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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道孚草原大火救援过程回顾(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2月09日05:49  南方都市报
草原火灾当天,前往救火的战士们留下了他们与火搏斗的身影。新华社发 草原火灾当天,前往救火的战士们留下了他们与火搏斗的身影。新华社发

道孚县农牧局副局长四朗生根。 道孚县农牧局副局长四朗生根。

  这次是上级主动问:你们需要多少钱?12月8日,四川省道孚县农牧局副局长四朗生根“应邀”给县政府打了一份资金报告,请求拨款150万元。

  这150万元,30万元用来对农牧民做防火宣传,30万元用来搞防火演练,90万元用来维修防火物资储备库。四朗生根说,上述三方面,是农牧局多年来一直想做好但无力去做好的事。

  更上的上级,直到国家农业部,也表示将支援道孚县农牧局的防火工作。四朗生根说,另外几份资金报告,还在拟定之中。

  这位康巴汉子很感谢上级的关心和支持。12月5日下午,作为那场大火最早一批冲入遇难现场的目击者,四朗生根说,他永远忘不了那阵风,那场火,那群人。

  这场惨剧,已成为道孚县加强防火工作的契机。除了上级拨款,当地多部门几天来也一直在重申防火之重要,新的文件一份份被下发。

  只是,像四朗生根一样,那场大火已经成为了很多人挥之不去的痛。

  火起尽管是周末,四朗生根还是组织起了一支20人的救火队伍,其中包括两名女同志和一名有脚伤的职工

  那本来是一个安静的周日中午。四朗生根起床后不久,正在道孚县城的大街上闲逛。对他来说,这样的闲暇很难得。

  从11月1日到翌年5月31日,都是道孚县的防火期,四朗生根身负重任,每刻都在等待,“火情就是命令”。2009年春节,他和下属去草原上灭火,从年三十灭到年初一。

  12点30分左右,他接到另一个副局长的电话,问他手机刚才为啥占线。“孜龙山上着火了,鲜水镇打你电话打不通。”

  四朗生根马上给局属草原检测站打电话,要求站内值班的一个小伙子赶快去现场探路。防火本来是草原监理站的事情。但在道孚县农牧局,因为编制困难,没设监理站,就由检测站负责监理站的工作。检测站也只有5个人,而全县天然草地共有625万亩,可利用草地563亩。

  这个电话打完,他马上又拨通局办公室主任陈燕琼的电话,“有火灾了,赶快通知人!”

  因为是周末,有的人手机关机,有的到外地探亲,有的到附近山上的温泉去洗澡,陈燕琼并没有召集到所有该召集的人。

  但很快,四朗生根还是组织起了一支20人的队伍,其中包括陈燕琼等两名女同志,和一名有脚伤的职工。大家没回单位,直接在现场的大街上分发了救火器具:铁锹、背水的消防桶、2号工具和3号工具。2号跟3号都是用铁棍做成,区别是一个前端扎着防火的橡胶皮条,一个扎着一团网状的铁丝。

  农牧局共有104个干部职工,但因为女同志和老同志多,真正能上去救火的,也就是20多人。四朗生根对召集的人数感到很满意。

  救火队伍挤上3辆车,开往6公里外的孜龙村。设在农牧局内的县草原防火办没有独立的办公室,也没有救火的专车。3辆车中,两辆是农牧局公车,一辆是四朗生根的私家越野车。

  这是道孚县今年第一场草原火灾。在过去的两年里,该县的草原火灾数呈下降趋势:2008年有十几起,2009年只有上一年的一半。

  对火灾,20个人并不陌生。四朗生根在车上还跟下属说,尽快灭了火,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回家的路会那么悲痛。

  村支书罗尔布赶到现场后,最挂念的并不是追责机制,他只是心急,见不得好好的牧草被火烧掉

  大概是中午12点多一点,孜龙村支书罗尔布刚端起碗,就接到镇领导的电话,要求他马上去冒烟的呷乌沟查看火情。

  据南都记者了解,最先发现火情的,是鲜水镇副镇长兼武装部长刘华,他在城区远远望到呷乌沟有烟冒起,就赶快向领导做了汇报。在罗尔布骑摩托车赶往现场的同时,刘华先打的,后搭乘城郊一个村干部儿子的摩托车,也奔向冒烟处。

  每一年,道孚县的22个乡(镇)长都要与县政府签订防火责任书,一份为“森林防火责任书”,另一份为“草原防火责任书”。责任书的乙方,即各乡镇的第一责任人,都为乡镇长。而甲方,则为道孚县县长汪堆。

