮的中心,成为新思想的发源地,成为世界科学研究的前沿阵地,成为诞生10位诺贝尔奖得主的摇篮。德国著名古典管理理论学家、经济学家和全球现代社会学奠基人马克思·韦伯,未来经济学家凯恩斯都是这里的学者。海德堡是大学教育的理想范本:教育的本质应该是首先培养学生的价值观和独立思考能力,然后才是实用的技能。

  在德国,著名的大学排名系统有两套,一是洪堡排名法,主要强调大学的研究能力和研究水平;一是 《经济周刊》 排名法,主要强调就业机会的大小。以前,人文学科的毕业生并不是企业最需要的,但近年企业对这类人才的需求量却在不断上升。2003年 《经济周刊》 排名表首次把人文学科也列了进去。这方面排名第一的是图宾根大学,然后是海德堡大学、弗莱堡大学、慕尼黑大学、哥廷根大学等。在法学方面,海德堡大学则高居首位。洪堡基金会公布的2005年德国大学科研地位排行榜中,康斯坦茨大学荣列榜首,第二和第三名分别是海德堡大学和斯图加特大学。这可以证明,不管从什么方面看,海德堡大学的学生学的绝对不是“没有用”的东西。

  海德堡被视为和英国剑桥等同“地位” (就浪漫指数而言),但是海德堡的“舒适”和智能的“光辉”,似乎在别的大学城也可以找到, 为什么海德堡如此受到知识分子和旅游者的同时爱戴?作为出众的美丽和丰饶富庶的城市,这里发生了两次几乎毁灭海德堡城堡的战争;之后,二战时海德堡幸运地成为欧洲少数几个没有遭到轰炸和战火毁坏的城市之一。这种戏剧性的反差正说明了海德堡对德国和欧洲的重要性。有人说海德堡在二战中能成为一个例外,是因为曾经在此就读的一些美国学子动用了他们在美军中的关系,这个说法未经证实,但海德堡在二战中免遭厄运,完好保存下来并成为驻欧洲美军的总部—占领者为这座城市而倾倒;今天,只有14万人口的海德堡平均每年吸引350多万游客,其中150万来自德国以外。海德堡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城市里的活力,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大学生在老巷里轻松穿行,神态自信、和善而平静。在金耀基教授的 《海德堡语丝》 里,他说海德堡是“永远地年青,永远地美丽”。不仅仅这里有永远年轻的学生和思想,永远美丽的风景,还有那些永远不同的来访者带来的生气……作为旅游城市,面积不大的海德堡拥有众多的旅游景点:

  红褐色古城堡(Schloss),最早建于13世纪,历史上经过几次扩建,形成哥特式、巴洛克式及文艺复兴三种风格的混合体,整个城堡有高大的围墙、塔楼、宫殿和英国式的花园,曾经是欧洲最大的城堡之一。

  莱茵河支流的奈卡河(Neckar)穿城而过,河上的老桥(Alte Brucke或Karl-Theodor Brucke),建于1869年,是座有九个拱的老桥,桥头有两座圆塔,护卫着此城的入口,塔里曾经是牢房。桥上有二座雕像,分别是选帝侯卡尔特奥多(Kurfursten Karl-Theodor)以及希腊神话中女神雅典娜(Pallas Athene)。 桥旁还有一个猴子铜像,是游客留影的最爱。

  浩朴街Hauptstrasse,是老城的一条主要步行街,与奈卡河平行全长约1.6公里。街道两边保留了原来古朴的建筑风格,餐馆、书店林立,作为一座大学城对学子的体恤,这里还有一欧元店:数百种日常用品,都以一欧元的价格出售。

  著名的旅游点(学生监狱)Student enkarzer,属于海德堡大学,是以前学校禁闭违反校规的学生们而建的。在大学楼的后面的一幢老楼,三楼便是“监狱”。有四间“监房”和一个厕所。监房的四壁和房顶上全是被囚禁学生利用蜡烛灰烬涂抹的画、留言。这个监狱只在1912-1914年用了两年,不但没有达到惩罚学生的目的,反而很快成了学生乐园,以至于很多学生故意调皮捣蛋,争取进入这个监狱好和其他同学一起喝酒聊天。现在,在海德堡大学的哲学系的旁边,真的有一座女子监狱—这是我们在海德堡看到的唯一有高墙和铁丝网的建筑。

  哲学家小道Philosophen weg,从老桥过河,在半山腰有条小路,歌德曾经常在这里散步,思考哲学和文学问题。哲学家黑格尔任教海德堡大学时,也经常在此散步。

  在海德堡,我们还发现,以严谨闻名的德国人并不缺乏幽默感:在老街一个橱窗里,一个塑料模特坐在牙医的大椅子上,周围是拔出来的大牙—这竟然是一家糖果店的招牌。而在一家小书店,杨天娜拿起一张一个小男孩捧着一大杯啤酒喝得半醉的明信片,把上面的德文读给我们听:教育孩子是没有用的,因为他肯定会继承我们的缺点。

  德国人爱喝新鲜啤酒,认为喝啤酒的最好地方应该不远过啤酒厂的烟囱投影。许多餐厅都有自己的酿酒大桶,在离老桥桥头不足100米的“表哥”餐厅,老杨和杨天娜建议我们一定要喝一杯店里自酿的独家黑啤酒,并给我们叫了有名的德国咸猪手下酒,我本不善饮酒,但看见漂亮的女侍者,不由给自己也倒上一大杯,浅尝了尝,甜的,于是也大口猛灌,很快就不胜酒力,原来这家甜甜的黑啤酒是33度的!

