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号飞船总设计师、中国工程院院士戚发轫日前在西南财大长达两个小时的激情演讲，让学子们大呼过瘾。其中，戚院士关于“月球上所拥有的氦等含量如果用来发电，其电量足足可供全人类用上1万年！地球上所有的资源月球上都有，地球上没有的资源月球上也会有”的断言，更让学生们感到振奋不已（5月21日《华西都市报》）。
凭心而论，我觉得戚院士作为一个自然科学家和工程技术专家，从一种纯粹实证的
角度来谈论月球资源的状况，并没有什么问题。让我感到忧虑的仅仅是戚院士在演讲中所隐含的假设和前提：发展是可以无限进行的，资源和地球的生态并不构成制约因素，地球开发完了还有月球，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在发展过程中自然得到解决。
这种充满乐观的假设，让我想起了一位对生态思潮和环境运动影响很大的美国学者爱德华·艾比对唯发展主义的批判。在他的作品中，他为当代人认真反思以往的发展和发展观、确立新的科学的发展观提供了很有借鉴意义的思想资源。在其著名的《请珍惜生命》（1987）中，艾比斩钉截铁地指出：“为发展而发展是癌细胞的意识形态”，唯发展主义带给人类的将是“过度发展的危机”，使人类成为过度发展的牺牲品。
批判唯发展主义决不意味着完全否定人的发展，更不意味着反人类，而是要揭示出这种发展至上的意识形态所存在的严重谬误：即否认发展的制约性条件。艾比指出：保证当代人安全、健康的生活，保证子孙后代基本的生存条件，就是发展不可缺少的前提，所有的发展只能是在此制约下的发展。
艾比认为，人的尊严包含着健康生存的尊严。在高度污染的环境里、在各种各样的致病物质和致命物质的围攻下担惊受怕地生活的人没有尊严。莎士比亚说：“在理性上人是多么高贵”。然而在生态危机的现实里我们却经常发现：在严重污染的环境里人是多么卑微！正因为如此，艾比才近乎绝望地说：“如果一个人在饮用自己国家的河水和溪水时都会担心害怕，那么，那个国家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它的国民生活了”。
艾比由此进一步断言：“一个只求扩张或者只求超越极限的经济体制是绝对错误的。”疯狂的、非理性的、没有制约的发展，可以用这样一种意象来象征：加速度冲进大气层发出耀眼光芒同时迅速烧尽自己的陨石。
在艾比看来，真正的发展是向着真正的文明社会的曲折前进，而那真正的文明社会的主要标志就是发展的目的。那些主要标志可分为两大类：一是“以开放、多样化、宽容、个人自由和理性为基本价值”；二是“自然界必须被当作平等的伙伴对待”。而以往我们谈论发展，却主要指的是经济的发展，是物质生活和物质生产的发展。
中国近年来的发展实践已经证明艾比的忧虑是很有道理的。水利部长汪恕诚就说过：“如果我们现在不改变目前的发展模式，恐怕到不了人均3000美元，中国的资源和环境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历史可能根本不给我们机会”。这就是说，也许我们还没有进步到可以尽取月球的资源满足消费欲望的时候，脚下这块土地已经变得不再适宜居住了。到那时，可奈何？
中国无疑还是要发展的，但只有跳出唯发展主义的迷思，我们才能找到一条可持续的发展道路。从促进加速发展的角度看，我们需要戚院士的乐观；从寻找正确发展道路的角度看，我们也许更需要艾比的谨慎。
稿源：红网 作者：郭松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