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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第一产粮县旱情观察:抓阄决定麦苗生死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2月12日11:39  中国新闻周刊

  华北大旱

  历史上首次启用Ⅰ级抗旱应急响应机制后,中原农村的旱灾再度成为公众关注的目标。

  天灾,加上农民工的失业潮,让不少村落的生态发生了变化。人们为浇地的先后顺序抓阄,也为曾经兴建的造纸厂污染地表水而后悔。宏观层面的问题同样在旱情中出现:比如粮食减产导致的价格波动,抗旱工程投入的不足,相关法律尚待健全⋯⋯

  这一切,都等待着“水”的到来

  持续的旱情,催化了埋在这片土地深处的问题,在滑县——河南省第一产粮大县,出现了抓阄决定浇地次序的事情,让人联想起30年前的小岗村

  本刊记者/ 刘炎迅(发自河南滑县)

  雨水从2009年2月7日中午开始。

  细密的雨滴貌似灰色的烟雾,弥漫在这个名叫干柳树前街的豫北乡村里(下简称干前村)。

  干前村是河南滑县1020个行政村之一,位于上官镇,隶属安阳市管辖,距离省会郑州153公里。全村约200户人家,近900多人。

  地面上的坑洼里,有了一些浅浅的亮色,却没有积水。

  持续了太久的干旱很快吞噬了这点雨水。村民们也显得有些漠然,在这些习惯“靠天吃饭”的村民们看来,眼前的小雨除了能让干燥的乡村少一些扬沙和尘土外,没有别的作用。田野里,成片的麦苗同样无精打采。

  往年,这里每个月都有降雨,即使干旱也大多在3月以后,而这一年,干涸来得异常突然和提前,从去年10月以来,这里已经没有下过一滴雨水了。

  滑县官方给《中国新闻周刊》出具的数据显示,这次降水量在5至15毫米之间,无法真正缓解持续的旱情。

  这一天,河南省——中国粮食产量第一大省——全境几乎都在下雨,但都遇到如滑县相似的尴尬,雨太小了。

  “干旱仍然会继续,谁也不敢掉以轻心。”2月8日,滑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蒋作良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此刻,屋外小雨稀疏,旱情依旧。

  从2008年10月以来,干旱已经蔓延到了河北、山西、安徽、江苏、河南、山东、陕西、甘肃等北方主要省份,冬麦区受旱面积总计1.30亿亩,其中重旱3898万亩。

  目前,滑县用于抗旱拨款已达2700万元,其中除92万为县财政拨款,大部分为中央抗旱拨款。

  【一】

  2月8日一早,响亮的大平调子从村口的大喇叭里传出。这是滑县本地的民间小调,曲调高亢,却显悲怆。

  村民们过年积攒的那些好心情,也被这悲怆的调子抛得一干二净。

  “愁也一天乐也一天,只要把事情做好就行。”村长李学民似乎很乐观,一边跟着广播里唱,一边套上棉袄。他必须赶早去地里浇水,在这个细雨迷蒙寒气逼人的清晨,扛着沉重的水管在田间垄头走,不是件惬意的事。

  这个1958年出生的男人,身材健硕,脸色酱紫,长了一张令人信任的面孔。在这个除了农业没有任何致富办法的地方,村里的事务琐碎而复杂,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会引起纷争。做村长,维持足够的威信,实在不易。比如分布乡村各处的水井和引水沟渠,如何平衡地服务于村民,总要耗费他更多的精力。

  干前村的前身是干柳树村,据说,该村村口曾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很多路人会在此小憩打尖,后来水流干涸,柳树也干死了,于是得名干柳树。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分田到户,不断有人提出异议,要求分家,于是干柳树一分为四,干前村只是其中之一。

  如今,村子里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主要的劳务输出方向是浙江和广东。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去,留在村子里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他们被“绑”在土地上,时常显得力不从心。

  经济危机造就了大约2000万失业农民工,年轻人今年回来也比以往要早。但并不能指望他们能回到土地,这些几乎没有接触过农活的年轻人,现在每天在村子里,除了闲聊,就是睡觉,“家长”们并不指望他们能干任何农活。

  李学民亲自“上阵”了。他走到田边,熟练地将橡胶皮管接到那台架在井口的水泵上,然后拽着皮管往麦田深处走,长长的水管在他身后展开,蜿蜒如蛇。他有近20亩的麦田,这段时间都旱着,直到前天,才开始浇水。村里的土地按人头分,每人三亩三分地,也包括那些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土地的担子都留给了父母。

  “不是我不想浇,就那么口井,总得有个次序吧⋯⋯急?那也没有办法,损失总是难免的。”李学民戴着宽边的草帽,站在麦田里被暮霭淹没。村里有多少口井,李学民这个村长也不知道,总之,“经常有报废,然后再挖”。