  在海德堡,我们没有遇到一个保安或者门卫,也很少看见国内大学必有的围墙。从图书馆到教室都是开放式的,杨天娜带着我们进了几个图书馆参观,并告诉我们,哪怕像我这样的一个外来人,只要去大学里的办公室办理一次登记手续,以后就可以到海德堡大学各个图书馆的书库里借阅你想要读的书。在这里,图书、知识和大学一样对所有人都敞开大门,没有台阶、门栏或高墙。

  另外,在城区里,经常看见“性用品”商店,哪怕在教堂的旁边,宽容在这里和空气一样重要。除了学习,海德堡艺术活动也非常丰富,我们参观城堡的时候,一个大型的舞台正在搭建,每年的夏日音乐节就要开始—这样的说法是不准确的:海德堡整年都是在各种艺术活动中度过的。在2006年,从3月份的 《海德堡之春:经典的音乐节》 ,到4月份的 《莫扎特年的管风琴音乐会》 ,5月份则有海德堡剧目市场—青年剧作者论坛, 7月份的外国人委员会/移民委员会举办的 《第十五届多元文化节 》 ……几乎每一周都有让人期待的好戏,难怪在这种艺术环境和传统中的学子,在离开后都会像当年的歌德一样—把心遗忘在海德堡。这个森林和河流环抱着的城市,被古老的人文传统滋养着的大学城,会被所有去过的人,留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星森海姆

  汽车与机械博物馆

  文、图/陈海平

  这是一座因为个人的想法而建起来的私立博物馆,占地3万平方米的星森海姆的汽车与机械博物馆实际上是世界各个时期工业水平的回忆录,它有超过3000件展品,从步枪到火车头,从自行车到战斗机。刚刚退出天空的协和式客机和它的苏联克隆版的图-144客机各一架屹立在博物馆的天台上,在十多公里外就可以看见,成为它的招牌。还有60多架世界各个历史时期有代表性的运输机和战斗机,超过300辆古董汽车和300多辆摩托车,44辆顶级的跑车,22个火车头,150辆拖拉机和坦克、卡车,几乎你在科学技术史上听说过的各种蒸汽机……所有的这些,参观者只需要付2欧元的门票,这个价格在德国几乎是象征性的。

  在一个私人博物馆,单单这两架在露天展出的超级大鸟—协和式客机和它的苏联克隆版的图-144客机—就已经非常有吸引力。众多证据表明,前苏联能够制造出图-144客机,更重要的原因是克格勃在巴黎的出色工作,然后才是苏联的工程师—图-144客机的模型1965年出现在巴黎航展上时,因为酷似协和被称为“协和斯基”(不过,我个人觉得未来主义风格的图-144在造型上要比协和更加漂亮)。关于克格勃为了得到协和式客机的制造技术而进行的间谍活动,完全可以拍成一部好莱坞大片,但真正戏剧化的故事还发生在后面,有严重盗版嫌疑的图-144客机竟然比协和还早上天,提前在1968年12月首飞,直到1983年,还创造了同类飞机的12项世界记录。这个间谍故事的高潮是在1973年的巴黎航展上,面对20万观众,在布尔歇机场上潇洒盘旋的图-144,为了躲避在头顶天空偷偷拍摄自己活动鸭翼(这个技术是苏联独有,协和没有的)使用情况的法国幻影战斗机,造成发动机死火坠机在一小酒馆,造成14人丧生。

  这次,法国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偷窥被曝光,苏联也希望证明图-144客机没有缺点,大家各作让步,这架苦命的图-144客机的黑匣子甚至没有公开。但不管对于法国还是苏联,唯一肯定的是,在上帝面前,讨论这两架飞机的前提是首先要承认:他们都是不纯洁的。今天,图-144和协和都因为安全、噪音、市场、油耗成本等原因而永远离开了天空,成为星森海姆博物馆的收藏。英、德、法三国正在合作的欧洲超音速客机计划估计能在2020年获得成功,俄罗斯也在设想改进型的图-244,美国和日本对超音速客机的巨大市场更是雄心勃勃,历史仍在续写。

  星森海姆这个博物馆还用了很大的空间来陈列战争时期的武器和场景。早在一战以前,德国的科学技术就跃为世界之冠,其军火制造水平和武器性能举世闻名,这里的展品,可能和许多国家有联系。譬如,在1940年代以前,中国和德国一度有着非常紧密的外交关系,不但蒋介石身边有着众多的德国军事顾问,还从德国进口了几个师的武器装备, 抗日战争爆发后,国民党政府不惜把这几个德械师调往上海与日军进行酷烈的血战,虽然没有制空权令中国军队伤亡惨重,但这些装备精良的德械师却消耗了大量的日军兵力,为上海、武汉的中国现代金融、工商、制造业、工厂和人员迁往重庆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由于留学德国的兵工署长俞大维在1935年就清醒地面对局势,在德国大量采购军用物资,并得到德国研造的毛瑟1924式长、短管步枪的德文蓝图,由同济大学的毕业生在河南的巩县兵工厂成功仿制,并在抗日战争时期由重庆的二十一兵工厂大批量生产。这在当时危急中的中国何等重要,这种步枪被命名为“中正”式,是中国八年抗战中十大战区主要装备;同样由同济大学的毕业生为骨干的第五十兵工厂,全部采用德国的工业标准,在重庆研制出当时新式的战车炮和炮弹,这些装备为中国苦撑8年,最后赢得战争作出了非凡的贡献。战争结束后,原日本军械处的处长对中国驻日的军事代表说:“中正”式步枪比日本当时装备的“三八式”要好,打得远,还能发射钢弹头。

