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通：我们处在什么样的初级阶段

　　中央党校经济学部教授 陈文通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属于后发展国家的社会主义，它和马克思所设想的社会主义相比，不仅有发展程度的区别，而且就历史前提、基本矛盾、社会形态来说，都有区别。这是一种具有特殊历史规定性的社会主义。当然，后发展国家的社会主义和马克思设想的社会主义不仅有理论上的联系，而且最终目标是相同的。

　　编辑同志：

　　对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与市场经济、计划经济、共产主义初级阶段的区别，我真搞不懂——在改革后的经济领域里我们现在学的都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那一套，好像是离共产主义越来越远？但我知道回到计划经济肯定是错误的！请专家帮助解答。

　　一名大学生

　　我国的经济体制怎样改革，改革的基本目标是什么？一直是争论不休的问题。依据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和客观规律，改革的基本要求是，使生产关系同生产力相适应，上层建筑同经济基础相适应。适应还是不适应，判断的标准只能是“三个有利于”。

　　通常的解释并不准确

　　对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定位，人们有不同的解读。通常的解释是：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又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初级阶段。按照这种解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仍然属于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和过去提法的区别仅仅在于，在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又划分出一个时间很长的“初级阶段”。

　　笔者认为，这种界定值得商榷。党的十三大报告明确指出：“我们的社会主义是脱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生产力水平远远落后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这就决定了我们必须经历一个很长的初级阶段，去实现别的许多国家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实现的工业化和生产的商品化、社会化、现代化”。“我国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不是泛指任何国家进入社会主义都会经历的起始阶段，而是特指我国在生产力落后、商品经济不发达条件下建设社会主义必然要经历的特定阶段”。

　　这就告诉我们，任何国家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以后，都会有一个自然的起始阶段。但是，由于生产力的性质不同，其“初级阶段”的经济关系也会有质的差别。我国原来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新中国建立以前一百多年的实践证明，资本主义道路在中国走不通，惟一的出路是走社会主义道路。但是，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并不意味着一下子就可以建立起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意义的社会主义。如果我们对党的十三大报告做出科学的解读，理应得出以下几点认识：

　　要把后发展国家的社会主义和马克思设想的社会主义区别开来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设想的社会主义，仅仅是作为资本主义直接对立物的科学社会主义，是脱胎于资本主义、取代资本主义、高于资本主义的社会形态。社会主义只能以高度发达的生产力为前提，而社会主义的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创造出来的。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人类社会的必经阶段。由资本主义转变为共产主义，决不是个别国家孤立的事情，而是世界性的。马克思曾经预言，“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而实际情况却是，在一个半世纪以后的今天，即使是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还没有建立社会主义制度。这不过说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生命力比原来预料的要强得多，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条件要高得多。

　　与这种情况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少数落后国家率先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这种情况使不少人认为，越是落后的国家建立社会主义制度越容易。其实，这是一种错觉——混淆了不同历史形态的社会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属于后发展国家的社会主义，它和马克思所设想的社会主义相比，不仅有发展程度的区别，而且就历史前提、基本矛盾、社会形态来说，都有区别。这是一种具有特殊历史规定性的社会主义。当然，后发展国家的社会主义和马克思设想的社会主义不仅有理论上的联系，而且最终目标是相同的。

　　要把不同历史形态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区别开来

　　后发展国家的社会主义和马克思设想的社会主义的区别，不在于未来的目标，而在于借以产生的历史条件、初级阶段和历史进程。两种不同历史形态社会主义的区别，决定了两个初级阶段的区别。

　　一个是“后发展国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另一个是“共产主义社会初级阶段（第一阶段）”。它们分别处于人类社会不同的发展阶段上。马克思把人类社会划分为三大阶段：人的依赖关系（自然经济为主）；物的依赖关系（商品生产为主，其典型形态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由联合关系和人的自由个性（共产经济）。马克思设想的社会主义社会无疑属于第三阶段。那么，我国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属于哪一个阶段？按照原来的认识，同样属于第三阶段，只不过是第三阶段的初级阶段。

　　正是按照这样的定位，我国急急忙忙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力求建立完全的公有制、消灭商品生产、实行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不合理的定位形成了不合理的经济体制，严重束缚和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

　　现在，我们认识到，既然我国的社会主义是脱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那么，首先要完成的是通常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完成的历史任务。一方面，要以新的形式完成民主主义的任务，发展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治、文化；另一方面，要实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实现的“四个化”。只有在完成了所有这些任务之后，才谈得到向第三阶段转变。

　　按照这些历史任务的要求，经济关系应当是多元化的，经济形式应当是市场经济。生产力、生产关系和经济形式的性质决定了，我国现阶段不属于第三阶段，而属于第二阶段。不言而喻，我国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当代资本主义并存于同一个阶段，历史任务和经济形式是大致相同的，所不同的是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一方面，这个初级阶段应当看作是后发展国家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之前的预备阶段；另一方面，应当看作是人类社会第二阶段的另一种形式。因而，对我们来说，这个初级阶段必然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和独立的社会形态。

　　要把同一个历史阶段不同的发展道路区别开来

　　我国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从人类社会的纵向关系来看，是一个特殊的社会形态，是少数落后国家介于后封建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的社会形态，就像资本主义社会是介于封建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的社会形态一样；从人类社会的横向关系来看，它所体现的是一条区别于一般发展道路的特殊发展道路，即不同于资本主义道路的“社会主义道路”。

　　这种特殊的发展道路是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而且它的存在离不开共产主义政党的独立执政地位。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区别，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社会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区别。制度区别在经济关系上是两个对立物，代表前后两个发展阶段；道路区别在经济关系上既有一定质的区别，又有某些相似性和共同点，代表同样的发展阶段的两种发展模式。

　　两条道路的主要区别，在于基本经济制度的差别，核心是劳动者在社会生产中的地位。这种区别集中体现在所有制关系和国家的经济职能上。我们提出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国家控制经济命脉和国家对宏观经济的积极调控，就是力图体现社会主义道路的特殊性。从总体上讲，一方面，这种区别不可能超出同属第二阶段的定位，不会改变基本的经济形式；另一方面，这种区别有一个适当的度，决不能违背一般的经济规律。

　　既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任务是“实现别的许多国家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实现的工业化和生产的商品化、社会化、现代化”，既然经济形式只能采取商品生产和价值形式，那么，公有制本身的具体形式和实现形式也不可能是任意的。其实，社会主义道路本身就包含着私有制经济和资本主义经济的存在和发展。同时，我们还必须从理论上认识到，商品生产和价值形式的普遍发展，一方面，必然要求有较多的私有制经济、雇佣劳动形式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之相适应；另一方面，又会瓦解那些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