  事实上,责任人并非只有乡镇长一人。据刘华介绍,上面的防火任务其实是分解到村一级的,乡干部乃至村干部都有防火责任。

  但罗尔布赶到现场后,最挂念的并不是上述追责机制,他只是心急,见不得好好的牧草被火烧掉。当地的牧民每天必喝酥油茶,一到冬天,那满山坡的牧草,就是奶牛能活下去的口粮。没有牧草,就没有奶牛,也就没有酥油茶。

  不到十分钟,他就骑着摩托车赶到了呷乌沟,在山脚远望去,他只看到山沟有浓烟在冒,并没有看到明火,就越发心急。他返回村里,带上竹耙,重新上山。

  路上,他遇到了村里55岁的老党员泽绒男,对方二话没说,也跟着上到了离山顶不远的山坡上,终于发现了明火。这个山坡的下边,是一条深数十米的深沟,沟的另一边,也有一个山坡,还没有着火。

  山坡上的草很浅,火苗不到人的膝盖高。罗尔布用竹耙朝火线猛拍,泽绒男则用树枝打。火的温度太高了,很快就把罗尔布的耙子烧得只剩下一根柄了。他脱掉外套,缠在这根柄的另一头,继续打。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1点多,具体时刻,罗尔布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他只知道,赶来灭火的人越来越多,有村民,有县上和乡镇的人,还有一大群穿迷彩服的军人。

  东莞小战士张运福本来想趁午休时间去邮局给母亲寄他的雪景照片,但紧急集合号把他和61名战友送往救火现场

  下午1点40分左右,战士张运福听到了紧急集合号。四川省甘孜军分区独立营教导员向战士们下达命令:一分钟内集合,赶往呷乌沟救火。

  战友银磊说,张运福本来想趁午休时间,去邮局给母亲寄他10月中旬的雪景照片。小张是广东东莞人,今年19岁,去年来到道孚县的这个军营后,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雪。母亲黄霞很牵挂他,一直等待他寄照片回去,看看儿子“是不是胖了”。

  牵挂他的,还有他热恋中的女友吴优,他已经半年没见她了。之前一天的电话中,他们约定,下次吴优再来道孚,他们就到附近的雪山上合影。

  但集合号使张运福永远也不能寄出照片了。他、银磊和其他59名战友,排队听完了教导员李列一分多钟的战前动员。李列说,“火情就是命令”,还让战士们“注意安全”。

  62名官兵赶往火场,一开始坐车,到山下后,下车 跑 步 冲 向 火线。从山底到山顶,海拔从3000米左右一直到3400多米,跑步很耗体力。但副教导员泽旺与教导员李 列 商 量 后 认为,跑步可以同时观测火情,保护战士安全。