  在2005年,多本中国纪念抗日战争的杂志,都选择了当年美国 《时代》 杂志记者拍摄的一个年轻中国士兵的头像照片,他戴的就是一顶德式M35钢盔。一直到现在,美军和中国人民解放军装备的钢盔,仍然有当年M35的影子,这种70多年前设计的钢盔,不但可以保护头部,还能够在不影响士兵视线的情况下保护后颈,这在弹片横飞的战场上非常有效,也完全符合审美规律,用现在的话说,它真的很“酷”。有意思的是,为了迎接2006年的世界杯,一种模仿M35的彩色塑料帽子已经在欧洲热卖,受到球迷欢迎,同时也引起激烈的争论。这个博物馆里,还有许多这样的展览品,每个都能够写出几本书的长篇故事。

  当然,抛开充满血与火回忆的军用飞机和武器不说,这里的豪华汽车也能让参观者看一整天也不厌倦,梦露的真人大照片和美国卡迪拉克60年代的大轿车互相辉映,宝马与奔驰各自展示自己一大溜的经典型号。还有一些早已淡出江湖的老款名车,需要行家才能了解它们当年的高贵和逐渐退隐的历史。在我参观快要结束时,二十多个工人像老挂钟里的啄木鸟一样同时出现在老爷车旁边,一丝不苟地擦车上蜡,这种细心的保养让每一辆车都像刚卖出时一样崭新发亮。

  也许再过十年,我能够在这个博物馆里,看见越来越多的中国产品,但是这一次,我只在自行车展览区,看见了一辆中国的永久牌自行车。我突然想起比图-144客机更加苦命的是我们中国的大型喷气客机“运-10”,据中国的 《航空史研究》 杂志的报道,这辆中国完全自己研制的飞机,在1980年代已经完成了在青藏高原这样恶劣的自然条件下的成功适飞试验,却被管理层通知不再试飞或生产了。真正的原因没有定论,各种似是而非的传言流传至今。总之,直到今天,我们还要不断地购买波音和空中客车!飞机不容易造,国家整体起飞更难,目前中国社会的进步,不仅要在技术和经济上,更重要在是思想和文化上。往往是体制和观念,决定技术上的进步能否给人民带来真正的幸福和利益。

  伊特林根的夏天

  文、图/陈海平

  在德国的8264万人口中,有4600万是生活在人口2000到10万这样的小城镇里。

  伊特林根所在的巴登-符腾堡州与法国、瑞士、奥地利三国交界,是德国南方最富裕的州之一。伊特林根位于德国的大学城海德堡和汽车城斯图加特之间,当年歌德经过这里时,在关于这里的记叙里已经写到“这里的垃圾处理方法非常合理”。

  今天的伊特林根被森林和高速公路环绕,周围仍然有农田和葡萄园,许多居民也喜欢在自己的门前花园种些草莓或苹果,常有收获,但小城里真正从事农业的人已经不多。比如杨天娜的邻居路得威西·克勒斯先生的工作,就是专门修理一种1950年代的Heinkel-roller老爷摩托车,他邀请我参观他设在家里的的工作室和零件仓库,这种已经在1959年停产的摩托车的各种零配件,在他这里仍然非常齐全,虽然他的仓库没有人来参观,还是摆得和军用仓库一样整齐有序。在德国,虽然也有众多像西门子、奔驰这样的跨国企业,但仍然有许多像路得威西·克勒斯先生这样的手工作坊,从手工定制鞋子到钟表、玻璃或刀具,如果你给一个公司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老板本人,那么很可能这是一家悠久的手工企业了,他们和大公司一样,同样生产高质量的德国产品,但会多出一种罕见的、不合时宜的魅力。

  这个小城安静而舒服,但并不缺少活力:这里仍然保留着一个小火车站,居民可以在车站直接搭火车到海德堡或法兰克福去上班,多家的跨国公司选择把欧洲工厂安在这一带,当然,他们必须符合这里近乎苛刻的环保要求,以环境保护而闻名的绿党甚至许诺,在未来十多年内,关闭德国所有的核电站,用风力发电来取代,为国民提供100%的安全环境,而这种苛刻的环保要求使这里的环境保护得很好,由于森林多,伊特林根的空气总是清新又带点湿润,这样的环境又吸引了英特尔这样的高端芯片工厂在这附近选址安家。

  到伊特林根的第一天,老杨就带着我们到小镇的周围去参观,首先去的是位于小镇中间小山坡上的墓园。时逢初夏,墓园的每个墓碑前,各种各样的鲜花在盛开,墓有各种朴素的装饰,墓道平整洁净,阳光灿烂温暖,墓园离居民的房子很近,不时有村民到这里来为花木淋水和除草,从墓园可以看见小镇所有的风景,死者可以躺在家乡故土的怀抱中,是何等安详的归宿,这样,死亡又如何能让人恐惧。

  那天下午,在伊特林根的居民活动中心里,家人和朋友正在为18岁的斯特凡的成年礼Party准备着,斯特凡和他的朋友在客人到来前就开始举杯庆贺,他的爷爷、78岁的斯尔塔和儿子坐在活动中心门外的长凳上等待客人的到来和祝贺,孙子的成年礼对这个老人有特别的意义:他未满18岁的时候,正是二战最惨烈的时候,被征兵后没多久,少年的斯尔塔成为苏军的战俘,和2000多名匈牙利、罗马尼亚的战俘一起被押运到苏联境内一个地下工厂里服了5年苦役,直到1949年才回国。这个瘦小的老人告诉我们,他的同学都在战争中死去了,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开始流出,大家实在不愿意老人在这个快乐的时刻再回味痛苦的记忆,斯尔塔乖巧的孙女连忙蹲下为爷爷拭去眼泪,然后邀请我们入席。她告诉我们:爷爷对过去的事情总是记得非常清楚。

