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3月9日电 据日本《东方时报》报道，翻开东京华人生存现状实录，没有人能绕过李小牧。任何一个搜索引擎网站，都可以找到上万条关于他的记录。“新宿歌舞伎町案内人”、“ 成龙电影《新宿事件》唯一剧本顾问”、“17本畅销书的作者”、“4家知名媒体的专栏作家”、“日中韩文化交流协会理事长”、“上海世博会特别顾问”、“一个有过6次婚姻、四任太太、三个孩子、多位情人的男人”……

　　他本是一个普通的湖南仔，只是走了一条很多人都不敢尝试的路，并且坚持了下来。今年，60年出生的李小牧51岁了，这是他在日本的第23个年头，他终于实现了来到日本后的第一个梦想：开一家餐馆。他掌舵着一家叫做“湖南菜馆”的餐饮店，地址依然在歌舞伎町，只是，通往这家餐馆大门的，是太长太长的一条“小牧之路”。

　　做人不能忘本

　　从歌舞伎町一番街走进去，“湖南菜馆”不出十米就到了。李小牧早已在包间等候。交流不到几分钟，他的电话响了，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我觉得人一定要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哪里是自己的根。比如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在齐齐哈尔的牧场上当兵，所以就叫李小牧，这个名字后来一直没有改过。再比如，我是湖南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家乡。”因为太渴望吃到家乡菜，而在日本又找不到地道的湘菜馆，他就奢侈地聘了家乡的厨子来，开了一家湖南菜馆，成全自己的口福，也搭建一个和朋友交际的平台。

　　在李小牧看来，湘菜在中国的八大名菜里名列第三，是正宗湖湘文化的代表，它的本质是家庭料理。“不需要鱼翅鲍鱼、山珍海味，妈妈可以做，姐姐可以做，小朋友也可以做。”

　　由于湖南地处广东与四川之间，其菜系既有川菜的酷辣，又有粤菜的清淡，味道千变万化，“我要让日本人知道，什么是最正宗的中国湘菜，什么是最传统的湖南文化。”

　　担任老板的李小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每天一来到店里，我第一件事就是打着手电去检查厨房，连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他和员工说话，也多为命令体与祈使句，“这是我和熟络的人之间的沟通方式，简单、直接、有效，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可以学到我的教育里最核心的东西，我也可以誊出我的时间、精力，做别的事情。”

　　由于学舞蹈艺术和服装设计出身，李小牧将自己的美学观贯穿在店铺设计的每一个方面，白流苏与朱红圆弧大门隔离出来的VIP包厢，每一个转角的弧度都有着方便客人进出的体贴与柔和，枣红的桌椅承载着头顶倾盆的杏黄灯光，整个格局呈现出柔和怡人的暖色调，唯地面淌过一条蜿蜒的冰冷灯河，幽蓝的溪流平衡着人的视觉体验。

　　服务生送上消毒后的餐具，热气腾腾的毛巾散发着夏日薄荷的沁香，他在桌子的一旁点燃烟，得意地笑，“这是我从一位日本餐饮大腕那里偷师来的，所有的毛巾都放在消毒柜里用精油熏过。”

　　细节决定成败，他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打上浓烈的个人痕迹，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歌舞伎町人”是我的DNA

　　“我知道外面关于我有很多种说法，我也有十几张名片，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头衔，但把这些标签都扔掉的话，我只希望别人能记住一点，我李小牧，是一个歌舞伎町的人。”

　　李小牧28岁就来到这个只有0.5平方公里，却云集着不下5000家的剧场、电影院、游戏场、俱乐部、夜总会、酒吧、咖啡店、宾馆和各种饮食店，被称为东京最大“红灯区”的地方。“因为这是一个非常迷人的Party，我在这里可以认识形形色色的人。三人行必有我师，这里每和我说过一句话的人，都可以给到我学习和借鉴的人生经验，最终写进我的书里。”

　　在他的手机里，700个号码上限的电话簿一直是满满的，常常隔不了两三天，他就要整理、更新一次，而被时间沉淀出来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可以不存储号码，因为需要时，可以随时找到对方。

　　1988年，前来日本东京モート学院学习服装设计的李小牧，开始站在歌舞伎町的街头为世界游客带路。哪怕传来父亲去世噩耗的那天，他前一秒还淌着泪水对朋友说，“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死了。”下一秒看见一群人来，马上就可以擦干眼泪，鞠躬来到人前，“先生，请问是否需要服务。”他的服务，就是把形形色色的客人带到能满足形形色色消费需求的店铺，抽取其中的中介费，其中不乏脱衣舞场、牛郎店与夜总会。