  道孚县政府的统计显示,当时参加救火的,除部队外,还有农牧局职工20人,林业局职工28人,林业灭火人员38人,鲜水镇群众35人。

  在道孚县,尽管有规定,森林火灾归林业部门,草原火灾归农牧部门,并且农业部门还有州和县的两级林业局,但事实上,一发生火灾,大家都会立即赶往扑救。

  在张运福和战友们用灭火扫把和铁锹扑打火苗时,同一块火场上,四朗生根和下属也在用同样的工具扑打。

  这时,四朗生根除了跟前的火,还在惦记着在场一个同事的安全。该同事脚上有伤,四朗生根害怕他在陡峭的山坡上立足不稳。事后,据专家测量,该山坡坡度为74度。

  2点半左右,明火基本扑灭了。无论四朗生根,还是战士银磊,乃至村支书罗尔布,都松了一口气。

  战士们原地休整待命,这时,三连四班班长侯晓伟最后一次见到张运福。小张一脸黑灰,差点认不出来。“你变成包公了。”侯开玩笑说。

  当时,大家有的喝水,有的躺在地上休息,累得说不出几句话。

  遇难20多人赶往左边山坡,想绕到山腰灭掉余火,一阵风突然吹来,山沟下的余火像浇油一样泼满了整个山坡

  罗尔布听到“轰”的一声,山脚下似乎爆炸了似的,巨响裹着热浪,“呼”地就过来了。

  3点10分左右,山脚下的余火,被一阵“龙卷风”吹燃,几秒钟内就吞噬了尚未过火的左边山坡,造成了22人死亡,4人受伤。

  死者中,包括教导员李列,战士张运福和孜龙村老党员泽绒男。

  罗尔布也在被火吞噬的人群中。数分钟前,62名官兵分为两组,一组监控右边山坡的暗火,一组20来人,赶往左边山坡,想绕到两山坡间的山腰,深沟开口处,灭掉那里的余火。

  银磊记得,张运福就在这20来人之列,他听到命令后,“噌”地从地上站起来。

  罗尔布接到林业局职工送过来的水,喝了很多,又把剩下的浇湿了毛线帽子,戴到头上。他庆幸,如果不是这个帽子,也许他也将一去不还。

  多名目击者都证实,当时一阵风突然吹来,霎时将山沟下的余火,像浇油一样,泼满了整个右山坡。

  农牧局副局长四朗生根当时正在左山坡上,隔了至少一二百米,脸庞还被烤得发疼。

  “出大事了!”四朗生根心里道。

  罗尔布没看到火,也没感觉到右前臂的皮肤几乎被烧光。当热浪袭来时,他被卷入浓烟中。不到一分钟后,他看到脚下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人。这些人刚才还跟他一起赶路。他觉得,“他们还跟活着一样。”

  当他靠近一看,就大哭起来。他扶起最近的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想往上边递,却使不上力气。

  四朗生根也跟着人群,冲到了深沟前。他滑下去之后,像罗尔布一样,他想扶一个人上去,发现对方手臂已无处可以拽拉,将双手探到对方肩膀后,发现手指头正在压入对方的身体。

  最后,他只能抓住对方腰间尚未烧坏的武装带,将他慢慢拖。

  他知道,这是一个战士。不过他不知道他的名字。

  最后的告别李列的遗体被发现时,他的手机在身下响起,是李列的爱人打来的。没人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没人敢接这个电话

  有人大喊罗尔布,“你胳膊伤了。”

  罗尔布感觉不到疼,也无心低头查看伤处。他只想把眼前的每一个人扶起来。当天下午,他被送到医院后,医生端来了牛奶,给他补上了午饭。他被诊断为二级烧伤。

  15名战士的遗体被运回营地后,当晚,战友们为他们做了擦洗。大部分人的面部勉强可以被认出。

  李列的遗体在火场就被发现了。当时,他的手机在身下响起,熟悉这个铃声的战友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是李列的爱人打来的。

  没人知道怎么跟她说话,没人敢接这个电话。

  张运福的父亲,在一家人中最先听到噩耗。东莞市清溪镇武装部工作人员来家里时,他还以为儿子又被嘉奖了。两个月前,他从武装部接到儿子“优秀士兵”的奖状,儿子因参加玉树地震救灾被部队表扬。

  他一开始想避开妻子,结果被妻子黄霞偷听到了噩耗。她立即晕倒在地。临行四川前,东莞当地的医护人员为她补充了能量,他们担心这个伤心的母亲撑不了这么远。在奔丧的两天里,黄霞粒米未进,只是哭。

  她的丈夫则一直发呆。

  夫妻俩一直为儿子骄傲:他很帅气,身高有172厘米,在当地人中个头出众。

  都市快报记者冯志刚曾和张运福在玉树相处了7天。在冯的记忆中,张一脸稚气,医生为他脚底的水泡涂药,他疼得咬牙咧嘴,又不好意思大叫。他很为他老家东莞清溪镇骄傲:那里有发达的工业,自己家境殷实,村里分红优厚。

  冯志刚说,独立营牺牲的15个人中,有8个参加过玉树地震救援,其中6个他都认识。“都是一等一的好战士。”

  女友吴优跟张运福只认识了一年。当这个女孩从四川宜宾赶到四川康定后,张运福的父母还是第一次知道儿子谈了女友。

  农牧局副局长四朗生根,一直在现场帮助抬运死伤者。当他回到县城后,天已经黑了。山坡那边,火仍在烧着,直到第二天被扑灭。

  村支书罗尔布在道孚医院的病房内,才感觉大片的伤口越来越疼。当有记者来访时,他不时使劲咬牙,最后忍不住了,就咧着嘴,发出“丝丝”声。

  他不停地告诉记者,“别管我,我没事,我请求你们好好报道报道那些死了的人……”

  事发后没过几分钟,四朗生根就接到了甘孜州对口部门领导的电话,对方急切地询问现场情况。四朗生根更急,他把下属递过来的手机推过去,“救人!救人!汇报什么!”

  在接受纪委调查时,四朗生根还是一样直接,“你们要身临其境地想一想那个场面。”不过,他认为,每一个不在现场的人,都不会真正认识到那股“龙卷风”有多么可怕,那些战士和群众又多么悲壮。

  他讲到这时,突然沉默了。

  都市快报记者 冯志刚 对此文亦有贡献

  南都记者 孙旭阳 发自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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