  在伊特林根,最让我们惊叹的事情竟然是它的垃圾处理方式:居民所有的垃圾只能在周三和周六运到镇外的一个收集站去,和国内只是简单地把垃圾分为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不同,这个垃圾站竟然把垃圾细分为30多种,每种垃圾有一个大铁箱,由专门的工作人员指导居民放置,以供回收使用或者作无害处理 ,比如,玻璃瓶会细分为有颜色的和没有颜色的,装酸奶的塑胶杯会专门分为一类。老杨想扔掉一个复合板的叠椅,被工作人员告知还不属于这30多种里面,只能带回家里,在约定的时间再由工人上门来收集。早就知道德国人的严谨有序,想不到在这个垃圾收集站里又好好上了一堂课,充分领教了德国式的环保政策和执行细节。

  我回国后和每个朋友讲起这些细节都能引起大家的惊叹,无论是政策还是细节,实在值得以高能耗方式发展经济的我国好好学习。按照海德堡大学的教授雷德侯(他还是德国东方学会的会长,海德堡大学的哲学历史学院的院长)在他的专著 《万物》 (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里的研究结论:中国曾经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和实现以模件体系生产的国家,从“‘永’字八法”的汉字体系到中国传统建筑的斗拱结构,从青铜器、兵马俑到陶瓷的大批量生产,不管是艺术创作还是社会生产,无一不是借助这一先进的模件化体系。但从18世纪开始,欧洲由于机器的导入,在机械化和标准化生产方面,在效率上大步超越了中国。而在今天的伊特林根的这个垃圾站,我看见德国人在垃圾处理回收方式上对模件体系的高效运用,这样详细准确的分类处理,使得几乎没有“没用”的垃圾,回收过程就是生产,把自然资源的消耗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磨坊里四十号

  文、图/陈海平

  5月的一天,我和陈侗随艺术家杨诘苍和艺术批评家杨天娜夫妇开车从巴黎到德国,回他们的老磨坊,我们高兴地发现,有一窝小鸟在门前的玫瑰丛里安下了家。

  初夏的德国南方气候非常舒适,磨坊门前的花园里,杨天娜种的花儿们正在盛开,她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整理她的花园。来这里作客的陈侗喝下两杯德国红葡萄酒后,在二楼的书房里铺开宣纸开始作画,房里弥漫着酒香和墨香。从书房望出去,是磨坊的后花园。两条小河流让花园变成一个岛屿,寄生物爬满着树林里的大树。窗下的河水永远不停地响,产生无穷无尽的负离子,磨坊旁边教堂偶尔传来钟声。

  磨坊里四十号坐落在德国南方临近海德堡的伊特林根镇上,是一座和住宅一体的老磨坊,每一间房子都有不同的年纪,是几百年来不断增改的建筑:它的外表是1710 年改建的;里面底层是公元900年的结构;二层,三层和顶层基本上都是17和18世纪的建筑物。它全是木石结构,带有德国南方建筑的特点:正面是黄沙石大墙,门口镶嵌着磨坊符号的雕刻,有的房间甚至还有二战时期的遗留物。房子的外表和内部生活和工作空间均属于德国文物。

  德国传说故事通常是这样开篇 :“从前有一位磨坊主生了三个女儿……”。杨天娜和杨诘苍是从最后一任磨坊主的三个女儿那里把磨坊买过来的。300年前, 1695 年的磨坊主也是从三个孤女手上把磨坊买过来的……传说在生活里成了现实。

  老磨坊建在一条流经伊特林根镇的小河边,它的功能仍然可以正常运作。虽然德国有着众多的核电站,拥有众多选民支持的绿党却许诺在未来的十几年内,全部关闭这些核电站,大量兴建符合环保和安全原则的风力和水力发电,以及太阳和地热能源。买下这个老磨坊后,主人还在考虑重新买回磨坊对河水的使用权,以便随时恢复老磨坊的活力。

  夫妇俩2000年底在整理老磨坊时,在猪圈里找到一块12世纪的浮雕,原来是安放在大门上面的;而在磨坊的大门上面有一块石刻,刻着这些字:“……我们得到上帝的帮助建了这所房子,我们在天堂也会看到这所最美丽的房子,谁能够读懂这几个字,就可以寻找到里面的岁月—沃夫根·佛德里希·古勒和他的妻子艾娃·奥芭阿卡……”

  伊特林根镇关于磨坊的最早记录是在公元829年,一位名叫汉斯的孤儿,由于忍受不了在军队里当仆人的生活,被伊特林根一位同情他的磨坊主藏了起来,从此留在这里学习磨面的工作,并在这里安家;后来,汉斯的儿女都拥有了自己的磨坊,汉斯和老伴最后选择了一个离教堂最近的磨坊住了下来。

  老磨坊的价格在德国来说并不算贵,但保护和修理的投入特别大,在德国,有非常具体而严格的法律规定房主应该如何保护和修理这种老建筑。当然房主也有权利跟政府讨价还价,争取政府的赞助。后来杨家得到了支持,修房费用的20% 由政府出,相当于免了税。在修房的过程中,文物局要求要用传统手工和材料,譬如木石材料,灰沙和泥草,甚至麦秆,谷壳……就是不允许使用水泥钢筋等现代元素。 这样既保留了磨坊的固有美感,又使得建筑材料的市场非常丰富,保留了德国传统的工艺制作和生活方式。

  老杨和天娜还专门去了附近一个城市参观它的古建筑博物馆,这个博物馆甚至整个城市就是文物,由原来的老房子组成,和中国不一样,它绝对不允许拆了以后再重新建起仿古建筑,而是由表及里地保留,小心翼翼地维护。博物馆还按规定以半价卖给老房子的新主人一本厚厚的画册,在这本画册里是关于怎样维修和保护德国这个地区的老房子的每个细节,图文并茂,具备辞典般的实用性和德国式的严谨,可以避免新主人因为卤莽和无知而损坏老房子。这与中国有所不同—在中国,如果这样的一座老房子被定为文物,那么它通常不再允许私人居住和拥有,而成为一座收门票的空壳,但没有主人居住的房子就像没有灵魂的躯体,很难再有活力。