　　一个日语并不灵光的外国人，要在这里和日本人一起抢饭吃，李小牧知道首先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便主动给一个黑帮缴纳保护费，从此，他在这个弹丸之地有了一个可以站立的地方，“这里有着能够满足人性全部欲望的一切：食欲、性欲、物欲。歌舞伎町是全世界最真实，最人性的地方。这里经营的每一家店铺都合理合法，我从来没有觉得这里黑，我自己也一直遵纪守法。”

　　不但遵纪守法，作为新宿街区居民委员会唯一一个外国人委员，他还时常被日本警察请到警署协助指认，帮助警察抓获罪犯。他所经营的“湖南菜馆”里，还陈列着新宿区警署作为贺礼赠送的美酒。

　　他的生存法则

　　李小牧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的文艺家庭，由于父亲被关进牛棚，母亲病在床榻，7岁的他就要摇摇晃晃去替母亲领工资，回家后再把母亲同事的表情、眼神、语气一一向母亲复述，供母亲分析、参照，并告诉他见到什么人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很小的时候，我就在一个残酷的环境里被母亲当成小狼一样地训练了。我必须要学会观察，并且去揣摩对方的真实想法。”

　　13岁那年，他去了湘潭市歌舞团，被迫提前进入成人的世界：影视圈的潜规则并不是现在才有。“我接触的阴暗的东西太多，过早地熟悉了这个世界。”因此，他不会觉得歌舞伎町脏，每个人每天都在这里上演一出出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导演的精彩大戏，他也像演员一样每天对着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倒一杯酒，“我会进行反省。反省前一天我做了什么坏事，有没有得罪谁。”

　　李小牧总结出来的屡试不爽的生存法则，就是“保持微笑，学会谦卑。”哪怕是被绑匪劫持，寒光烁烁的短刀就在眼前，他也对对方报以卑微的微笑，乞要一支烟，慢慢和对方聊天，逐步攻心，争取到逃生的机会。“所以我给现在初来日本的小朋友最大的建议，都是学好日语。如果语言都不能沟通，不要说争取发展机会，就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把日子过成传奇

　　李小牧刚来日本的时候，是和自己的第二任太太一起来的。没想到，刚来日本后不久，太太就跟一个日本人跑了。因为自己没有钱，养不起女人，不但养不起女人，还只能去娶一个愿意进行利益交换的日本女人，贪图一份可以合情合理留下来的签证，条件是努力奋斗，提供对方去美国的全部生活费。

　　没有爱的感情往往长久，这段关系竟然维系了十年，其余的婚姻，都是三四年一个坎。“我必须要承认爱情有赏味期限，必须要承认人的心和感觉会变。”只要在每一段感情里，自己和对方都在真心地付出，这就够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现在的太太很伟大。”最后的三次离异与复合，都是和同一个南京姑娘进行的。“她可以彻彻底底地懂我，包容我。”他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女人，都不会有安全感：生命没有安全感，因为他随时可能让家人卷入一场帮派间的厮杀；金钱上没有安全感，因为他随时可能在赌场上把昨天赚来的千万家财全部散尽；感情上，就更谈不上安全，他是一个飘摇的浪子，只喜欢聪明漂亮的女孩，觉得全世界的女人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做他的女人不会知道，他在下一秒会觉得哪个女人“脑髓性感”。

　　如果还有哪个女人肯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不是大自信，就是大爱，或是大智慧，知道无论他怎么折腾，酒醉之后，他还会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回家，家里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人。

　　他们育有一个3岁的儿子，他给小朋友取名李一龙，而此前，他还与日本前妻有一个16岁的儿子日向滉一，在日本是颇受欢迎的芭蕾童星，经常在NHK表演节目，也参与电视剧与广告的拍摄。儿子们是李小牧的骄傲，他把酒瓶上刻上他们的名字放在店铺的墙壁上，那里还陈列了许许多多的荣誉与回忆，是他准备给这个世界留下的东西。

　　2011年初，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日本80后青年才俊加藤嘉一返回日本，与李小牧关起门来进行了一场深度对话，话题纵横日本与中国社会多个敏感层面，书名被暂定名为《李和加藤的对谈》。“中国和日本之间的问题是，中国人不知道日本人在想什么，日本人也不知道中国人在想什么。与加藤对谈，是一个中国人在日本看日本，一个日本人在中国看中国，我们的视角是别人所没有的。”

　　现在，这本书即将在日本出版。李小牧也依然游走在案内人、餐馆老板、文化传播人、作家等多种角色之间。如果有一天，赚到足够多的钱，他希望可以投资一部讲述自己经历的影片。那里面有着一般人所无法了解的一切，那是一个传奇。传奇属于世界。(李雨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