  他所用的这口井,属于25户村民共用,浇灌着52亩,为了排出浇灌次序,村民们不得不抓阄定夺。抓阄的结果,李并不靠前,愿赌服输,他只能等待,虽然他是村长。

  生活在这个豫北乡村的人们,在过去的若干年里,养成了“靠天吃饭”的习惯,对于各自的庄稼,很少习惯用水泵去灌溉,那样需要花费更多的电费。历年来,种地成本加上水电浇灌等费用,大约一亩需要300多元。对于这个贫穷的乡村而言,这不是个小数目。

  【二】

  最初的日子里,干旱隐秘得不易察觉。从2008年10月开始,和中国北方很多地方一样,这个豫北乡村开始不见雨水,但村民们并不打算做更多。“老天总会下雨的。”这样的想法非常普遍,人们都选择被动的等待,自然降水的浇灌是最节省成本的方式了。被动看天吃饭,与村子里年轻人的大量流失不无关系,比如李学明,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外出打工,女儿已经外嫁他乡,近20亩的土地老两口自己来种,只有靠天帮忙。

  李学民浇灌的时候,十几位村民正聚在村子里刚刚搭建起来的戏台边上闲聊。

  38岁的村民丁有福回忆过去,扯着嗓子说:“这么多年,村子里最大的变化,是大庙前的那一池子潭水不见了,那么大的水渠也干了,废了。”

  庙前的那个大坑,天然蓄着雨水。它也成了村民们日常用水的主要来源,很久之前的一届村委会,动员村民们修筑了一道高半米宽30公分的封闭沟渠,将坑里的水引导到村子的各个角落。

  “那会子还要交公粮,村委会里也有些余钱。”另一位村民丁名泉说,于是村子里修路打井都还方便,在县政府和村委会的支持下,村子里陆续打了很多井,这些井口主要用途并非浇灌,而是饮用。没有完全干,但水位低了,主要是流通不畅。

  已经没有人清晰地记得蓄水池完全干涸的时间了。

  10年前,丁有福每天会推着板车,载着两个大水桶去大庙坑里舀水。但后来,庙里的泥塑身也裂了口子,庙前那潭水,越来越浅。

  村子里的人口逐渐多起来,“人要喝水,牲口也要喝水,苗子也要喝水。”2000年开始,村民们开始集资架设电线,用电泵从井里抽水,浇灌土地。

  打一口井需要花一万多元,基本由参与的村民平摊,有时也会根据宅基地的远近做相应协调。

  村民丁有贵埋怨,政府出钱帮着打井总是很少,基本上要自己抽钱,“谁家也不富裕,为了水,花了不少钱。”有一次,他因为集资参与打井,没少与家人争执,“我老婆总不舍得钱,但不交钱,谁给你水用?”

  【三】

  农历新年前,麦苗生长正旺,此时的旱情也在村民们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蔓延。

  当时,滑县的水利部门已经有所察觉,技术人员都意识到今年的情况与往年不同,开始有意识地展开行动,但这些县里的操作一旦进入基层,随即很快消解在村民们习惯的松懈和慵懒中。

  农历年前,田里的麦苗日益发黄,主动浇灌的村民少得可怜。

  那时,村民们最大的心思是张罗着农历年里的社戏,这是一年一度的重头,没有人愿意错过。

  “不担心麦子吗?”面对这样的问题,村民们总是乐观:“往年农历年前都不会刻意浇灌,望天收。”与望天收相比,主动耕作需要更多的水电费。

  这也是豫北乡村的农作习惯,农历年前,气温零下,过分浇水会导致田里冻土层过厚,容易导致土层开裂,弄伤麦苗的根。

  村民李周平那几天想得最多的则是女儿的婚事。即将新婚的年轻人骑着摩托车穿行在青黄相间的麦田里,眼里没有地里的青苗。无人守望的麦田,则一天天地在平静中开裂。

  过年时,村里的技术员开始下乡,县政府也通过广播、电视造势宣传旱情。但村民们忙着操办过年,上城赶集日程排得满满的。

  在城里人看来,村里人是主动放弃了土地;很多村民却说,种地就那么点收入,犯不上花大心思。

  过完年,李周平的两个儿子又要外出打工,他们相对幸运,可以回到原来的工厂。“我发现自己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了,种地?我根本没想过,那有什么出息?”李的大儿子这样说,一副老江湖的架势,小儿子更是野心勃勃,“我是高中毕业,将来要开自己的厂。”

  与他们相似,村子里的几乎所有从城市里回来过年的年轻人,都将心思寄托在千里之外的城市。

  诸如此类的生活,以最日常的姿态在这里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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