  磨坊里四十号的整理工作一直在进行,杨天娜强调:“我们不是在修理它或者改造它,只是在让它尽可能按照原貌保存。”换了主人的老磨坊和它的整理工作马上成为小镇的“大事件”,从邻居到市长,都很关心,这栋几百年的老房子虽然是私人财产,但它也是伊特林根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

  “千金买屋,万金买邻” 的道理在德国同样重要。像磨坊附近就曾经有一户从另外一个工业城市来的人,买下小河边的房子做度假屋,却懒于打理,有一次还把砍下的大树和剪下的杂草倒入小河堵塞河道而引起公愤,市长上门警告,让他必须守规纪,否则会被起诉。

  作为对比的是,有一位高级别的退休老木匠,听说他们买下磨坊后,特地从家里赶来对老杨和天娜说:“我的工资非常高,你们肯定请不起我,不过我愿意免费帮你们。”他把自己对这种传统房屋结构的经验毫不保留地告诉大家,对整理工作提出详细合理的建议。

  虽然老杨和天娜在巴黎已经拥有宽敞的住宅和工作室,但不管是他们一家还是在德国的亲友们,都更愿意把这座老磨坊当成家和大家庭聚会的地方。作为国际上著名的当代艺术家和评论家,主人夫妇还把它当做艺术家朋友们工作和聚会的“国际会馆” ,他们称这里是“基地” 。

  磨坊里四十号的各个房间里,到处可见来访的艺术家们留下的作品,陈侗画的两本中国册页成为他们最新的收藏;而早在这里的整理工作还没有全部完成时,他们就曾经邀请来自中国的歌手杨一举办了一次演唱会,老杨还和来自广东阳江的民间艺术家郑道兴等人(他是一位经历丰富、真正意义上的多才多艺的老人)一起举办了一些艺术活动,这些活动马上就让老杨和天娜成为伊特林根备受欢迎的居民、当地报纸的焦点。

  老话说,主雅客来勤。在老杨的心目里,像王羲之的 《兰亭序》 那样,伟大的作品正是产生于艺术家曲水流觞的聚集中—这种聚会就是最初的行为艺术。由于主人的缘故,这座河边的老磨坊注定要在当代艺术历史中占一个重要的位置。在德国,艺术和传统并不是主题公园式的虚构,它也是当代生活的一部分—“磨坊里四十号” 正迎来它的另一个美好的时代。

  史迹巡礼

  文/黄惊涛 图/陈海平

  据说,进入德国的路有很多条:沿着莱茵河、美茵河和多瑙河,从法兰克福、班贝格、纽伦堡到里根斯堡、帕绍,是“帝王之路”(The Road of Emperors and Kings),此段路可以带你重返欧洲的古代王朝;从曼海姆、海德堡、兰根堡、罗滕堡、纽伦堡到科堡,这是有着中世纪的城镇教堂和70余座宫殿、古建筑的“古堡之路”(The Castle Road);从法兰克福经富尔达、埃森纳赫到魏玛、莱比锡,这是伟大的“歌德之路”(The Goethe Road),它长如歌德83岁的年龄,沉郁浪漫如他诗歌;经过上法耳次和巴伐利亚两个森林、从威登到帕绍全长250公里的是“玻璃之路”(The Glass Road),作为一种与东方的陶瓷齐名的工艺品,玻璃从这条路线运往欧洲各国,成为巴黎圣母院及各大教堂的窗饰品;“童话之路”(Fairy-Tale Road)从哈瑙、马尔堡、卡赛尔一直延伸到哈默尔、不莱梅,达600公里,陪伴全世界孩子成长的格林兄弟诞生于哈瑙,他们周游德国,搜集了许多德国的民间传奇和童话故事:沿途的施旺尔城,那里是“小红帽”的家乡;汉明登有着半砖木房屋,那里是“铁胡子医生”的故土;沙巴堡是“睡公主”的城堡;而哈默尔则是“彩衣捕鼠人”—老鼠们听到笛声便跟着吹笛子人走—的故事发生地……

  歌德之路:莱比锡

  正义战胜一切

  文/黄惊涛

  1765年至1768年,莱比锡的人们会常常看到一个翩翩少年,呼朋引类地出现在大学旁的Auerbachs Keller(奥尔巴赫酒家)。在那里,他听到了炼金士浮士德与魔鬼打赌的故事传奇,他将会使Auerbachs Keller不朽,因为那是《浮士德》 中惟一真实的地名。奥尔巴赫酒家的灯光暗淡,地窖里陈列着巨大的酒桶,墙壁上绘满了 《浮士德》 剧中的场景,酒家有一间不常对外开放的房间,据说就是歌德边饮酒边听传奇的地方。

  莱比锡,古语中指的是有菩提树的地方。莱比锡城外是广阔的田野和农庄,城内则种满了菩提树,在莱比锡那座德国最古老的证券交易所前的菩提树下,矗立着两尊雕塑,她们一个是歌德的初恋女友,一个是他的老情人。与席勒、雪莱等其他狂飙突进诗人不一样,歌德是那群浪荡诗人中惟一的长寿者,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经历不同的女人,因此他说:“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向上。”

