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屯兰矿,自2004年以来一直保持百万吨产出死亡率为零,西山煤电集团2008年安全检查排名第一,装有先进的KJ-90瓦斯探测与自动断电保护系统,被称为“没有一块煤是带血的”。
而事故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发生。爆炸前,瓦斯监控数据一切正常毫无征兆。在最高检调查人员追问“监控系统为何没有报警”时,相关责任人回答“不知道原因”。无论系统和设备再先进,人的因素才是最关键的那一环。巨大的灾难,正是从这一环上最微小的疏忽酝酿而成。
爆源:12403工作面
凌晨2点20分,值班员突然发现,井下瓦斯监控系统的信号中断了,不再有任何数据传来。而此前监控数据一切正常毫无征兆。
事故发生前,屯兰煤矿矿工秦艳强并没有留意到任何异常情况。他和8名综掘队的工友在2月21日傍晚7点半下井,“该咋干咋干”,直到第二天凌晨,远处传来隆隆闷响声——爆炸了。
就在这之前,他们所在的南四盘区12405工作面突然跳闸停电,皮带停止了转动。九盏头灯在漆黑的深井中射出昏黄的光柱,工作面一片寂静。秦艳强注意到,为工作面送风的风机依然在运转中。
“工作面偶尔停电是正常的事情。”当晚在井下南三盘区变电所当班的内维队职工王冠东说,短路、过流和故障都会导致工作面停电,但对矿井安全至关重要的风机会一直运转:风机采用双回路运行,即便万一某个回路损坏,另一个也会同时启用。
电还没有来,等来的却是巨响声。巨响来自与12405工作面相邻的12403工作面,两处相距不过两公里。30岁的秦艳强突然发现,刚才还在黑暗中运转的风机,停工了。
同时停工的还有他的两只耳朵,他被巨响临时震聋了。来屯兰矿不过一年多的秦艳强,虽然此前从未有类似经历,但他意识到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第一直觉涌了上来:瓦斯爆炸!
头灯的光柱中巷道里烟尘弥漫,一片朦胧。秦艳强下意识打开自救器罩在口鼻,沿着皮带九名矿工一路狂奔。
与此同时,屯兰煤矿办公楼,生产调度指挥中心。凌晨2点20分,值班员突然发现,井下瓦斯监控系统的信号中断了,不再有任何数据传来。而此前监控数据一切正常毫无征兆。在他们派人调查原因时,3分钟后,值班室接到了梁庄风机房的电话,南四盘区的一个防爆门被冲开。原因随后被确认:井下瓦斯爆炸事故发生。
2点半左右,王冠东接到了井上值班的内维队队长的电话。电话里他被通知立即切断电源,因为“出事了”。王冠东负责井下九个变电所中的一个,断电是担心电源引发新的爆炸。随后他闻到了一股火药味,视野里空气混浊,烟尘蒙蒙。给井上电话汇报后,他得到了撤离的许可。
同在南三盘区,李成生所在开拓队的安全员发现,巷道里突然没有了风。这是危险的征兆,队伍马上撤离。跑了300多米后,停电了。自救器只能维持正常呼吸40分钟。跑了六七百米后,瓦斯员就在李成生面前晕倒了。有个人过去拽他,自己也瘫倒在地。一路上李成生晕倒了三四次,每次摔倒在地面醒来,喘口气接着艰难前行。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矿灯无法指引逃生的方向。在离矿口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李成生和工友找到一处水管,他们用水打湿衣服罩在口鼻上扶着巷壁往前走,碰到的一位矿工问他是不是去救人,他告诉对方是要升井逃生,对方告诉他:方向走反了。四位工友互相搀扶,折返回头跌跌撞撞最后终于走到了矿井口。
和秦艳强一个队的牛森平,事发时慌乱中一时忘记了自救器,在奔跑了五六百米之后他晕倒在地,直到晕倒都没有感觉。当天早晨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部一阵阵疼痛。至今他不知道是谁将他背了出来,没有人来告诉他如何侥幸生还。
秦艳强、王冠东、李成生和其他共362名工友同样侥幸生还;当时井下一共有矿工436人,他们同在井下的另外74名工友,最终未能逃出生天。
“最亮的那块玻璃”碎了
屯兰矿配备有先进的KJ-90瓦斯监控系统,当探测点瓦斯浓度达到0.8%时系统会报警,达到1%则自动断电停止生产。事故发生前,系统刚刚升级为KJ—90NB型。
如今躺在屯兰矿区总医院七楼的病房里,王冠东依然“想不到矿井会出事”。他在1992年就来屯兰煤矿工作,知道这是一座“现代化标准矿井”,自1997年投产以来从未发生这样的事故,在他的意识里,这里“不可能出事”。
屯兰煤矿位于山西古交,距古交城约六公里。古交隶属太原,在产煤大省山西,事发前,屯兰矿一直是其它煤矿的标杆,以现代化和安全性著称。2007年1月《山西日报》一篇报道中称,“如果说西山煤电是山西循环经济的重要窗口,那么屯兰矿就是这扇窗户上最亮的那块玻璃。”
该矿现核定年生产能力为500万吨,并配有相应生产能力的现代化选煤厂。矿厂于1997年10月31日试生产,矿井资源充足,煤质优良,工艺先进,装备精良。它属于山西焦煤集团旗下的西山煤电集团公司。山西焦煤集团是中国目前规模最大、煤种最全、煤质优良的炼焦煤生产企业。2004年以来屯兰一直保持了百万吨死亡率为零的纪录,这在这个事故频发的煤矿领域并不多见,《山西日报》在上述报道中称之为“没有一块煤是带血的”。