  在莱比锡的南部,1913年德国人修建了一座雄伟的建筑—莱比锡民族大会战纪念碑,以纪念100年前那一次德俄诸国联手大败拿破仑的民族解放经典战役。富勒如此描述此役:“河边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现代欧洲却从此脱出中世纪的蜕壳。”长年累月的风雨洗礼已经使整个花岗岩碑体呈黑褐色,碑体正面是高达十米的英雄浮雕,顶端是四个持剑而立的巨型战士,德意志的民族主义甚至是纳粹主义都可以从这里找到起点。“二战”时,希特勒特意在莱比锡大会战纪念碑前举行隆重的誓师大会,此处也变成纳粹主义最庞大的精神道场。

  离纪念碑不远,矗立着一座东正教风格、名为“俄罗斯记忆”的教堂,这也是为了纪念当年大会战中德俄友谊而专门建立的。我曾经问过当地人,俄罗斯到莱比锡来要多久时间,她说,坐火车差不多要6天时间。如此远的距离,在那个刚刚由冷兵器时代转为热兵器时代的1813年,交通和作战依然靠战马驰驱,俄罗斯人不远万里而来,给予普鲁士人的支持弥足珍贵,惜乎二战之时,德俄再次相见,却是仇敌而非友邦。

  “二战”硝烟,俄罗斯与德国各据一方,莱比锡深受重累,城中建筑几乎被炮火轰炸殆尽,最终东西德因为俄美的利益划分而各自为政,莱比锡被纳入社会主义的东德版图。不过,在1989年,却又因为苏联的弃守,而使东西德能够重归于一,而推倒柏林墙的统一运动,则正是肇始于莱比锡这座英雄之城。

  在莱比锡的内城,有几座比邻而建的教堂。尼古拉教堂的宁静,无法让人与那场轰轰烈烈的推倒柏林墙运动联系在一起。

  多年以来,尼古拉教堂延续了一个传统:在周一开放让莱比锡的人们进去祷告。1989年10月持续数周的“星期一示威”人群,就是从这个教堂走出来的。在每个星期开始的那一天,牧师们领唱路德宗诗歌,一手拿圣经,一手拿报纸向会众讲道。人们本来只是在尼古拉教堂里祈求内心的安宁,当然也时时在那里宣泄对时局的愤懑,人们越聚越多,教堂无法容纳,而且秘密警察也进入其中。

  这样,牧师们不得已带领人们走上街头,示威人群在第一个星期是8000人,第二个星期是15000人,第三个星期是70000人,第四个星期达到了150000人。最后,只有四十余万人口的莱比锡,竟然有三十多万人加入了“星期一示威”行列。10月9日那天,警察们在尼古拉教堂外的狭小广场上架好了扫射的机枪,医院也准备好了备用血浆,一切都在剑拔弩张,只等人群出现一丁点的骚乱,受权的军警就可以有了开枪的借口。然而,在牧师们的带领下,游行的人群始终平静,以无声的抗议表达着爱和和平的诉求;而且,那天下着雨,游行的人们每人都必须一只手捧着祈福的蜡烛,一只手去护卫着在风雨中飘摇的蜡烛不至于熄灭,这样,军警们始终找不到动手的理由,结果军警系统自动崩溃。这场带有浓厚宗教意味的示威,最终扩展到东德全境,使得柏林墙轰然倒塌。当地媒体形容这场奇迹式的宗教改变政治的运动时说:“当听到他们唱‘上主是我坚固保障’,你就会相信是祷告动员了莱比锡的群众。”

  如今,在尼古拉教堂外,修筑了几个建筑物来纪念那场运动,一个是一个大水池,里面的水缓缓从池面上向四周溢出,导游告诉我说,那代表着人们在平静中蕴含着推动历史的力量;另一个是一块镶嵌在广场边的地板,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脚印,脚印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就是不远处的奥古斯都大广场,以纪念人群从这里出发,向更大的广场前进。

  1519年7月5日至14日,宗教改革领袖马丁·路德在莱比锡与罗马天主教进行了著名的辩论。路德在演说中说:“我有义务,不仅仅是说明真理,而且要用我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维护真理。我要自由地相信,而不要做任何权威的奴隶,不论那权威是议会,是大学,或是教皇。”当时,莱比锡200名大学生手持战斧护送马丁·路德。凡此种种,这个德意志的菩提树之乡,正如同莱比锡大会战纪念碑上所书的“正义战胜一切”字样,铿锵有力地表明着它浓烈的英雄性格。

  帝王之路:班贝格

  小城市的大野心

  文/黄惊涛 图/杨凡

  1807年,37岁的黑格尔在雷格尼茨河边第一次见到了拿破仑,这位未来的大哲学家不仅不因为法兰西铁蹄踏破普鲁士的关隘而心生仇雠,反而对这位小个子的军事家充满了崇敬之情,日后,他在著述中推崇拿破仑征战欧陆乃是代表着一种“马背上的世界精神”。

  黑格尔看到拿破仑军队的地方,就是德国巴伐利亚州的小城市班贝格,那时候,他只是当地一家报纸的编辑。当我们来到拿破仑军队耀武扬威经过的雷格尼茨河边时,全然不知这个如今尚只有不足6万人的小城市历史上曾经孕育着怎样的大理想:被敕封为圣徒的皇帝亨利二世曾决心把它建设成为世界的首都,它的格局,与著名的“七丘之城”罗马一样,也是被建筑在七座山丘之上,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与当年的意大利罗马帝国拥有同样伟大的壮志雄心。

  落日余晖之下,我们入住了班贝格一家由300年前的教会医院改造而成的宾馆。晚上,从宾馆里,可以望见旁边的教会山上巨大的十字架,它被闪亮的灯光装饰着,把山脚下的城市照得通亮。我们借着这灯光,行走在街道上,却撞上一个化装成古代渔夫、手持鱼叉、提着灯盏的导游,正带着游客们游览古城,我们混入了游客们的队伍,跟随着人流四处游荡。

  翌日清晨,我们来到雷格尼茨河畔,河水清澈,河宽不过数十米,各种彩色屋顶的小楼临水而建,有些小楼的一层阳台,离水面竟然只有不到两米的高度,而各种鲜花被栽在阳台上,在水中留下火红色的倒影。沿着河畔右转,走上大约两百米的向上延伸的石阶,就来到了班贝格的斜坡广场。

  斜坡广场右边是1703年建成的巴洛克风格的新王宫,左边则是著名的皇帝大教堂。1002年,亨利二世下令修建这座大教堂,1007年完工,完工之日,他把班贝格升格为主教区。历史上班贝格皇帝大教堂曾经遭受两次大火,1211年至1237年,大主教克博尔特·冯-梅阮尼恩主持重修,十九世纪巴伐利亚王国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再次对大教堂按照古典罗马风格进行了改建。

  一棵树有它的年轮,皇帝大教堂的年轮就刻在它的建筑风格上:它的底层是罗马式的,而四座尖顶却是早期哥特式的。各种风格兼具,正是因为一座上帝的居舍要花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建成,而建筑的过程中,人们的美学趣味已经在时间的推移中发生了改变,所以才会在世间为教堂留下明显的美学年轮。在德国的各个城市,有很多像班贝格大教堂这样的被打上时间印记的教堂,德国的建筑师为着上帝的荣光而耗尽毕生的才智,却是一代接着一代,他们总是把最好的房屋建给上帝和他的牧羊人去居住,而不像中国,是把最好的房屋建给皇帝去居住。

  有着罗马那样的庞大野心也拥有罗马那样的建筑格局的班贝格,它的华彩和辉煌都跟宗教、跟教堂联系在了一起。皇帝大教堂里静静地长眠着这些与它生息相关的大人物:奠定一千年前班贝格政治中心地位的亨利二世,著名的国王康拉德三世,以及曾经担任班贝格主角的教皇克莱门斯二世—那可是阿尔卑斯山以北惟一的一处教皇墓地。班贝格这座七丘之城,正是因为他们而进入了历史。

  那天,我们来到斜坡广场,正好赶上十点教堂的钟声敲响,召唤着望弥撒的人们从山下的世俗生活社区里上来。我放慢了脚步,跟随着当地人一起走进了这座神圣的上帝之家。座位已经被做弥撒的人们占满,圣乐已经奏响,祭坛上的牧师已经开始带领众生唱颂,我只能站在最后靠墙处,而那里,正是亨利二世和皇后库尼贡德合葬的石棺所在。石棺有一米多高,正上面的棺盖上雕刻着真人般大小的皇帝和皇后平卧的雕像。突然一眼撞见,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直到圣歌渐渐进入高潮,那种恐惧之感才慢慢平复—我感慨于那些班贝格的人们,他们中有些是穿着露脐装的年轻女人,但是他们随着牧师们一起颂唱圣歌却显得如此的虔诚,我听不懂他们到底唱了些什么,但是在每段的结尾他们用“阿门”去回应牧师们时,我心生感动。有一个找不到座位的青年就站在我旁边,大声随着一起唱颂圣歌,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那种置身其中而忘我的神圣之光。

  从皇帝大教堂出来,绕过新王宫的玫瑰花园,我们从小道去了临近的一座山丘,那上面就是圣米歇尔修道院。皇帝大教堂里的杰作是在欧洲赫赫有名的“班贝格骑士”群雕,而圣米歇尔修道院则以雕刻有忘川中的《亡灵引渡图》 而出名。来到这里的游人很少,整个修道院寂静无声,修道院的祭坛后面是牧师们的葬身之所,其中摆放在最前面的奥托主教的石墓下有个小洞,传说从洞中钻过去,有治疗腰背痛的神奇疗效,我也与另外的两位同伴从阴森黑暗的洞中钻了过去,一面钻一面觉得有点滑稽可笑,觉得为何西方的观光景点为何也有这种很“中国式”的迷信,后来一想,西方的基督教正是从耶稣行神迹治病救人开始的,这也是它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的原因。

  班贝格的七座山丘,每一座上面都建有教堂。这座名副其实的教堂城市,城市建筑布局呈十字架状态发散,到处可见巍巍尖顶,山丘和中心地带全部被上帝占据了,只有山脚的雷格尼茨河对岸,才是市民们的生活区。当年,热衷于上帝的荣耀的班贝格主教,不愿意让他治下的任何土地被市民们享有,这样,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十四世纪的班贝格市民们竟然在湍急的雷格尼茨河中,打下无数的木桩,在河流中央围建了一座人工岛屿,并把他们的市政厅修在了上面,以张扬他们的世俗权力。老市政厅是班贝格世俗生活与神圣生活的分界线:一边是主教(山)城,一座是市民(岛)城。几百年前的这一泾渭分明的布局,如今依然如故,而成为班贝格城市标志的老市政厅,却早已由两座小桥分别连接,世俗生活与神圣生活,由此完成了过渡和沟通。

  因拥有2000多处文物古迹和作为德国最大、保存最好的历史古城,班贝格在1993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十余年前,一个广播电台用这样的话来描述班贝格:“整个二十世纪在这里人的眼里仿佛只是一个谣传……”

  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我们坐在斯蒂芬山上,晒着懒洋洋的夕阳(夏日的德国日照很长),喝着当地特产的烟熏啤酒,醉意盎然中,鸟瞰整个班贝格,领悟到这个小城市的傲气,也发觉其它城市忙碌而世俗的生活,真如同谣传般显得不堪,显得荒谬。

  玻璃之路:帕绍

  本笃十六世的潜龙之地

  文、图/黄惊涛

  汽车穿过森林,穿过牧场,沿途不时有稀稀落落的屋舍建在草坡之上,同样稀稀落落的是那些草坡上的树、杂乱的野玫瑰和牛马。不过,隔不了多远就会见到一座乡村教堂,它们的尖顶只是比那些居民们红色屋舍的烟囱高出少许。上帝像阳光一样,不论你是生活在城市,还是生活在乡间,他给予每个人的都是同样的多,而教堂不仅仅是人们的心灵收容之所,也是他们的社交之地,使得那些在寂静无边的森林里或广漠无垠的草原里不相往来的乡民们能够在固定的时辰聚集。在到达帕绍之前,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数了数,一路上目力所及的,至少有十余处乡村教堂。

  到达帕绍,用过晚餐,夕阳之下我们向古城区漫游而去,从宾馆所在的山上下来,行不到三百米来到一座大桥上,就可以眺望到古城区圣史提芬大教堂的圆顶了,而回身却看到桥标上的“Donau”字样。是的,这就是流经帕绍的多瑙河,这就是诗人卡尔·贝克赞颂过和圆舞曲之王约翰·施特劳斯抒写过的蓝色的多瑙河。这条国际性河流无疑也是欧洲最具有文化厚度的诗性之流。被多瑙河养育和滋润的土地是有福的,逆流而上的雷格斯堡,顺流而下的维也纳、布达佩斯,都是文化和艺术之都,而帕绍,也是德国玻璃艺术之乡;并且,从德国水路旅行去奥地利、匈牙利等国,航船正是从帕绍这座小城出发,烟波千里,数日抵达。

  养育和滋润帕绍的,不止是多瑙河,还有因河(Inn)和伊尔茨河(Ilz)。帕绍被称为德国最美丽的水边城市,正是因为多瑙河、因河和伊尔茨河三江在此合流,而帕绍古城则建在三河并流的岛屿之上。这种极佳的位置,使得地理学家学会把它称为“世界上地势最佳的七大城市”之一,而现代物理地理学之父亚历山大·维·洪堡也把它视为全世界最美丽的六座城市之一。

  三江之城帕绍还是德国、奥地利、捷克三国交界的地方。中世纪的时候,它是多瑙河流域国家重要的水上运输枢纽,这使得帕绍成为重要的贸易中心,当地的商人大获其利;而且它也是神圣罗马帝国在德国最大的主教管区,是主教前往奥地利、匈牙利布道的出发点,几百年间,主教执政一直延续到19世纪。

  在更古老的7000年前,是那些森林的猎人们沿河而下,发现了这块水草丰茂之地,后来,因为进可以为多国之门户,退可以扼兵马之要津,帕绍在千年间也是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13世纪,修建在多瑙河和伊尔茨河交汇处的突出山崖上的西奥布豪斯城堡,帕绍的主教和领主常年居住在那里,控制着山下河道的交通,也了望着对岸的奥地利。我们站在西奥布豪斯城堡的塔楼上,远远可以望见奥地利的森林和斜坡,据说那不远处,就是希特勒的故乡。

  帕绍不是现代之都,却是心灵天堂。沿着古城外围的石板路靠着河边行走,河岸边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树枝直入水中,多瑙河激越,因河沉静。一时间竟然看见天鹅和野鸭在河边游动,它们甚至走到石板路上,悠闲地踱起了方步。我最初以为它们也许只是当地人的家禽,直到它们展翅飞起,才恍然大悟,这里不仅是人类生活的至境,也是让鸟兽也忘情的地方。

  帕绍古城区不大,沿着外围游荡,两个小时就可以走完。那两天,我们就这样游走、浪荡,有些地方,我们走过不止一遍。帕绍连接古城和两岸的五座桥,我们走了四座,—其中没有走的那座,是铁路桥—我们就坐在铁路桥下的草地上,静静地坐着,看红色的火车过桥,听火车呼啸而过震动桥基的声音,看了一辆又一辆。我们还无意间撞入了帕绍人的墓地,首先吸引我们的是那些鲜花,一片又一片,直到我们看到掩映在鲜花丛中的十字架。我们也看了华灯初上时帕绍窄窄的街道两边那些美丽的橱窗,—这些橱窗里陈列着黑森林的布谷钟、玻璃工艺品等各种小玩艺,给无人的街道增添了安详和温暖。我们还走了班贝格大学那条长长的林荫道,碰到了在校园的草地上开订婚Party的学生们,他们的热情和礼节让人难忘。

  城中圣史提芬大教堂,装置了全世界最大的管风琴。这个由中殿的主风琴、小殿的福音风琴和使徒书风琴、圣坛里的合唱团风琴以及中央屋顶的风琴五部分构成的庞大管风琴,共有17974支管和233支音节管。我在上午的时候进去听了半小时的管风琴演奏,其时,整个圣史提芬大教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器,带动着帕绍呼应,三河倾听。

  装饰巴黎圣母院、罗浮宫窗户的那些玻璃,就是从帕绍运往法国的。在帕绍街头,时时可以见到玻璃艺术家的当场表演。玻璃博物馆展出着17世纪至今的3万余件波希米亚水晶玻璃制品,这个博物馆设在Wilder Mann酒店内—19世纪巴伐利亚州的希茜公主变成了奥地利皇后,曾为了躲避不如意的生活多次来到帕绍消遣并下榻此处。希茜公主下榻的房间,还原样陈列着,我看到,这位美丽的传奇公主,在这个博物馆内,就像玻璃一样璀璨,而且,她也成为帕绍这座玻璃之城的一个传奇。

  帕绍的另一个传奇是本笃十六世。去年4月,他继保罗二世之后,成为梵蒂冈新一代教皇,而帕绍,正是他的出生之地。希茜公主和本笃十六世两个传奇,就已经足以让玻璃之城帕绍,不被大城市的繁华烟尘所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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